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思銳:南都困境與中國新聞人的宿命

        發(fā)布時間:2020-05-21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在中國新聞人從良心到傷心的循環(huán)中,南都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只有在“第四種權力”得到制度保障的前提下,新政才成為實實在在的“新政”,而不至淪為空洞的口號

          

          “比非典疫情更可怕”的南方都市報終于被“查出問題”,某些人士實現(xiàn)其“好好收拾收拾南方都市報這幫小子”的心愿看來已成定局了。正如在非典之前,就有人大致預見到南都今日的處境一樣,我們不妨再做一個絲毫不費心力的預測:如果南都案的終審結果跟二審相去不遠,喻華峰和李民英很快就會淡出大眾的視線,并最終被曾忿忿不平或掬一把同情淚的多數(shù)人忘記。所謂的“寫入新聞史”,也只是遙不可及的虛幻故事。在中國新聞人從良心到傷心的循環(huán)中,他們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事實上,以南都的桀驁鋒利,能支撐到今天才陷入此境,已經是一個異數(shù)。

          

          南都:刀尖上的舞蹈

          

          記得早在2002年上半年,有一次大學同窗小聚,席間無意中提及南方報業(yè),在某部委工作的一位向供職于南方都市報的另一位說道:“你們集團的報紙很多人喜歡看,但有時候膽子太大了。這么下去,遲早要出事。在大陸做報紙,崛起太快絕不是好兆頭,你同意不同意?”另一位微笑不語。當時大家都勸身在社會新聞部的那位同學凡事多注意,不要冒無謂的風險,但我估計,即使大家都認為南都可能會有麻煩,也絕不會想到代價會如眼前這般沉重。

          

          特地找齊了坊間流傳的給南都帶來禍端的幾篇稿子,讀完發(fā)現(xiàn)都算溫和,并無任何刺激的字句,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報道。又有誰能想到,換一種眼光讀來,它們就成了必欲拔之而后快的眼中釘呢?是因為我不夠敏感,不夠政治正確,還是因為對某些人沒有用“最大的惡意”來推測?南都的悲哀之處在于,忙于自己的事情而忽略了一旁盯著的陰毒的眼睛;
        因此也就難以料到,自己認為的報館權限之內的正常活動,因為某些勢力的精心羅織而險象環(huán)生,在刀尖上跳舞而不自知。

          

          揭露孫志剛案也好,率先報道非典也好,并不需要多少“豁出去”的勇氣,只需要作為一個新聞人的基本良知。而良知這種東西,在辦報之時怎樣運用才能恰到好處,實在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半點也馬虎不得。單就做新聞而言,南都諸先生無疑都是優(yōu)勝者,他們知道怎樣最大限度地取悅讀者,向他們報告真相,提供啟發(fā);
        但卻忘了提醒自己,這些恰好就是某些人所認定的與之作對的故意,以及這種認定意味著什么。于是,以他們所掌握的貌似強大的“輿論力量”,和在關鍵時刻的疏忽大意,與權謀機變對壘還太渺小,太不夠資格。

          

          避其鋒芒,攻其軟肋

          

          某大報一位先做時政新聞、后改做時事評論的資深記者,與各級地方政府打交道多年,多次提及自己內心的恐懼感和小心翼翼。他說,只要是做傳媒這一行,哪怕不是做批評、揭發(fā)性的報道,也得諸事謹慎,最好不要接受錢財、禮物,進發(fā)廊都最好打探一番。否則,一旦被列為“可怕的媒體(人員)”,就說不定什么時候被與傳媒完全無關的理由打入十八層地獄。

          

          如此看來,即使喻華峰等人謹小慎微,不犯任何錯誤并時刻堤防算計,也只能暫時加大“取證”的難度,延緩定罪的時間,而無力改變最終的無奈結局。這就像與實力高出自己太多的對手下棋,敗局早已確定,區(qū)別只是輸多少子的問題。

          

          在極具中國特色的干部選拔機制中成長起來的某些官員,政績也許無可圈點,迂回包抄、尋找突破口的手法還是很嫻熟的。孫志剛案和非典事件所帶來的巨大抗議聲浪(有人善意地稱之為“網(wǎng)絡民意”)讓各方都始料未及,在此情形下,正面交鋒內心忐忑,助長事態(tài)擴大,搞不好成為靶子,何不避其鋒芒,攻其軟肋?弱點總是能找到的,問題總是能查出的,何況還有“直到查出問題為止”的豪言,還有可供任意使用的行政資源和“合法傷害權”?

          

          南都終于步無數(shù)先驅的后塵,成了浩如煙海的類似案例之中的一個。以后這招還將屢試不爽,無數(shù)個南都會接踵而至。既警戒了不識相的小子們,又為具有相同癖好的官員提供經典案例,以滿足其“偏執(zhí)狂心態(tài)”(郭飛熊語),這是何等振奮人心的一件事情。

          

          流星破空的宿命

          

          方向既已確定,要想不查出問題,是不可能的。正是在這種掘地三尺、盡顯國人智慧的貓鼠游戲中,中國新聞人的良知和正義感,注定了只能像流星劃破長空。

          

          在大大小小的網(wǎng)絡論壇里,每天都有人對“被閹割的南方周末”表示無盡的失望,但很快就淹沒在無聊的灌水中。南方周末變故雖頻,架子還在,還能像韭菜般不時長出一茬讓人驚喜一回;
        今日名流,今日東方,21世紀環(huán)球報道,……卻已幾乎無人憑吊,只能供有心人士在記憶中追尋了。

          

          賭氣想來,與其辛辛苦苦寫完一篇稿子,然后被槍斃、被臨時撤版、或者在歷盡曲折發(fā)布之后面臨與之毫無關聯(lián)的調查,還不如把酒言歡,享受“新聞”本身。于是,識時務者在家長里短和花邊新聞中“墮落”,也并不那么令人厭惡。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像王克勤那樣擔當風險,或像方進玉那樣痛苦行吟。

          

          幸運的是,一直有人在擔當風險和痛苦行吟。和絕大多數(shù)人一樣,我也選擇了隨波逐流,但請允許我在此向他們表達內心卑微的敬意——即使是剎那間的迸發(fā),也能照亮人們的行程。

          

          緩談自由,爭取立法

          

          在為南都案而奔走呼號的人士當中,有人在大聲疾呼不能妨害新聞自由和言論自由。以我有限的歷史常識,幾千年來中國這片大地上好像還沒掉過這樣的餡餅,所以愿意暫時擱置這勞什子的自由,再等上若干年。

          

          倒是法律的問題似乎還值得一提。7月1日有一部新的法律正式付諸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行政許可法》,能看到的評論都顯得很興奮,似乎有限政府和公民社會已指日可待。幾代人為之操勞的《新聞法》卻還是遙遙無期。

          

          有人要笑我東施效顰了。西方有的,東方就一定要有?移植過來只怕又會變了調調,成為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即使此種后果難以避免,似乎還不是拒絕法律規(guī)范的理由。只有在“第四種權力”得到制度保障的前提下,新政才成為實實在在的“新政”,而不至淪為空洞的口號。

          

          還有人要笑我幼稚了。還《新聞法》呢,已經有的法律先執(zhí)行好了再說,或者,退一萬步,憲法規(guī)定的權利先保障了再說。那我真要逃跑了,但還是希望能先走好這萬里長征第一步,再來討論接下來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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