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平：中國需要一場公民常識啟蒙運動

　　1919年的五·四運動，是1915年由陳獨秀、胡適等人發(fā)起的新文化運動的繼續(xù)和發(fā)展。五四新文化運動點燃科學和民主的圣火，將國人從專制的堡壘中解放出來，被稱為中國的文藝復興。五四新文化運動是自1840年以來，中國在器物變革（洋務運動）和制度變革（君主立憲和民主共和）依次失敗后發(fā)起的一場觀念變革。在這場觀念變革中，由于當時的中國處于政治危機之中，救亡壓倒了啟蒙，革命理想較之公民常識便具有了更誘惑人心的力量。當國人因沉醉于革命理想而對公民常識一屑不顧后，革命雖然取得了勝利，國家卻很快陷入災難，國人也因此付出了血和淚的代價。因此，紀念五·四，不能僅局限于愛國主義政治教育，而應接過前人已點燃的科學和民主圣火，重續(xù)被救亡壓倒的啟蒙，回歸公民常識，走向民主憲政。

　　一、回歸公民常識

　　公民常識即國民對民主憲政最基本的認識，當下回歸公民常識就是弘揚憲法精神。憲法的精神實質是：限制國家權力，保障公民權利。這是世界民主憲政國家的共識，中國也不能例外（對待中國的民主憲政問題我們更需要世界眼光）。從憲法精神上講，建立在憲法基礎上的政治制度其目的是保障公民的基本權利，但是保障公民權利要先從限制（規(guī)范）國家權力入手，明確國家權力的來源，為國家權力運行勘定邊界�；�于公民權利侵犯主要來自國家權力濫用這一事實，憲法在內容上規(guī)范國家權力比宣告公民的基本權利更重要。美國開國元勛杰斐遜曾言：在權力問題上不要奢談對人的信任，而是要用憲法的鎖鏈約束住掌權者不做壞事。制憲的目的是為了給國家授權以管理社會，宣告公民的基本權利是告訴國家行使權力的目的和時刻不要忘了它對公民的責任。孫志剛事件和孫大午案件以血和淚的代價向我們揭示了國家權力被濫用的可怕后果，它可使一個公民的生命和財產在頃刻間被剝奪。因此，憲法不能只是一個執(zhí)政黨的執(zhí)政宣言，更主要的應該是以制約國家權力（包括執(zhí)政黨）為手段保障公民權利，這也是憲法價值所在。

　　二、走向民主憲政

　　1．強化憲政意識。目前執(zhí)政黨正處于由革命黨向執(zhí)政黨角色轉變過程中，在這一過程中執(zhí)政黨光靠強化執(zhí)政意識是遠遠不夠的，面對世界民主憲政大潮，更要弘揚憲法精神，強化憲政意識，學會在憲政制度的框架內執(zhí)政�？疾熘袊�“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的歷史周期率，長期以來社會面對危機總是習慣于依靠暴力解決。憲政要求面對危機用和平妥協(xié)而非暴力沖突的方式來解決，憲政為和平解決社會沖突提供制度框架，利益沖突的社會各方在憲政制度的安排下通過妥協(xié)走向共贏，而不是成為王敗為寇。以美國為例，美國在南北戰(zhàn)爭之后第一次進行的國會議員改選，即展現(xiàn)了尊重少數(shù)，尊重反對派的精神。北方雖然在南北戰(zhàn)爭中取得勝利，但仍邀請戰(zhàn)敗的南方政黨參與選舉，公平地競爭議會席次。美國人固然為南北戰(zhàn)爭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但由于南北雙方相互的包容，彼此避免成王敗寇的心理，終在尊重憲法的前提下相互尊重，因而造就了今日美國的強盛。

　　執(zhí)政黨強化憲政意識可從以下兩方面進行：（1）立憲和修憲過程中應是社會利益各方充分協(xié)商和妥協(xié)的過程，社會利益各方享有平等參與立憲和修憲的權利，執(zhí)政黨在立憲和修憲過程中應充分尊重社會利益各方特別是少數(shù)派、反對派，否則在一權獨大之下制定出來的憲法不會有權威，因為它得不到社會利益各方的普遍認同。（2）執(zhí)政黨應學會在憲政制度的框架內解決問題維護社會秩序，而不是通過政治運動、政治高壓或暴風驟雨式的革命穩(wěn)定社會秩序。

　　2．開展公民常識教育。立憲實際上是一個公眾討論政治的過程，憲法則是這種討論的結果。公眾就國家存在之目的、政府權力的來源、政府組織和運作之程序、公民權利等一系列問題進行討論，然后將討論結果用清楚的法律語言寫在紙上。但大眾公民常識的缺乏使這種討論政治的過程顯得艱難甚至不可能，憲法也就不可能是社會利益各方博弈的結果。中國皇權思想嚴重，歷史上曾出現(xiàn)過臣民、流民、刁民及暴民，沒有現(xiàn)代意義上的公民，民眾不是國家權力的主人。要么成為國家權力支配的對象，逆來順受；
要么不堪忍受揭竿而起。這導致國家權力的更替是在暴力之下進行的，產生興百姓苦亡也百姓苦的局面。因此通過弘揚憲法精神大力開展公民常識教育特別在大中小學中將政治教育轉為公民教育，最終促成公民社會的形成，為中國民主憲政的實現(xiàn)奠定社會之基。

　　3、法律是公民常識教育的先導。法律人對民主憲政的信仰和特有的行動能力決定了其在公民常識教育中的先導作用，法律人的先導作用可通過以下方式實現(xiàn)：（1）對當下中國轉型過程中發(fā)生的重大事件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傳播民主憲政理念；
（2）通過公民維權行動，在法律框架內實現(xiàn)國家與公民的良性互動，倡導腳踏實地地重建公民社會。

　　李慎之晚年在回顧自己的人生歷程時說：“我最想做的事是當一名公民課教員，普及公民常識。”普及公民常識就是使國人不再迷信有可以包治百病的主義，對自稱掌握終極真理的人持懷疑態(tài)度，確信社會進步是由一點、一滴、一尺、一寸的很細微的變遷來的，不是靠暴力革命一蹴而就全面解決。當下中國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場公民常識啟蒙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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