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榮譽不重要 為中國榮譽而塑造完美的人生

　　新年伊始，我又踏上赴老撾的旅程。在飛往萬象的飛機上，從舷窗向外望去，眼前是一望無際的藍天。俯視大地，綿延起伏的山巒層層疊疊盡收眼底。望著秀麗的景色，我不禁心潮澎湃，思緒萬千。往事又一幕幕地重現(xiàn)在腦海中……
　　這是我時隔一年第二次來到萬象。我們肩負著一項重要的使命――安裝一尊高8.5米的老撾已故領導人凱山•豐威漢的銅像。這是一尊不同尋常的銅像，是我國已故著名肖像雕塑大師程允賢將軍的絕世之作。而我與程將軍的相識，也正是緣于這尊銅像。
　　
　　帶病考察 毅力驚人
　　2005年年初，受中央委托，中國經(jīng)濟聯(lián)絡中心承擔了為已故老撾領導人凱山•豐威漢重鑄銅像的任務。1月下旬，我作為工作人員，陪同以程允賢將軍為組長的中國雕塑專家組到萬象進行實地考察�？紤]到程將軍年事已高，又身患多種疾病，我們事先作了一些應急預案。但最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在昆明轉機停留時，因高原反應，程將軍的心臟出現(xiàn)不適。到達萬象的當天晚上，在我們下榻的飯店外面，當?shù)厝苏�在舉行露天婚慶。鼓樂喧天，震耳欲聾。為了讓他得到充分休息，我們提出給他換個飯店。他卻表示：“別給老撾方面添麻煩，這點困難我自己能克服�！钡诙�天一早，我們到房間看望他時，發(fā)現(xiàn)他滿臉倦容地坐在深陷的床邊�？匆娢覀冞M來，他指了指倚在衛(wèi)生間門口的一扇高到房頂?shù)哪举|推拉門，風趣地說：“老撾的風土人情讓我一夜未眠啊�！痹瓉�，外面的吵鬧聲使他無法休息。凌晨3點多，婚慶活動結束，他去衛(wèi)生間準備洗漱。剛一拉衛(wèi)生間的大門，突然，大門脫軌朝他倒了下來。他急忙用身體頂住，順勢將它倚靠在另一扇門上。他準備上床休息，沒想到剛坐到床邊，床墊又脫槽陷了下去。他索性半坐半躺在床上，一直迎來了清晨的曙光。為此，他還寫了一首打油詩：“……夜半歌聲，門倒床榻，坐以待旦，聞雞起舞……”這一夜突發(fā)的情況使他的心臟難以承受，病情雪上加霜。但是，程將軍以堅強的毅力與病魔抗爭著。
　　原來立在凱山博物館前廣場上的凱山銅像，是多年前老撾方面委托國內一家企業(yè)制作的。銅像制作工藝粗糙，左腿的下部出現(xiàn)銹漬。面部形象顯得呆板，頭大、腿短；身體臃腫、動作僵硬。并且銅像與基座及廣場寬闊的環(huán)境極不協(xié)調�？吹竭@些，身為中國雕塑學會會長的程將軍很氣憤，他非常嚴肅的說：“真是沒想到，這么糟糕的東西怎么能走出國門，簡直是我們國家的恥辱，是中國雕塑家的恥辱。我們雕塑界要自律，要好好反省。”他一再對我講：“一定要為黨和國家挽回負面影響，重鑄的銅像關系到我們黨和國家形象。我可以向黨中央和中央領導同志保證，我有責任、有義務做好這尊新銅像�！�
　　在歷時三天的考察工作中，程將軍以極大的毅力，拖著病體忘我地投入到工作中。他不辭勞苦，親自參與每一場會談、走訪和實地踏勘，聽取當年在凱山主席身邊的工作人員介紹情況，了解凱山主席的性格特征和身體特征，收集創(chuàng)作凱山主席新銅像的資料。每當我擔心他的身體狀況勸他休息時，他總是面帶微笑地對我說：“不要緊，別為我擔心，我心里有數(shù)。”在老撾考察期間，他是靠大劑量服藥，一絲不茍地做完每項工作的。最終，他以其頑強的工作作風、親和的人格魅力和特有的聲譽，贏得了老撾各級領導干部的信任和欽佩，他們對他創(chuàng)作的新銅像寄予厚望。
　　老撾黨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家副主席朱馬里在會見專家組時表示：“感謝中國共產黨派程先生這樣的雕塑專家來考察，它體現(xiàn)了中國共產黨對這次考察工作的重視。我相信通過中國雕塑專家的努力，一定能夠再現(xiàn)老撾人民心目中凱山主席的領袖風采�！币晃蝗�程陪同專家組考察的凱山博物館領導，在我們即將回國時，由衷地向程將軍表示：“您這樣不辭辛苦的忘我工作，讓我非常感動。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人，我尊敬您就像尊敬自己的父親一樣�！�
　　
　　嘔心瀝血 鞠躬盡瘁
　　完成考察工作后回國不久，就迎來了我國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春節(jié)。當千家萬戶團聚在一起歡度新春佳節(jié)的時候，程將軍卻一頭扎進他的工作室開始親手創(chuàng)作新銅像的泥塑小稿。那時候，我曾擔心地向他表示這項任務還沒有正式得到批準，資金還未落實。老藝術家卻十分大度的對我說：“這項任務是關系到維護黨和國家名譽的事情，是耽誤不得的。銅像創(chuàng)作不同于工廠制作產品，藝術創(chuàng)作是需要反復推敲和構思的，要花費一定的時間。時間對（我的）工作是十分寶貴的，我的創(chuàng)作不能等。你們的工作按程序照常進行，我相信任務獲批是遲早的事情。創(chuàng)作資金我先墊著，萬一不成我就留它（泥塑小稿）做個紀念�！�
　　程將軍原定過完春節(jié)即住院治療，因勞累過度，心臟病再次發(fā)作，他大年初五便被送往301醫(yī)院進行搶救。住院治療期間，為了不耽誤凱山銅像的創(chuàng)作，程將軍多次瞞著醫(yī)生，以回家休養(yǎng)為借口，把家變成了工作室繼續(xù)創(chuàng)作。
　　記得在去年6月的一天，天氣悶熱。我前往程將軍的家中探望，并給他送去從新華社找到的凱山訪華照片，供他創(chuàng)作銅像時參考。當時，他正在雕塑凱山銅像頭部，用他那手背上還留有輸液針頭的大手塑造著面部細節(jié)�？粗�他憔悴的面孔和日漸消瘦的身體，我的眼圈濕潤了。程夫人在一旁悄悄告訴我:“為了這尊像，他寢食難安，從老撾回來到現(xiàn)在都瘦了20多公斤了。跟醫(yī)生請假說在醫(yī)院休息不好，要回家休養(yǎng)。醫(yī)生要他在家一定要靜養(yǎng)，不能工作。回來后他就停不下來，工作室不能去了，索性就讓助手將頭像部分搬回家來干，干累了就吸一會兒氧氣，然后又繼續(xù)干下去……”
　　7月中旬，我們安排當年曾接待凱山主席訪華的中聯(lián)部老同志去程將軍的工作室，審驗已完成創(chuàng)作的中稿。他支撐著虛弱的病體親自趕到現(xiàn)場，認真聽取意見并加以修改。第二天下午，他又前往釣魚臺國賓館，親自向曾慶紅副主席和來華訪問的老撾領導人匯報創(chuàng)作工作。
　　10月份，在他病重住院的日子里，正值銅像進入制作8米泥稿的階段，他擔心接替他工作的兒子沒有經(jīng)驗，便把兒子叫到病床前布置工作，囑咐著每一個細節(jié)。程夫人告訴我，在他臨終的前一天晚上，還在病床上計算即將鑄造完成的新銅像與原銅像基座的匹配等技術問題，囑咐兒子一定要做好這項工作……
　　2005年11月24日，這位德高望重、才華橫溢的雕塑大師，終因積勞成疾，心臟病再次發(fā)作，醫(yī)治無效，在北京不幸逝世，享年77歲。他把一生的稿費都用在了雕塑事業(yè)上，他自己除了那身軍裝外，沒有太像樣的衣服。他沒給兒女留下什么遺產，只是把未完成的工作托付給兒子。程將軍就這樣匆匆的走了，他最終獻身于自己平生摯愛的雕塑事業(yè)，可謂嘔心瀝血，鞠躬盡瘁。
　　
　　凱旋之際 緬懷將軍
　　今年1月中旬，經(jīng)過中、老雙方工作人員的共同努力，新的凱山主席銅像順利安裝在萬象市凱山博物館前的廣場上。在揭開蒙在銅像頭部的紅綢的那一刻，從老方工作人員神情肅穆的表情和他們發(fā)出的一陣陣贊嘆聲中，證明這尊凝聚著程將軍全部心血的銅像，真實再現(xiàn)了凱山主席當年的風采和神韻。凱山主席夫人情不自禁地贊美道：“這尊（銅像）太像了，真是栩栩如生，這才是他（凱山主席）本人的樣子�！蹦�視著這尊銅像，我不禁在心里默默地說：“程老，您看到了嗎？您的遺愿實現(xiàn)了，您創(chuàng)作的這尊銅像，為黨和國家爭了光�，F(xiàn)在可以告慰您的在天之靈了，您安息吧！”
　　回憶與程允賢將軍一起工作的這段經(jīng)歷，使我想起他在其所著的《雕塑人生―肖像雕塑創(chuàng)作筆記》中的一段話：“劉開渠先生說過‘人生是可以雕塑的’，作為雕塑家的我是怎樣雕塑自己的人生呢？……經(jīng)歷和愛好使我走上了肖像雕塑的道路，但驅使我的內在力量卻是一種歷史的使命感。尤其是近代及現(xiàn)代史上那些可歌可泣的人物，使人銘記在心而不能忘懷。以雕塑語言為群英立傳的激情，促使我爭取作出自然的表達，可以說這是我的抱負和自然歸宿。藝術是表現(xiàn)美的，我在努力雕塑崇高美的同時雕塑自己的人生，使靈魂凈化和升華�；厥灼缴�，道路并不平坦，但信念如一，堪以自慰�！边@就是一個雕塑家對自己人生的真實寫照。
　　謹以此文獻上對程允賢將軍的緬懷之情，我們將永遠懷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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