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剛:音樂之都——維也納

        發(fā)布時間:2020-05-24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奧地利,直譯則為“東方帝國”。奇特的名字告訴人們,這個地處歐洲中心的古國,或曾有過一段東西文化交匯的不凡歷史。我由于一個與音樂毫不相干的原因,只身前往維也納。不想,再次得到了它的啟示。

          

          當飛機盤旋在歐洲大陸上空時,座位邊的耳機里響起莫扎特的降E大調(diào)鋼琴協(xié)奏曲,明朗而舒緩。三月的奧國已春意盎然?v橫交錯的高速公路將綠色植被隔成大大小小的方塊:墨綠色的是森林,淡綠色的是都市,而深淺兩色過渡的是田野?|縷白云從窗前飄過,更增強了眼前這景致的透視效果。我開始玩味起交響音畫的魅力。一般而言,以靜態(tài)的空間藝術去補充動態(tài)的時間藝術,不僅無異于畫蛇添足,還會窒息觀賞者的想象。比方那些蹩腳的MTV。特別是在將一切的一切都概覽無余的電視時代,人們當會留戀廣播時代的含蓄。

          

          莫扎特的作品不論表達歡樂或傷感,都不會極致。體現(xiàn)了大師的“中庸”。他的思維方式又是極富建設性的。36年的短暫生命中,順境并不多,但他的音樂卻極少訴說“坎坷”。世界給予他的是貧困與艱辛,而他回報它的卻是幸福和光明。當我看到電影《莫扎特》中,兇悍的丈母娘對這個病臥床榻、氣息奄奄的倒插門女婿整天價地辱罵,以藝術家的神來之筆,竟然使這位丈母娘成為《魔笛》里的花腔女高音“夜后”,而“夜后”的唱段又成了全劇中最華彩的樂章,我想,人間對美與善的執(zhí)著大約莫過于此吧!

          

          聽貝多芬,雖雄壯激越,卻常覺力不從心;
        柴可夫斯基則過于感性,酣暢淋漓罷了,總有入不敷出的失落——“一擲千金”后,倏爾睹見銀行帳戶上赤字的那種恐慌:莫扎特給予你的是“與生俱來”的歡欣。樂融融的旋律伴隨始終,愉快而安詳,又顯然不同于德沃夏克的那種苦盡甘來的喜悅。

          

          進入市區(qū)已是晚上9點,便就近在一家華人客!跋麻健。老板是個剛從大陸來的二房東,他先將整個樓層包下,再把單間和床位分租給打工仔,自己卻在廚房中支起一個鋪,以此立足,再行開拓,創(chuàng)業(yè)精神令人肅然起敬。房客多是中國人,熱鬧非凡,好像國內(nèi)的職工宿舍。于是乎,我就在一夜之間,在異國他鄉(xiāng),結識了一批久違了的“快樂單身漢”。維也納少說也有400多家中國餐館,多由港臺華人所開。近年京滬浙粵等地的老板后來居上,大有取代之之勢。普通酒家的室內(nèi)裝修均不如德國的考究與氣派,但有的卻也富麗堂皇,古色古香,規(guī)模較大的,皆設卡拉OK。午夜時分,散工的伙計們蜂擁而至,冷清的餐館頓時沸騰起來。這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大家同樂,不管有無此天賦,都要唱上幾曲。出類拔萃之輩,如被老板青睞,還能得到一份薪水可觀的工作。當然,大多數(shù)人到這里,尋覓的不是“機會”,而是真情實感的“寄托”。他們的保留曲目不是帕瓦羅蒂,不是邁克•杰克遜,而是“九九艷陽”和“一條大河”。每年春節(jié)中國歌舞團訪歐,必經(jīng)維也納,為華人帶來一份節(jié)日的“禮物”,同時也為這西洋音樂之都增添一點異國情調(diào)。筆者到達時,歌舞團剛剛離開。演出盛情是這幾天的熱門話題。我不止一次地聽到關于它的眉飛色舞的描述。當然比起頻頻來訪的世界頂尖藝術團體的規(guī)模和聲勢,前者還是遜色多了。

          

          時值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誕辰紀念,筆者有幸在世界三大歌劇院之一的維也納歌劇院中,觀賞到日本和意大利藝術家出演的名劇《蝴蝶夫人》。不用擴音設備的歌唱,原來是如此的清純亮麗。這當然于室內(nèi)聲樂條件不無關系。首屈一指的還要數(shù)維也納音樂廳——每年向世界轉播新年音樂會的地方。無與倫比的音響效果,并非由專家精確計算,而是在一次內(nèi)部裝修中偶然形成。

          

          音樂之都不僅常常受到世界一流藝術家的光顧,本身也擁有世界一流的藝術團。與柏林愛樂樂團、波士頓交響樂團齊名的維也納管弦樂團,應試者不遠萬里前來投考,而且據(jù)說是名副其實的“千里挑一”。在歐美流行的聘任制度可謂民主:指揮、樂員、經(jīng)理各持一票,多數(shù)決定一切。在人事任免上,通常指揮都能與全體樂員合作,擊敗經(jīng)理,但也不乏例外。薩爾茨堡出身的現(xiàn)代世界四大名指揮之一赫•卡拉揚,就是在執(zhí)意起用俄裔女小提琴獨奏家穆特爾時,與合作多年的樂員們“火并”,走了“麥城”,被迫退出樂壇。而且據(jù)說,卡拉揚幾年之后仍對下屬的那次“倒戈”耿耿于懷,最后氣絕身亡,卡拉揚對穆特爾的技巧與風格確實“情有獨鐘”,而后者常被當時的不少音樂家和評論家貶為“不懂音樂的黃毛丫頭,缺乏細膩和靈感的鄉(xiāng)下姑娘,賣弄雕蟲小技的拙劣工匠”。而這位傲慢的天才指揮家,卻認定柏林樂團的小提琴獨奏非她莫屬,且以辭職相要挾。不想這一“軍”并未“將”住大家。自己一言既出,只好引退。這期間,關于他倆的流言蜚語也一度沸沸揚揚。原來這音樂圣殿中,也有如此之多的明槍暗箭!

          

          音都廳堂里的藝術固然高雅輝煌,而街頭藝術卻更別具一格,與歐洲其他各國不盡相同。如果說別國的“節(jié)目”僅在給予行人一些愉快,藝人的表演顯得隨意而漫不經(jīng)心的話,那么這里的“街頭藝術家們”則完完全全是在十分投入地進行創(chuàng)作:寒風中佇立著一位英俊的男子,健壯高大的身軀頗像米開朗基羅的“大衛(wèi)”。一曲《吉普賽之歌》催人淚下,也使人感悟。胸前微微飄動的舊圍巾,是絕妙的道具,為此情此景增添了幾分悲涼,引得一群圍觀的日本姑娘,紛紛解事宜。我定睛一看,都是一百先令的票子(幾年來,日元不斷升值,外貿(mào)入超,國家鼓勵百姓出境旅游。歐洲的風景名勝,是日本中學生常愛光顧的地方)。相比之中,當?shù)氐摹翱纯汀眲t要吝嗇許多。美男子卻并不為之所動,更無“一分錢憋倒英雄漢”的感慨,只是向鼓掌的觀眾微微行禮,然后醞釀心緒,準備下一曲的演奏。記得早幾年第一次赴歐進修時,周日無事,便上街看“西洋景”。在步行區(qū),只見一女孩“亭亭玉立”,抱著把吉它,彈唱得正開心,幾位行人上前圍觀。這時,旁邊突然出現(xiàn)一個小伙子,提來兩只大音箱,打開便放。這里大家聽得剛剛“入港”,嘈雜聲陣陣襲來,好生厭煩。于是有人過去阻止,男孩兒哪里肯,振振有詞道:“這場地是我租的!再者,我放我的,她唱她的,互不相干!闭f著又將兩只喇叭對準這邊,且開得更響。男的越蠻不講理,越襯托出女的柔弱和凄楚,因而也就愈加“動人”。這時,圍觀者越來越多,且紛紛向女孩兒解囊,或向男孩兒投去鄙夷的目光。同情弱者本是人之天性!我回去后向正在這里訪問的一位老同事講了一遍,他并不以為然地笑笑,說道:“兩個是一伙的,男的是個‘托兒’”。我當時立刻茫然了。難道利用人們的正直與良心,就是這文明世界嗎?那么來自克羅地亞的兩位青年呢?他們用提琴和吉它訴說著背井離鄉(xiāng)的痛苦;
        還有那位自稱得過某項大獎的鋼琴手呢?嫻熟的格什溫《藍色狂想曲》使過路的行家也駐足……難道這其中或許皆深藏著某種商業(yè)玄機?我不敢再想下去……無論如何他們中間,定然不乏執(zhí)著追求藝術的人。據(jù)說我國有位去美國的音樂家,在國內(nèi)已是某市樂團的第一小提琴手,投考職業(yè)團體,屢屢不中,迫于生計,毅然走入地鐵車站,為行人演奏,且以此為榮,以此為樂。后在一華人富商的贊助下,成功地舉辦了首場個人獨奏音樂會。

          

          街頭音樂家給人美的享受是真實的。當你在城中漫步時,音樂隨風傳來,使你為之一振。它會撫慰您心靈的孤寂,使你步履輕盈。藝術既無國界,音樂則更沒有場合之分。不管在舞臺上,還是在露天中,音樂都會以其獨特的方式,傳達著它那來自“彼岸”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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