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玉：從“圣西門的名言”說起

　　法國著名空想社會主義學說的創(chuàng)始人圣西門曾在《寓言》一文中提出“兩個假如”：假如法國突然同時損失了50名最優(yōu)秀的物理學家、50名優(yōu)秀詩人、50名優(yōu)秀化學家、50名優(yōu)秀作家、50名優(yōu)秀數(shù)學家、50名優(yōu)秀軍事和民用工程師……法國馬上會變成一具沒有靈魂的僵尸。因為這些人“對祖國最有用處”，要重新培植這批人，則“至少需要整整一代人的時間”。另一個假如則是：假如法國失去的是國王的兄弟、王公貴族、參事、省長、主教、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地主等人，并不會因此“給國家?guī)�來政治的不幸”，因為這些人“并沒有用自己的勞動促進科學、美術和手工業(yè)的進步”。圣西門的這“兩個假如”，要言不煩，深中肯綮，誠摯感人，擲地堪作金石聲 �！皟蓚�假如”深刻而形象地闡明了人才是國家的靈魂的理念，讀罷讓人深深感受到里面飽含著令人震驚 的情見乎辭的和巧發(fā)奇中的理性。難怪列寧當年特別欣賞，以至竟然把它摘抄在筆記本上，并標上“圣西門的名言”。

　　其實，翻開中國的歷史，因起用人才得法而得天下的事例是屢見不鮮的。在司馬遷的《史記》中信手就可找到十分鮮明的一例：楚漢相爭，論實力，劉邦遠不如項羽。然而，相爭的結果，天下卻叫劉邦奪得了。原因何在？劉邦總結其經(jīng)驗道：張良、蕭何、韓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之所以取天下也。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為我擒也�！保ā妒酚�.漢高祖本紀》）反之，因失在用人而失天下者也不乏其例。戰(zhàn)國時期，楚國本來很強大，但“楚懷王不知忠臣之分，故內(nèi)惑于鄭袖，外欺于張儀，疏屈原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蘭。”結果“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為天下笑�！� 楚懷王緣何落得這樣可悲的下場？司馬遷嘆曰：“此不知人之禍也�！保ā妒酚�.屈原賈生列�！罚�

　　由此可見，除其他客觀因素外，一個國家能否興旺發(fā)達，關鍵因素就看人才選拔和使用的如何了。人才用得好，必然興旺；
反之，用得不好，必然頹敗。因此，古往今來，人才問題皆為人們所重視，多有論述。唐太宗總結隋滅亡教訓時說：“能安天下者，惟在用得賢才�！鼻宓塾赫�也說過：“治天下惟用人為本，其余皆枝葉之事耳�！碧铺�宗、雍正雖然是專制帝王，但他們早于圣西門所提出的這些見解與“圣西門的名言”的“內(nèi)涵”可謂“不謀而合”，何其相似乃爾，直到今天仍不失其借鑒意義。

　　其實，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競爭，表面上看來似乎是實力的競爭，而本質(zhì)則是人才的競爭。鮑叔牙讓相、蕭何月下追韓信、劉備三顧茅廬以及二戰(zhàn)期間美軍為了把一個德國原子物理學家搶到手，竟然將3個陸軍師的進攻方向作了改變……無不說明人才從來都是一個國家的靈魂，出奇制勝的根本所在。優(yōu)秀人才不單是一項生產(chǎn)要素，更是知識資本和文化資本；
人才的流動方向不但左右經(jīng)濟的榮枯，更決定一個國家的興衰。上世紀50年代任美國海軍次長的金布爾說，錢學森知道美國所有導彈工程的核心秘密，他一個人抵得上5個海軍陸戰(zhàn)師，寧可將他槍斃也決不讓他回紅色中國去。果然，錢學森回國20多年里，中國的“兩彈一星”陸續(xù)上天。而二戰(zhàn)結束后那段“智者搶人，愚者奪器”的歷史更是耐人尋味。在蘇聯(lián)人忙著搬運繳獲來的坦克大炮的時候，美國人卻忙著將3000多名德國科學家運回國內(nèi)。如今，半個多世紀過去了，當年忙著搶人才的國家如今仍然在繼續(xù)書寫著搶人才的歷史，其經(jīng)濟、科技和軍事不可一世。而當年忙著搶兵器的國家如今則在無奈地面對著被搶的現(xiàn)實。解體后的蘇聯(lián)竟然有上萬名優(yōu)秀科技人才改換門庭，去服務于當年的“冤家”。

　　事實說明，人才是一個國家最寶貴的資源和財富，是社會進步的主要動力，其價值遠遠勝于“和氏壁”。人類發(fā)展史不止一次證明，國家之強盛治亂，人民之富裕幸福，并不在于人口之眾多，歷史之悠久，地域之廣袤，山川之錦繡，物產(chǎn)之富饒，而全在于人才的培養(yǎng)，選拔與任用的完善機制。

　　美國從建國（1776年）到發(fā)展成世界頂級強國（20世紀五十年代），前后只花了不到二百年的時間 。而以色列才僅用幾十年。

與以前花幾個世紀才擴展成世界強權的不列顛帝國，海上強國西班牙等比較，無疑都是后來者居上，速度快得驚人。對于美國的成功，有人認為得之于它富饒而得天獨厚的地理環(huán)境（處在兩大洋之間因而遠離戰(zhàn)火）；
有人認為得益于它立國之初所建立的一套民主，合理的法制體系；
也有人認為是來源于對第三世界國家和人民的殘酷壓榨和剝削…… 這些說法當然不能說一點道理沒有。但是在筆者看來，美國的成功的關鍵因素是依賴于“圣西門的名言”所閃耀的理性“光輝”，千方百計去創(chuàng)造強大的吸引力，來聚集薈萃來自世界各國的“最優(yōu)秀的”物理學家、詩人、化學家、作家、數(shù)學家、軍事和民用工程師……的精英人才，從而始終保持國家“靈魂”的“生氣蓬勃”和創(chuàng)造力的“日新月異”。

　　目前美 國的人口雖只占世界１／２２，但卻擁有世界１／２的研究生、１／３的大學生以及１／４的科研人員。一年一度的諾貝爾獎評選早已塵埃落定，今年美國人又再次獨占螯頭。在四個科學獎項，醫(yī)學、物理、化學和經(jīng)濟學的10名獲獎人中，有7名美國人，這是連續(xù)第五年在獲獎人數(shù)方面領先。

自從1901年首屆諾貝爾獎至今，全部6個項目共出現(xiàn)672名得主，其中美國284人，占總數(shù)的42%。而且還有很多的其他國家的獲獎者，也曾經(jīng)在美國工作。比如今年的經(jīng)濟學獎得主挪威的Finn Kydland，就在美國工作�？雌饋恚�全球的“頂尖智慧”幾乎都被美國的“磁力”劃拉去了。

　　美國占有世界科技人才的不二法門，就是廣攬國外優(yōu)秀人才、吸引高科技人才、鼓勵杰出人才移民等。美國人發(fā)明的“寄（GRE）托（TOFEL）”，就頗有“天下英雄入吾轂中矣”（李世民語）的心計、魅力、魄力和磁力。如今在美國，隨處可見當年在中國各省的“高考狀元”和比比皆是的清華、北大、中科大(據(jù)說它引以自豪的“少年班”2/3在美國)、 南大等中國一流大學的最優(yōu)秀的畢業(yè)生。資料顯示，1985年以來，清華大學高科技專業(yè)的畢業(yè)生82%去了美國；
北京大學則有76% 的畢業(yè)生流向美國。清華大學自建校以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完全實現(xiàn)了它當初的辦學宗旨：“成為美利堅合眾國的預備學�！薄Ａ頁�(jù)北大物理系主任甘子釗教授介紹說，自文革后恢復高考以來培養(yǎng)出來的學生，物理系按成績排列的前三分之一都出了國，僅在美國就有500余人。（1998年3月27日《報刊文摘》）更具有諷刺意味的是，1998年6 月29日克林頓到北大發(fā)表講演時，當面抨擊美國內(nèi)政外交的幾位“學生代表”，如今多數(shù)都生活在美國。而其中一位詞鋒最犀利的反美女生如今竟然成為美國的媳婦，變成了身體力行的“國際主義者”。

　　筆者耳聞目睹，年復一年，中國不知有多少家庭，有多少父母，有多少中小學，有多少中小學老師，不知付出多少辛苦，培養(yǎng)出一批尖子，再經(jīng)過高考的選拔，將其中的佼佼者送入北大清華等中國名牌大學深造，而最終又將其中的佼佼者拱手讓于美國（如此這般，人家的國力怎么能不是中國的倍數(shù)呢？）。這種自己辛辛苦苦耕耘，卻讓人家輕輕松松收獲教育成果的做法，著實讓筆者感慨萬千，誰能說得清這究竟是美國的幸運還是中國的悲哀呢？

　　所以，在筆者看來，美國最可怕之處，并不在于它的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源和強大的經(jīng)濟體系 (這些英國和當年的蘇聯(lián)都曾擁有過，但最終還是衰敗了)等因素， 而在于它能把“圣西門的名言”切實作為治國的“座右銘”，不僅背得“滾瓜爛熟”，而且對其“內(nèi)涵”吃得“透透徹徹”，運用得“爐火純青”。因此，能將全界的人才盡“入吾轂中矣”，為吾所用。然而，中國何時才能進入這種境界呢？

　　2004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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