如此喧囂蓋不住我的寂寞 [喧囂與寂寞]

        發(fā)布時間:2020-03-18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曾在1990年代和陳佩斯合作拍攝《臨時爸爸》、《編外丈夫》的導(dǎo)演陳國星最近一次見他,是在中國電影的一個慶祝盛會上,陳佩斯以陳強兒子的身份隨父出席。陳國星說:“佩斯啊,回來拍電影吧,別排話劇了!标惻逅姑忸^“嘿嘿”一笑,沒說什么,陳國星看到他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酸楚”。
          2011年,陳佩斯離開春晚舞臺13年,遠離電影圈已14年之久。沉寂十年,陳佩斯只專心做一件事情:做話劇。
          2010年年初,在做客北京電視臺的訪談節(jié)目《光榮綻放》時,主持人田歌問:“排話劇苦不苦?”陳佩斯說:“就是一天天的熬,一天天的過的,跟普通人一樣!碧锔枵f:“怎么會那么慘啊?”
          
          被電影傷透心
          陳佩斯從著名笑星轉(zhuǎn)變?yōu)槔习,?993年。那年,他注冊成立了大道影業(yè)公司,專門“圍繞自己”打造喜劇生產(chǎn)鏈。
          大道影業(yè)公司成立之初, 恰好趕上關(guān)于電影發(fā)行機制改革的3號文件出臺。中影公司不再統(tǒng)購統(tǒng)銷國產(chǎn)影片。像其他大制片廠一樣,大道這樣的民營小公司要自己開始跑發(fā)行。
          陳佩斯制作的《臨時爸爸》參與了中國電影統(tǒng)銷統(tǒng)購的最后一次看片會;到第二部電影《編外丈夫》時,他拎著片筒到處磕頭。他回憶說:“原來中影公司的統(tǒng)購統(tǒng)銷變成了30個省市自治區(qū)的分銷。一個爺爺就變成了30個爺爺。”
          1994年歲末,國家廣電總局決定每年進口十部海外影片。這一舉措給國產(chǎn)電影帶來了極大沖擊。一些規(guī)模較小的民營影視公司終止了電影業(yè)務(wù)。1995年,陳佩斯籌備電影《太后吉祥》前,專門針對市場展開了一系列策劃會。在《太后吉祥》的電影策劃書上,他打了“中國第一部賀歲片”的旗號,比馮小剛的《甲方乙方》早了三年。
          投資400萬元的《太后吉祥》最終收回了成本。在大道影業(yè)公司的電影成績單上幾乎沒有虧損的電影!杜R時爸爸》投資83萬元, 《編外丈夫》投資120萬元, 《孝子賢孫伺候著》投資150萬元。據(jù)公司統(tǒng)計,四部電影平均利潤達30%。大道影業(yè)公司從最初的注冊資金100萬元資本積累超過400萬元。
          但陳佩斯還是“敗走麥城”。當年,電影院線偷瞞漏報票房的情況非常嚴重。明明電影反響很好,但影院的回饋是上座率不高。情急下,陳佩斯曾派出5隊人馬去河北監(jiān)票,發(fā)現(xiàn)有的地方播映7場只報3場,有的地方100%到80%的上座率,只報40%。陳佩斯計算過,《太后吉祥》投資400萬,正常情況下,票房能達到1300萬,絕對不僅是30%的利潤。
          這是陳佩斯精神最崩潰的一段時期:每一部電影賺的錢剛剛夠下一部電影的前期,他身心俱疲。導(dǎo)演陳國星曾接到陳佩斯一個電話,電話中,陳佩斯說:“一部電影拷貝賣1000塊,交給電影院后,就收不回來錢了。我下去監(jiān)票,一場明明100個觀眾,竟然告訴我只有10個觀眾!痹诒舜挚诤螅悜嵢粧鞌嗔穗娫。
          讓陳佩斯徹底絕望的是1997年的賀歲檔之爭。年末,《好漢三條半》和《甲方乙方》同時上映!逗脻h三條半》每日票房20萬元左右,賣得不錯。但在主流影院上演五天后被奇怪撤出,安排放入郊區(qū)院線,《甲方乙方》卻從圣誕前一直演到春節(jié)前后,以4000萬元的票房成為當年最賣座的國產(chǎn)電影,馮小剛成為中國電影的賀歲之王。
          陳佩斯曾道出原因:“《甲方乙方》出品方、發(fā)行方都是他們自己人!币晃徊辉敢馔嘎缎彰闹槿烁嬖V記者:“《甲方乙方》上映前,發(fā)行方想拉攏馮小剛,所以撤下《好漢三條半》為馮小剛堆票房。最終,馮小剛還是選擇了華誼兄弟發(fā)行,以結(jié)果來看,這件事情發(fā)行方‘枉做了小人’!
          據(jù)說,陳佩斯曾和朋友說:“瞞報偷報票房我可以扛,但賣票賣得挺好的電影,也可以給生生撤下來。”
          離開電影前,陳佩斯曾說過這樣一段耐人尋味的話:“我做的這家民營影視公司,以一年一部到兩部的進度往前走,沒有一部影片是虧損的,這樣的業(yè)績沒有任何一家公司能夠做得到。電影公司沒有發(fā)行影片的版權(quán),我們每部片子要給電影廠交30萬元的管理費,我們養(yǎng)活了多少電影制片廠。我在做的這些事沒有另一個人愿意這樣做,因為很少有人真正把電影作為產(chǎn)業(yè)去運作。這也是為什么我不愿意再提到電影的原因,實在太痛心了。我為什么說自己是‘身心疲憊’,并不是說我競爭失敗了,而是我不敗也要走開,如果再不走就會被生生盤剝了!
          
          離開春晚內(nèi)幕
          離開電影后,陳佩斯又選擇跟春晚“決裂”。1999年,陳佩斯和朱時茂將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告上法庭,稱未經(jīng)其許可,擅自出版發(fā)行含有兩人在歷屆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上表演并享有著作權(quán)及表演權(quán)的8個小品在內(nèi)的VCD光盤。
          陳佩斯贏了,在拿到33萬余元賠償后,他再沒有登上過央視春晚舞臺。
          時至今日,有關(guān)“陳佩斯和央視的恩怨內(nèi)幕”仍舊引人入勝。在公開場合,陳佩斯一直否認遭到央視封殺,退出春晚的原因是“和這個舞臺理念不合”。
          矛盾的種子早在1988年就種下,在排小品《狗娃與春妮》時,陳佩斯曾要求導(dǎo)演單機拍攝,使用電影蒙太奇的手法,未予采納。1991年,《警察與小偷》被刪去了50%的戲。
          陳佩斯說:“一年一年的,我們提出的意見總是遭到拒絕,所以矛盾就變成針鋒相對了,F(xiàn)在,我和春晚相距很遠!
          1994年、1997年陳佩斯和朱時茂出演小品《大變活人》、《幽默體育》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式微?蛇@正是陳佩斯想要的。他解釋說:“我知道觀眾會說,那個很低層次,好極了,我就要這個,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
          對春晚,陳佩斯早已沒了興趣,內(nèi)心深處,他曾流露過反感:“小品在某種意義上已經(jīng)成為傳聲筒,大家都在歌頌改革開放,一片頌歌,看上去大家都是為了政治目的。其實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2004年,朱時茂接到了春晚節(jié)目組的電話,問他想不想?yún)⒓哟和怼U申惻逅乖谝慌,他接過電話說:“我們現(xiàn)在的演出計劃排滿了,連續(xù)三個月,沒有時間了!”在接受陳魯豫采訪,陳佩斯講這個故事時,魯豫問:“那排話劇怎么有時間?”“這事我喜歡!
          2011年,各大網(wǎng)站發(fā)放的“最期待哪位明星上春晚”的網(wǎng)絡(luò)調(diào)查中,支持陳佩斯上春晚的人居高不下。十幾年了,人們越是呼喚陳佩斯,陳佩斯越是不解:為什么離開越久,大家反而越來越喜愛我?
          1998年的小品《王爺與郵差》是陳佩斯在春晚舞臺上的最后一個作品。演出時,朱時茂的話筒掉了。陳佩斯不得不刻意湊近搭檔,為讓朱時茂能通過自己的話筒傳出聲音。下場后,陳佩斯哭了,像一個孩子,因為“演出效果比彩排差遠了”。
          電視機前的觀眾看不到這些細小的失誤,在人們心中:郵差陳佩斯梳著馬辮,涂著紅彤彤的臉蛋,興高采烈地拉著王爺朱時茂下臺時,即是他在這個舞臺留下的最后一個背影。
          自此,他告別春晚,也告別電影。在日后接受采訪時,他最不愛多談的也是這兩個話題。
          陳佩斯曾說過:“我不拍電影,不演小品,就是不再與人爭鋒!
          
          重登舞臺
          2008年,史航第一次見到陳佩斯時,是作為2008年北京電視臺春晚語言類節(jié)目策劃,他要游說陳佩斯“復(fù)出”。
          陳佩斯回復(fù)史航:“我輕易沒必要回去,如果能回去,只有一個理由。就是能用到多媒體!笔泛絼裾f:“陳老師,你一輩子是想好好排戲,我理解。北京臺的春晚舞臺是先替您試一刀,您自己親自按開關(guān),如果覺得好可以運用到話劇舞臺上!
          史航告訴《中國周刊》記者:“我個人認為,陳佩斯并不想露臉。他享過大名了。那時,他最感興趣的事情是多媒體,一直以來,他想用,卻不知道怎么做。北京臺給他提供技術(shù)平臺。他的復(fù)出很大程度上是對新技術(shù)的渴望。”
          時隔十年,陳佩斯和老搭檔朱時茂以《陳小二乘以二》重回小品舞臺。這也是至今為止,陳佩斯春節(jié)期間最后一個小品。
          2008年年底,史航在家鄉(xiāng)長春做一臺話劇。但苦于長春是一個話劇荒漠,他想到了陳佩斯,希望陳能幫他錄制一段宣傳短片。
          在連錄了三遍短片后,陳佩斯拍著史航的肩膀說:“哥們,這事(話。┨貏e難。我搞話劇前,也好歹算一個明星?晌业胶芏喑鞘校砩细撕韧昃疲魈煸摬毁I你賬還不買賬。人心我算是認清了!
          2001年的《托兒》是陳佩斯制作的第一部話劇。投資前,制作人告訴他,這個話劇可能賠30萬。他咬著牙說:“我投,我做!
          陳佩斯沒拉贊助,因為知道賺不了錢,怕騙了朋友。當年,他恰好拍了一個廣告,廣告費全投進了話劇。陳佩斯算過賬:如果把自己演一場話劇兩個小時的時間分切成四份來做小品的話,可能一場就是十萬八萬;全劇組三十多人賺的錢,不如他走穴二十分鐘賺的錢。
          他回憶說:“我做話劇時,已無所謂悲喜,電影不太好,我的喜劇實踐活動又不能停,所以選擇話劇。至于能不能賺錢,無所謂,這是真的。”
          《托兒》的編劇王寶社也是《王爺與郵差》的編劇。之前,王曾寫過一部話劇叫《讓你離不成》。陳佩斯看過劇本后,很想演。但王寶社覺得男主角“指導(dǎo)員”的形象實在不適合陳佩斯。于是,他跟陳佩斯聊起了《托兒》。
          陳佩斯立刻說:“你去我山里的家住一段,馬上給我寫出來。”此前兩年,陳佩斯幾乎跌入演藝生涯的谷底。影視公司難以維持,不上春晚,也沒有太多商業(yè)演出,他曾跑去延慶的山里種樹為生!锻袃骸返氖坠P資金是種樹賺來的35萬元。
          “陳佩斯是一個戲蟲,他許久不演戲,會有戲癮,如果我不能馬上給他寫出來,他會一直跟我鬧騰!蓖鯇毶缯f。
          《托兒》首演當日,陳佩斯很緊張,他上一次站在話劇舞臺還是1976年的《于無聲處》。王寶社看到陳佩斯一個人,坐在劇場角落,默詞,誰也不搭理。演出開始十分鐘后,用王寶社的話說“他緩過來了,活靈活現(xiàn),完全放松了”。
          對于重上舞臺,陳佩斯有過感慨:“當你抖了一個包袱,觀眾笑了。你滿足了。當潮水一般的笑聲涌出來時,你再把新一輪的包袱扔出去,它再回來……這事太享受,太享受了。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方式,能夠比得上演喜劇帶給演員的快樂!
          《托兒》第一輪演到三十多場就已收回了投資,全國巡演下來,票房累計4000多萬元,成為當年最賣座的話劇之一。
          話劇《托兒》給了陳佩斯極大的信心,他跟王寶社說:“你不用量體裁衣,這次想怎么寫就怎么寫。”2003年《親戚朋友好算賬》,是王寶社和陳佩斯合作的第二部話劇。王寶社定義這是一部“心理喜劇”。演完后,陳佩斯問:“哥們,這次能給我打多少分?”王寶社說:“《托兒》,我給你打90分。這部話劇你的表演頂多65分!
          可是,《親戚朋友好算賬》也沒有賠錢,第三部話劇《陽臺》是陳佩斯第一次嘗試自編自導(dǎo)自演。最初靈感來源于陳佩斯看到很多民工為城市建設(shè)做了很多貢獻,卻沒有名分。“這讓我心有不平。我的喜劇是表象背后一定要有很深刻的社會危機做動力,催動喜劇結(jié)構(gòu)發(fā)展!
          劇本籌備時,陳佩斯窩在山里創(chuàng)作。寫到一半時,他把王寶社拉到山里提意見,一進屋,看到床邊擺滿了方便面、火腿腸。陳佩斯說他要再住半個月,把劇本一口氣拿下。王寶社問:“你這是什么。俊标惻逅拐f:“那你提提建議?”王寶社開始一二三四地分析,剛說到一半,陳佩斯立刻揮手打斷:“別說了,別說了,我明白了!
          第二天,陳佩斯中斷劇本寫作,開著車拉王寶社回到城里。王寶社告訴記者:“他沒有讓我說完,因為他全明白,他的喜劇直覺極好,他知道自己不能這么寫下去了,這不是個‘東西’!
          從2001年初做話劇到2004年,《托兒》、《親戚朋友好算賬》、《陽臺》構(gòu)成了陳佩斯的舞臺三部曲。據(jù)2004年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這三部話劇巡演過45個城市,拉動票房6000多萬元,贏利近2000萬元。
          
          跑碼頭的話劇人
          自1998年春晚后,朱時茂和陳佩斯鮮有合作。朱時茂開過投資公司,迷上了高爾夫球、客串電影主持,昔日的“王爺”依舊瀟灑。陳佩斯也還是陳小二,穿著布鞋,馬褂,光頭,以每年推出一部話劇的速度,在舞臺上打磨時光。
          朱時茂說:“我佩服佩斯,他耐得住寂寞!
          話劇是體力勞動,在拍《親戚朋友好算賬》時,陳佩斯規(guī)定演員一年不能請假;2006年重拍《托兒》時,一個月下來,他?了6斤。為拍新戲《雷人晚餐》,他每天工作11-12個小時,形容自己已經(jīng)“茍延殘喘”。
          從《阿斗》、《老宅》到2011年的新戲《雷人晚餐》,陳佩斯幾乎都親力親為。他五十歲,胡子已花白。和他搭檔過的年輕演員說:“陳老師有時記不住詞,自己請罪,請我們吃飯。”
          陳佩斯說:“舞臺喜劇是這一分鐘你不過去,觀眾就一分鐘冷場,怎么辦?我必須把場子搞熱。為了降低成本,主角從頭到尾就我一個人,我也花不起錢請大牌搭檔。”
          陳佩斯的朋友知道,只要陳佩斯接拍廣告了就一定是要排話劇了。拍《陽臺》前,有一個奶制品廣告找上門、陳佩斯佯裝擺譜說:“拍廣告啊,不行,我沒時間!逼鋵崳睦镌谙耄骸鞍浲臃,千萬別跑了!
          接受《魯豫有約》采訪時,魯豫問他:“你陳佩斯排話劇還缺錢?”他立刻扭過頭,有些不高興地說:“我當然缺錢了,我是一個民營公司,不拿納稅人一分錢。飯都是我一口口吃的!
          史航告訴《中國周刊》記者:“如果評選對中國話劇有‘苦勞’的人,陳佩斯一定排在第一。是他最初把一個個根本沒有話劇文化的碼頭跑出來的。一些二三線城市的人,從來不看話劇。陳佩斯去了有兩個優(yōu)勢,一是名氣,二是他排的是喜劇,有群眾基礎(chǔ)。試想,如果觀眾最先接受到的是啞語,就可能毀掉一個城市的話劇氛圍。陳佩斯用喜劇開拓了市場,為后來者?開了路子,打下了碼頭。排話劇,別人也不至于輕易剝削。一場場演下來,我人在這里,不會在同一時間復(fù)制N場。不至于再有瞞報收入的現(xiàn)象,別人想坑他也得在明處,他賺錢也是在明處!
          
          他的世界
          陳佩斯很老派,不夠時尚,很節(jié)儉:一年四季馬褂不離身,腳下永遠是一雙懶漢鞋。冬天穿襪子,夏天趿拉著。他公司的員工說:拍戲時,陳佩斯里頭穿一件白襯衫,上半身看著平整,掀開外衣,腰眼是一個個的小窟窿。
          創(chuàng)作小品《王爺與郵差》時,碰到瓶頸卡住了。朱時茂建議去打高爾夫球。陳佩斯不打,在一旁跟著邊走。朱時茂問:你為什么不打?他說:費錢。
          1980年代,陳氏父子是中國最早的獨立制片人。陳佩斯回憶:“我父親很正直,絕不會想承包一個劇組,然后在里面黑點錢,也不會和投資方說用100萬,結(jié)果花50萬,他不愿意擔這種惡名。”
          這個演藝世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對外絕不談妻子。陳佩斯曾半開玩笑地說:“這么多年了,誰知道我媽是誰啊?”認識陳氏父子多年的北影導(dǎo)演王好為評價“佩斯和父親陳強性格相似,絕不會阿諛奉承,非常正派”。
          1990年代,被電影傷透了心,轉(zhuǎn)做話劇時,陳佩斯曾說:“我知道那些潛規(guī)則。所有想成功的人首先都要?渾水。這些人能適應(yīng)這個社會,我不行。同樣是魚,種是不同的。我還是清者自清,找一個能適合我的地方去生存。人都是動物,動物這個詞第一個字就是‘動’,我做話劇純屬人的本能,為了生存,畢竟生存是第一位的。不過,我現(xiàn)在非?鞓分,我的創(chuàng)作和生活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我干我愛干的事,而且還可以賺到錢養(yǎng)家糊口!
          2008年北京臺春晚,陳佩斯表演的小品《陳小二乘以二》最后一個鏡頭是:他拉著板車,身后的大屏幕構(gòu)置出一幅北京胡同的景觀。他吆喝著:“走,回家去了。”嘴里哼著:“墻頭開滿喇叭花,百花深處看月牙……”的民謠小調(diào),緩緩走入胡同深處。
          小品策劃史航告訴記者:“其實刪掉結(jié)尾這段戲一樣是完整。但大家都覺得還是應(yīng)該留下,對陳佩斯來說,這么多年了,一定有很多話想在小品里說出來。這個結(jié)尾是陳佩斯在解讀自己:‘我不為誰而擰巴,我不要扮演那些擰巴的人。我現(xiàn)在過得很舒坦,我看開了!
          史航曾去過陳佩斯的大道影業(yè)公司,在他的辦公室里,掛著陳佩斯的一幅書法作品,鄭板橋的《沁園春•恨》:
          花亦無知,月亦無聊,酒亦無靈。把夭桃斫斷,煞他風景;鸚哥煮熟,佐我杯羹。焚硯燒書,椎琴裂畫,毀盡文章抹盡名。滎陽鄭,有慕歌家世,乞食風情。
          單寒骨相難更,笑席帽青衫太瘦生?磁铋T秋草,年年破巷;疏窗細雨,夜夜孤燈。難道天公,還箝恨口,不許長吁一兩聲?顛狂甚,取烏絲百幅,細寫凄清。
          史航說:“在這個高速發(fā)展的時代,小品有趙本山,電影有馮小剛。兩道大幕拉開,發(fā)現(xiàn)屏蔽了一張王牌:陳佩斯。他就像一個貨郎,一場場的演話劇,在此地就不在彼地。我感覺他很孤獨,但至少有成就感。”
          2000年,姜文拍《鬼子來了》時,邀請陳強飾演其中“劊子手”一角。陳佩斯看過劇本后,跟姜文說:“你應(yīng)該找我演。我非常懂你的戲!
          這些年,陳佩斯幾乎不接影視劇,除非是“拗”不過朋友。前不久,導(dǎo)演王好為拍《徐悲鴻》時,陳佩斯客串了巡警一角,王好為評價說:“只有兩場戲,但演得非常好。”今年賀歲,朱時茂執(zhí)導(dǎo)的電影《戒煙不戒酒》讓十年不拍電影的陳佩斯“破了戒”。
          中國電影藝術(shù)研究中心研究室主任饒曙光感慨:“以陳佩斯現(xiàn)在對喜劇的研究,個人的理論水平,喜劇素養(yǎng),不重返電影,是一大損失!
          這些年,很多人都問陳佩斯:“你什么時候出書?”陳佩斯說:“我還沒死,不出書。那么多寫的人,都在找死!
          每當想到陳佩斯,史航就會想起《茶館》里的常四爺。因為“這兩個人很像,都是掙有數(shù)的錢,過有底線的生活”。
          2011年央視春晚已通過了終審,作為本屆春晚語言節(jié)目類統(tǒng)籌,王寶社不斷接到記者電話問:“陳佩斯上春晚嗎?”前幾日,央視領(lǐng)導(dǎo)找他:“如果陳佩斯找你,我們要認真對待!
          對陳佩斯來說,春晚是太遙遠的舞臺,他曾說:“為了觀眾,我從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委曲求全了十年。一旦了斷了,義無反顧,再也不去考慮這事了。我曾在舞臺上為這個國家費盡心思,卻連著作權(quán)都沒有,我是受著幾倍的折磨!
          2011年1月3日,北京世紀劇院,是他的新作《雷人晚餐》最后一場演出。那是北京最冷的一個冬夜,門口的票販子搖晃著手中的票,沖行人大喊:“難得了,難得了,看陳佩斯的絕唱。”
          那日,父親陳強坐在臺下,93歲的老人看完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演出。散場后,他走進后臺,告訴兒子:“我還是想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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