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窯子紀(jì)事】 這兒不是窯子新地址

　　1996年5月的一天晌午，我來到了黃土高原中部的陜北新窯子村。 　　聽村里老年人講，本村的開山人叫白新富。早在上世紀(jì)初，他便獨自從死亡之海的毛烏素沙漠，徒步逃荒來到這個小山溝，并用繩子將自己吊在半山腰，挖了一孔土窯洞落下了腳。據(jù)說，在半山腰挖窯洞主要是為了提防小偷。從此，他開荒、種地、娶媳婦，過著山里人自給自足的生活。
　　20年過去了，白新富由一名少年成長為年富力強的漢子。1923年，33歲的白新富和比他小11歲的妻子張氏喜得貴子，取名海生。為了便于交流，白新富將自己居住的小山溝對外稱之為“新窯子”。每當(dāng)他走出小山溝見到人的時候，總會主動喊一聲：“我是新窯子的！”
　　經(jīng)過數(shù)年的繁衍和逃荒者的加盟，這個安靜了千萬年的小山溝逐漸興旺起來。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新窯子在方圓幾十里的百姓中陸續(xù)傳開，不知什么年代，哪個部門還把“新窯子”3個字正式確定為村名并沿用至今。
　　整整100年過去了，白家先后在那孔老土窯里居住了5代傳人，生養(yǎng)了30多個子孫。白新富早已離開了人世，而新窯子卻活了下來。
　　這個小之又小的村莊不但在中國版圖上找不到，就連本省的地圖上也未標(biāo)明。村民們在這個方圓僅有幾百米的村莊里活著，相互都很友好，因為他們誰都了解誰，誰都知道誰家祖宗三代的事兒。
　　在物質(zhì)文明飛速發(fā)展的今天，新窯子不少人家并不奢求城市人的生活，祖輩只求安逸，不聞村外的大小事情。為了更好地活著，他們整天把東山的太陽背到西山，沒明沒黑地在那坡墚溝峁上抱挖著�，F(xiàn)在，新窯子已成為200多人賴以生存的地方，黨支部、團(tuán)支部、民兵連等機構(gòu)完整而健全。
　　從1996年我初進(jìn)新窯子開始，到往后的數(shù)次拍攝，這期間的日子一步步加深了我和村民們之間的感情。每逢聊天，笑話必講；每次喝酒，酸曲必唱。在村里住久了，不少人把我這個傳說中的北京下鄉(xiāng)干部當(dāng)成了朋友，許多年輕人和我無話不說。他們想看電影讓我包場，想喝酒讓我拿錢。對于他們的每一次要求我都盡力去實現(xiàn)，村民們自然對我露出了純樸的笑容。
　　記得有一次他們要看電影，我特意去延安城里請來了電影隊，一晚上就為他們放映了3場，使得此后的好幾天中，村里的婆姨女子們還陶醉在喜劇的情節(jié)之中，孩子們還在模仿著電影里的武打動作�，F(xiàn)在我去新窯子村，他們把我當(dāng)成了村里人，以致于幾年前，村黨支部書記和村民們建議說：“還不如給黑明批一塊地，給他打孔窯洞，回來照相方便些！”
　　1996年，29歲的村民委員會主任賀建飛認(rèn)為：“新窯子離延安近，交通便利，信息也靈，多年來還吸引了不少外地移民戶。目前，村民們的觀念在不斷更新，不久的將來，村民們肯定會告別一孔孔爛土窯，住進(jìn)真正的新窯子。也許那時的新窯子會有一個突飛猛進(jìn)的變化�！�
　　2002年底，村黨支部書記郭為生對我說：“這幾年村里建起了希望小學(xué)，通了電話和自來水。1996年到現(xiàn)在，村里最明顯的發(fā)展就是人口數(shù)量增加了將近20個。不過村民們的文明程度還是有所提高。”
　　8年里新窯子村出生了19個人。
　　張萌，張銳，張波，王琪，王玉，王續(xù)，王豆，李星，李陽，白偉兵，白娜，高椒，蘇文燕，屈歡，屈文慶，張雪，王好好，白甜甜，張秀秀。
　　8年里新窯子村死了15個人。
　　張繼民，王福成，李清蘭，李長有，白炳宗，高懷玉，劉金虎，康玉蓮，賀康富，柴丕蓮，郝招香，宋應(yīng)吉，房步清，王素琴，白隨勤。
　　8年里新窯子村有4個女子出嫁。
　　高霞，白冬花，房涓涓，房靜。
　　8年里新窯子村有6個年輕后生娶了婆姨。
　　李世宏，王紅衛(wèi)，蘇培華，張友軍，白小龍，王紅雙。
　　8年里新窯子村有3個婆姨和男人不辭而別。
　　張紅，王濤，劉梅。
　　8年里新窯子村有2個人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賀建飛，王寧剛。
　　1996年5月至2003年12月，我數(shù)十次走進(jìn)新窯子。
　　8年過去了，我跑遍了新窯子的山山水水，拍遍了每戶人家的生活狀態(tài)，親眼目睹了村民們的生活變化，在村里好幾家的老土炕上度過了春夏秋冬的百余個夜晚。如今，村里年紀(jì)再大的老人我也知道是誰的爹，再小的孩子我也能認(rèn)出是誰家的苗，再破的院子我也去過無數(shù)次。
　　在新窯子的日子里，感覺是輕松和愉快的，讓我一次次流連忘返。每當(dāng)回到北京翻開這些照片的時候，都能夠追憶起當(dāng)時的快樂，內(nèi)心中總有一種重返新窯子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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