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烈山:猜不透的電影審查
發(fā)布時間:2020-06-20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臺灣電影《海角七號》終于在大陸上演了,這是一個令人欣然的信號。去年秋天,它在臺灣島大熱時,朋友從網(wǎng)上下載給我分享過,當時感覺不是很喜歡,覺得臺灣人不應該這么粗野吧,轉念一想臺灣各色人都說好總有他們的道理,但是不大相信它能順利引進內地,因為海峽這邊網(wǎng)絡憤青“仇日”情緒這么強烈,而這部影片卻是以光復前的一個日本教師與臺灣女生的戀情為情節(jié)線索的……現(xiàn)在看來,我是多慮了,電影管理當局并不認為此片有媚日戀日之嫌,網(wǎng)民大多也不那么偏激狹隘。歷史就是歷史,普通人的愛情是可以超越民族和政治的。
在《海角七號》獲準公演前,一些朋友就搞起了吳宗憲式的“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猜哪些鏡頭會被剪掉。猜的時候當然是假想自己為審片人,揣摩當下中國大陸官方不成文的取舍標準來進行。結果,好事者將網(wǎng)上原版與內地上演版比較,發(fā)現(xiàn)“刪減不大但出人意料”。
酒席上,單戀老板娘的修理工“水蛙”說:“你看過那個青蛙交配沒有?一只母青蛙背上貼著兩三只公青蛙,那兩三只公青蛙有沒有在那邊互相吵架的?沒有啊,那人干嘛去計較那一男一女、兩男一女的事呢?”這段自我辯解的挑戰(zhàn)一夫一妻婚姻模式唯一性的“青蛙理論”被刪除,似在大家意料之中。男女主角短暫而不太露骨的激情戲,剪不剪本屬兩可,一刀未剪也合情合理。
其余的幾處剪與類似鏡頭的留可謂“雙重標準”,猜不透摸不著,不知是何道理了。
影片開頭就是“闖臺北”的搖滾歌手阿嘉,混不下去了只好回南方,臨行前阿嘉恨恨地發(fā)泄道:“我操,我操你媽的臺北。”這種挫折感也是他回南方老家后,與人動輒發(fā)火打架的根由。北京青年如今不是不分男女都愛將“我操(靠)”做口頭禪嗎?如果說因為這些話是“粗口”少兒不宜,那么,那些用閩南話罵人的“干!”(與“操”同義,只有北南用詞習慣不同之分),以及鎮(zhèn)議會主席說的那些粗口,為何都保留了呢?
日據(jù)時代長大的茂伯邀請日本妞友子時說的一大段日文被刪除了,鏡頭上只有一張請柬;
但是中文版“男孩與野玫瑰” 和日文版混合后成為全日文版,臺灣人親切地唱日文歌曲,卻沒有被剪。
日本教師遠方來信的第一封中有句:“我只是個窮教師,為何要背負一個民族的罪,時代的宿命是時代的罪過。”剪得很明顯,背景音樂斷裂了。但是同樣表達個人幽怨的第七封信中:“我們卻戰(zhàn)敗了,我是戰(zhàn)敗國的子民,貴族的驕傲瞬間墮落為犯人的枷”沒有刪掉。
刪得最莫名其妙的是,彈琴的小女孩在電梯唱的那句“你若劈腿就去死一死”及相關鏡頭。這個小女生的媽媽的媽媽就是當年與日本男教師相戀的女中學生,小女生的單親媽媽一直恨母親丟人,而一直不忘初戀的老太太日子過得很凄苦……這里面有很大的想象空間,估計這三代女人命途都不順,因而小女生唱的這一段別有深意,由小女生唱出來也很搞笑,所以在網(wǎng)上很流行。一點也不“低俗”,大可不必刪呀。(寫到這里,我在心里哼起了臺灣歌星孟庭葦曾唱紅大陸的歌《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
我們知道“上意”難猜,手握生殺予奪權柄的人都喜歡恩威莫測,而討厭子民猜中他們的心思,楊修不信這個邪就被曹操找借口干掉了。
不過我們同樣知道,如今不興“人治”講“法治”,就是要有可預期性。不能讓大家使勁猜也猜不著。我國已加入的聯(lián)合國《經(jīng)濟、社會、文化權利公約》是怎么說的?“各國根據(jù)聯(lián)合國憲章負有義務促進對人的權利和自由的普遍尊重和遵行”,電影審查還是不要搞得電影工作者和觀眾無所適從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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