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最后一次傾聽】最后一次,英文怎么翻譯
發(fā)布時間:2020-04-03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最后一次見岑范先生,他坐在昏暗房間的昏暗角落里,腿上蓋著薄絨毯子,身子陷入一把老式藤條椅。說話的時候,他嘴里吐出的白汽只需一秒便消散在空氣中,那是上海最冷的時候。我坐在離他大約一米遠(yuǎn)的地方,落地?zé)衾崩钡卣罩业哪。照顧他的一位老哥們靜靜地聽我們對話。
這是在去年的12月9日。他是電影《阿Q正傳》和越劇電影《紅樓夢》的導(dǎo)演,曾在我所屬的電視欄目做嘉賓。我沒想到,那一天,離他最后逝世只有一個半月。
在那之前,我已有好幾個月沒有他的消息。有時我有事沒事打一下他家里的電話,大概潛意識里覺得,那么有才華的人那么孤獨,有些不公平。但他家的電話已好幾個月沒人接聽了,直到一星期前我偶然撥通。
打完電話,我的耳朵疼了一刻鐘。他小腦血管堵塞,聽力下降,小腿發(fā)腫,大便失禁。電話里,他用焦急而標(biāo)準(zhǔn)的京腔對我說:“對不起,清您說響一點可以嗎?”
我想,我還是去看看他吧。
2006年7月,我第一次去他家時,沒想到80歲的他是個如此健談的老頭兒。他做過演員、編劇、導(dǎo)演,與京劇名家言菊朋、馬連良相熟,給梅蘭芳拍過舞臺藝術(shù)的紀(jì)錄電影,和劉瓊、舒適在香港拍過劇情片。而最初,他只是一個愛看電影的中學(xué)生,偶然認(rèn)識了導(dǎo)演朱石麟,后者成了他電影事業(yè)的領(lǐng)路人。
后來,朱石麟去香港拍片,帶上了他。再后來,香港大影業(yè)公司要和他簽7年的合同捧他做男主角,他卻一心只想回剛剛解放的內(nèi)地報效祖國,而祖國并沒給他什么事業(yè)、生活上的承諾。臨走,朱石麟找他吃晚飯,沒想到聊到了早上三點。五點船要開,朱石麟撕了張自己的照片給他留念。這一別,就是十幾年。1967年1月5日,香港《文匯報》轉(zhuǎn)載了內(nèi)地報紙對電影《清宮秘史》的批判文章。導(dǎo)演朱石麟看完報紙,踉踉蹌蹌走了幾步,一下倒地,就此去世。而那時,他的徒弟岑范正在“五七干!币ù蠹S。
“我不戴手套。手套沾了糞,不就更留在上面了?當(dāng)然開始也不覺得很能適應(yīng),完了以后,擦擦洗洗手就行了,也沒什么,這些都適應(yīng)過來了!彼@么一說,倒有了些苦中作樂的味道!坝幸惶焱ㄖ覀?nèi)ズ舆,說是有船西瓜。那有西瓜吃了。我們一排站著,從河邊一直往上有個小坡,一排人站在那兒,我還記得呢。我的老大哥劉瓊,在香港時一塊的,他站在河邊上,我就站在他旁邊。那邊把西瓜拿起來一個一個遞過來,他接住后,再傳給我。后來他看看我,一下扔過來,‘啪’,我接住了,就想起我們在香港一塊打籃球的時候。打籃球時常常也是他傳我接再傳給旁邊。我還有這個印象。”他們這批電影人后來組了個“古花籃球隊”,拿過不少獎,還去臺灣比賽。當(dāng)然,那是他身體好的時候。
“我智商不高,情商更低!彼@么說,我也不知道怎么接,“那個誰,要我片子里面打名字時給他一個畫面,我拿他名字和其他兩個人放一起占一個畫面。這么小的事情我斤斤計較什么呢!薄皼]有,你這是單純,你很有才華!蔽蚁氚参克!爸x謝!彼裼窒氲搅诉^去,“后來拍內(nèi)參片,我是第一批。我們吃飯,一頓,有兩塊大排,兩個雞蛋,我一個人還吃不完,總要帶回去給我母親。那個待遇,可是和樣板片劇組一樣!彼α讼,半帶著驕傲。
之前他就好幾次和我說到他的母親。他關(guān)牛棚的時候,感情脆弱的母親表現(xiàn)得如何鎮(zhèn)靜自若!捌匠,我母親在我要出外景時,她送我到弄堂口,看我上車以后,就掉淚了。那天她坐在那兒一點沒什么,非常從容,非常安詳。我就覺得,她比我懂得多,比我見得多,想得多。我太簡單了!庇终f到因為母親的這次到來,帶給他怎樣的安慰。“你想我那時已經(jīng)30多歲了,我母親70多了。我見了我母親,我母親坐那兒不動,我過去摟著我母親,就把臉貼到我母親臉上。當(dāng)時我就感覺,只有母親是跟我親、真對我好的!彼恢豹毶,“跟不是真心愿意在一塊生活的人共同生活也是痛苦的。我母親懂,她不是一般的人,沒有逼我!
那天,我也提起他愛的那個女人。“人很好!薄霸趺磦好法呢?”“心眼好!比缓,他不愿多說。但之前他曾告訴我,1951年9月6日回內(nèi)地那天,她與她母親一起為他送行,老太太親手送了一把傘給他。
“堅持到底就是勝利!边@是他的“名言”。問他堅持什么,他說,始終一個人,自得其樂!拔沂×硕嗌偈拢×硕嗌俨傩,省了多少煩惱。我無牽無掛,生活過得很瀟灑,很自如!闭f這話的時候,他的表情半是驕傲,半是超脫。不知道為什么,我頭腦里閃過的畫面卻是《紅樓夢》的結(jié)尾:大雪中,身穿紅袍的寶玉訣別親人,慢慢走向天地盡頭,越走越遠(yuǎn)……
“你看我還能幫你什么忙?”他側(cè)過頭來問我。那次我去找他,因為要做一檔關(guān)于香港左翼電影的片子。他身體不好,但一個個名字從嘴里蹦出來,就像50多年前一樣鮮活,他實在是太有故事。和他說話,你會感覺他其實需要好多好多的愛,需要傾聽和傾訴,生活中有,但似乎不夠;他訴說那些起起伏伏的往事,出奇地云淡風(fēng)清,不了解的人也許還會認(rèn)為他生性淡漠。了解越深,越可以感覺到他的掙扎,但初次見面,他只表現(xiàn)他的云淡風(fēng)清。
我本來有個自私的想法,想和他合作寫一本書,他說,我記,把他知道的掌故留下來。因為懶惰,后來也沒成。
我不敢太打擾他,起身告辭。“過陣子我大概要到老人院去了。”他像在自言自語。一個82歲的獨身老人,住在租來的房子里,沒保姆照顧,可以想象生活有多不方便。臨走我想把帶去的牛奶餅干留給他,他硬不肯收。他說他屬牛,脾氣倔,倔了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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