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分裂“證”]

        發(fā)布時間:2020-02-14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我國有至少百萬人身份證重號,最為重要的身份識別信息竟然要同別人分享,這個問題該由誰來解決?   “對不起,張小姐,您的工資卡我們沒有為您辦下來,總行那邊出了點問題,請您再耐心等幾天!薄暗降资窃趺椿厥拢荫R上就要發(fā)工資了。”張曉陽很著急。電話那頭,銀行的工作人員依然保持著職業(yè)性的慢條斯理,
          “您的身份證有點問題,您可能已經(jīng)辦理了本銀行的卡;蛘呤悄纳矸葑C同別人重號,我們也正在核實。過兩天給你答復!
          重號?這種小概率事件可能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嗎?會不會是有人盜用了自己的身份證辦理了銀行卡?之后的幾天,張曉陽一直為這件事兒心煩不已。跳槽來到新醫(yī)院滿三個月,剛剛轉(zhuǎn)正的喜悅還沒褪去就遇到這個問題,她心情有點低落。自己之前和好幾個銀行打過交道,也怪自己換工作比較勤,工資卡、信用卡、儲蓄卡,這些年幾家大銀行的卡差不多辦了個遍,可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問題。
          
          身份證重號并不少見
          幾天之后,銀行再次打來電話,通知張曉陽,已經(jīng)查實她的身份證確實與一位叫張瑤的人重號,對方的身份證號碼并非偽造。而且張瑤已經(jīng)在深圳辦理了該銀行的工資卡,因為系統(tǒng)的限制,銀行無法再給她辦理。銀行工作人員還善意地提醒她,可以和戶口所在地的派出所聯(lián)系,更換自己的身份證號碼,然后就可以辦新卡了。
          可身份證是一個人最重要的身份證明,怎么可能說換就換,張曉陽突然覺得身邊的一切很荒謬,自己的學位證、職業(yè)證、工作合同乃至結(jié)婚證書上,代表著身份的那一連串18位的數(shù)字,居然不是自己獨享的,這種感覺讓她害怕:會不會有一個人突然從天而降,搶走自己擁有的一切,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因為自己簽署和擁有的證書文件和合同上,那具有法律效力的最重要的號碼,同時也被另一個人合法地擁有和使用。
          她問同事們該怎么辦,可是他們都沒聽說過身份證重號的事。她到網(wǎng)絡上搜索,發(fā)現(xiàn)居然身份證重號的現(xiàn)象在我國并不罕見。新華網(wǎng)就提到,在我國至少有100萬人身份證重號。還介紹了身份證重號可能帶來的問題:銀行賬戶只是最容易遇到的,還可能涉及到養(yǎng)老保險、醫(yī)療保險、住房公積金賬戶等按照身份證號碼來識別的個人賬戶。
          張曉陽離開家鄉(xiāng)已經(jīng)有10年,但戶口依然在老家。自己的二代身份證也是在老家辦理的?吹絾栴}這么嚴重,她趕緊聯(lián)系了戶口所在地的派出所!芭,重號啊,你來辦一個新證吧,我們給你換一個號碼就可以了,”對方回答得很干脆,似乎這并不是什么難辦的事兒。
          “那要收多少錢?”“只收辦理二代身份證的費用,”對方回答。
          “身份證重號是你們的問題啊,怎么能收費呢?”張曉陽很奇怪!斑@是我們的規(guī)定!睂Ψ秸f完就掛斷了電話。
          張曉陽只能從財務處繼續(xù)領現(xiàn)金工資,懷揣幾千元現(xiàn)金,她擠在公共汽車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到家,張曉陽馬上把身份證重號的事告訴了丈夫小王,讓小王幫她拿主意。小王分析說,身份證號碼前六位代表戶口所在地,中間八位是出生年月日,后四位是特殊號碼,不知道有什么意義,如果有人和她重號,那說明兩個人不但是同鄉(xiāng),而且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張曉陽和小王本身就是初中同學,小王懷疑說:“咱們老家那么小,這個人和咱們歲數(shù)差不多,你說會不會是咱們的同學呢?”
          想到這,小王突然一拍腦門:
          “我想起來了,我有個高中同學叫張堯,好像在深圳工作,會不會就是她啊!”小王趕緊打電話,一問才知道,果然就是這位高中同學和自己的妻子身份證號碼相同,張堯上大學那年改名為張瑤,畢業(yè)后一直在深圳工作。她也察覺到自己的身份證可能同別人重號,因為2009年她想在淘寶開網(wǎng)店,注冊的最后階段,淘寶網(wǎng)負責實名認證的客服卻告訴她,她的身份證號碼已經(jīng)在淘寶認證過了,但使用的名字和她不同,并提醒她這也可能是她的身份證同別人重號,對方先認證過的原因。
          張曉陽和張瑤,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在一個人口不足十萬的小城,她們同一年走入校門,雖然從未在同一個學校讀過書,但可能不止一次擦肩而過。在考上大學離開小鎮(zhèn)前,她們也幾乎同時辦理了第一代身份證,但彼此都不會知道對方身份證上那一連串18位的神秘數(shù)字居然同自己的一模―樣。
          但將她們倆聯(lián)系在一起的“緣分”,畢竟不是什么好事,她們需要共同面對的現(xiàn)實是,其中一個人必須放棄自己已經(jīng)使用了超過10年的身份證號碼。這談何容易,一旦改換身份證號碼,過去辦理的一切銀行卡以及各種證件,都需要重新辦理,甚至包括社會保險和醫(yī)療保險,都要去重新變更信息。更何況,張曉陽和小王的結(jié)婚證書上也印著那一連串的數(shù)字,如果自己改了號碼,難道要重新領一次結(jié)婚證嗎?
          張曉陽和張瑤兩個人都說要考慮考慮,然后再聯(lián)系。曉陽給尚在老家的父母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幫忙問一下,身份證同號除了影響辦理銀行卡外,還會導致哪些直接的麻煩。第二天,爸爸打電話告訴他,身份證重號無法領取駕駛證,這讓張曉陽更加著急,因為她剛剛準備考駕照。爸爸給她講的另一個故事讓她的心情變得更糟。原來身份證重號的事在她的老家并不少見,她爸爸同事的女兒關穎一年前剛剛因為身份證重號碰上了大麻煩。
          關穎2000年到西安上大學,畢業(yè)后留校當了老師。2009年,學校組織出國考察,還有不到一個星期就要出發(fā)的時候,學校突然通知關穎她的簽證沒有辦下來一她身份證與別人同號。關穎的父母知道這個消息后,趕緊聯(lián)系當?shù)嘏沙鏊鶓艏,發(fā)現(xiàn)確實有一個人和自己的女兒身份證號碼相同,更巧的是,她們的名字也一樣。他們通過種種途徑找到了仍在家務農(nóng)的另一位關穎,并跟對方說明了情況,希望她能看在和自己女兒同年同月同日生且同名的“緣分”上,到當?shù)貞艏聘淖约旱纳矸葑C號碼,好讓自己的女兒能如期出國,甚至說愿意重金答謝。
          沒想到對方獅子大開口,張口要價10萬。關穎的父母根本沒想到對方出這么高的價錢,但事出緊急,最后經(jīng)過一番討價還價,以五萬元成交。改換身份證號碼的手續(xù)辦理起來不難,仍在老家的這位關穎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辦完了手續(xù),辦理了新身份證。因為在農(nóng)村生活,她沒有多少證件需要隨之變更身份信息――她甚至沒有自己的銀行賬號。在西安,出了5萬元的關穎如期辦理好了護照和簽證,順利地出國了。
          
          責任該由誰來承擔?
          聽到這些,張曉陽更加沮喪,她決定不再求張瑤改變號碼。她知道誰也不愿意更換自己最重要的身份識別證明。而且這一次是自己著急辦理銀行卡,張瑤會不會也要幾萬塊錢作為條件?再說之前她也咨詢過,這種情況下?lián)Q號的標準是:戶口仍在本地的換,遷出的不換;如果都遷出了,那遷移距離近的更換。自己的戶口仍在東北老家,而且自己在上海,張瑤遠在深圳,需要換號的本該是自己。
          張曉陽又給老家派出所的戶籍科打了電話,對方告訴她換號必須本人親自去辦,因為要重新采集身份證照片,要重新辦理的護照和港澳通行證,也都需要按標 準收費。聽到這,張曉陽再也忍不住,她提高嗓門說:“怎么能這樣呢,為什么明明是你們出的錯,還要我承擔費用?太不合理了。我的身份證辦了差不多10年了,為什么你們沒提醒過我這個問題?我兩年前回去辦護照的時候,你們?yōu)槭裁礇]提醒過我身份證和別人重號?我回去辦一次這些證件,來回路費加上請假要花多少錢?給我?guī)淼穆闊┻沒要你們賠,憑什么還要我再交一次費用?”對方輕輕地“哼”了一聲,話筒里隨后就是“嘟嘟嘟”的聲音了……
          張曉陽氣不打一處來,她到網(wǎng)上查到了自己老家省公安廳的網(wǎng)站,發(fā)現(xiàn)上面有一個“廳長信箱”,就發(fā)了一封電子郵件投訴。本來只是想發(fā)泄一下,沒想到第二天下午,公安廳居然回了電話。公安廳的工作人員先是跟她道歉,表示一定要對服務態(tài)度不好的工作人員作出處罰,但表示對于因身份證重號而給居民帶來的經(jīng)濟損失,國家目前還沒有出臺相關的政策,所以只能按照重新辦理的標準收費。
          工作人員還和她解釋說,公安機關最初編制15位的居民身份證編號時,由于技術手段落后,編號工作完全采用手工操作,由此產(chǎn)生了一些重號、錯號。之后在身份證號碼從15位升至18位的過程中,手工管理也造成很多重號問題。除非兩人不在同一領域辦理以身份證號碼為識別標志的手續(xù)(如護照、駕照等),一般無法發(fā)現(xiàn)。但第二代身份證實行了全國聯(lián)網(wǎng),一旦有重號,輸入電腦就會發(fā)現(xiàn)。
          張曉陽此前懷疑自己名字和張瑤的原名“張堯”字形接近,是不是當時登記發(fā)放身份證號的時候,就是按照名字的字形確定最后四位數(shù)字,所以同名同姓的人后幾位也會相同。但公安廳的工作人員表示肯定不是這樣的,盡管具體如何確定后幾位的特征碼,她也說不清楚。“為什么我辦二代證,辦護照的時候都沒人通知我?”張曉陽問!皩Σ黄穑乙膊磺宄唧w的情況!睂Ψ交卮。
          放下電話,盡管對方的態(tài)度讓自己略感寬慰,但張曉陽心里依然有點堵得慌。“我不愿意同別人爭,我也不想求別人,干脆我自己去換個號碼!彼裏o奈地說,但是她粗略算了下,更換所有的證件大概就需要近千元的開銷,這還不包括回老家的路費和其他損失,因為工作太忙,她已經(jīng)連續(xù)三個春節(jié)沒有回老家過了。她始終想不通:“我就是不明白,明明不是我的錯,為什么要我承擔損失?他們給我換的號,會不會哪天再換三代、四代證,升級20位、24位的時候,又和別人一樣了?為什么不能一出生就確定身份證號碼?現(xiàn)在電腦技術這么發(fā)達,從聯(lián)網(wǎng)的數(shù)據(jù)庫里找出全部重號的一次處理,有那么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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