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前明　人這一輩子，就看你敢不敢撲騰:人這一輩子

　　他，蹲過監(jiān)獄，因此入選國家隊參加奧運會頗費了番周折；他，上過熒屏，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的電影《春桃》里出演劉曉慶的“丈夫”。奧運會拿到兩塊銅牌的他笑言，要不是中途息影，他的名頭會比現(xiàn)在響得多。
　　
　　這些天，最讓曹前明高興的莫過于從倫敦帝國學(xué)院畢業(yè)的女兒收到了來自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工作通知。三年的碩士學(xué)業(yè)，女兒僅用一年的時間就完成了，也難怪花費去百余萬錢財?shù)牟芮懊鬟B說值得。
　　
　　現(xiàn)在曹前明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家庭的未來：夫妻倆好生在國內(nèi)待著，地理位置熟悉，人緣也廣泛；女兒最好能在國外工作生活，不過他們會在成都給她留一套房子，以備她回國時有個落腳的地方，畢竟這里是家鄉(xiāng)。
　　曹前明在與記者的交談中，一直是笑著說話的。他說這些年來自己有過委屈，但從來沒有懼怕過困難。甚至說，他的骨子里天生就有種不服輸，“逆天而行”的作派。如同兩年前，澳大利亞籍的國際著名勵志大師約翰?庫緹斯來到成都，同樣是失去雙腿的曹前明就頗不認輸，他對媒體所說的，“我不在乎他是澳大利亞的曹前明，還是我是中國的庫緹斯。”
　　如今已年逾五旬的他在少年時代失去雙腿；青年時代蹲過大牢，然而在人生谷底他又迎來命運轉(zhuǎn)折，成為小有資財?shù)膫�體戶；喜結(jié)良緣；奧運賽場奪牌；出演當時已經(jīng)紅透影壇的劉曉慶的“丈夫”。多年來，他靠雙臂創(chuàng)造著一個又一個奇跡。對此，他的說法是：人生就像我游泳一樣，你要敢下水去撲騰。
　　
　　唯一用手“走”進來的政協(xié)委員
　　
　　初見曹前明時，他正在成都市鐵路局某辦公區(qū)外的馬路邊用手機和別人通電話。在不遠處的辦公樓三層，他有自己的辦公桌，相比鄰桌，他的桌面要干凈很多，幾乎沒有任何文件、書籍，他不用像別人一樣每天坐班，想過來的時候他會踞在他那張代步的鋁合金小凳子上，左右兩手各撐一塊鋁合金“爬”樓。
　　40年前冬天的一個早晨，成都鐵路裝運站的調(diào)車場濃霧彌漫，一群職工子弟在縱橫交錯的鐵軌區(qū)拾煤渣，12歲的曹前明提著竹籃子撿得正起勁，突然沖出的一列快車讓猝不及防的他倒在血泊中，兩條腿從大腿根部被齊齊軋斷。一個月后，曹前明出院回家。迎接他的卻是周圍人給的綽號“斷腳桿”，不愿面對同學(xué)的他選擇了輟學(xué)�！盎蛟S是那一陣子把我這一生中所有痛哭的機會都用盡了，以后再沒有哭過。”如今講述起當年往事，他已是相當平靜。
　　哭過之后，曹前明開始想辦法擺脫那輛嶄新的手搖車，他要讓自己“走”路。他先用木料做成小方凳木墊，再用一根細皮帶緊縛在斷腿上，外加兩根小木拐，就用這些工具學(xué)著“走”，雙手撐在地面“走”起來如同撐單杠。
　　漸漸成年的曹前明開始盤算自己的生計問題。他找到居委會要求糊紙盒，一種不需要用到腿的工作。未果后他又要求以最低工錢做橡膠鞋底，依然被告知無法安排。有的人聽說曹前明要找工作，不但沒有鼓勵他，還對他說起了風(fēng)涼話：“你是殘廢人，難道也想自立?”屢遭挫折的曹前明不愿再呆在家鄉(xiāng)了，他由重慶來到成都。
　　曹前明在成都市東郊廠北路十字路口擺起了一個小小的修車攤。修車對他來說絕非易事，一輛自行車，有腿的人提起來都挺費勁兒的，他搬自行車，要用肩膀扛，用胸脯頂，甚至連牙都用來咬著車子拉。漸漸地，生意好起來了，每個月他平均掙到了三百多塊，在七十年代末這絕對是高工資，他被選為個體戶先進代表。
　　曾幾何時，他難以擠上公交車，無法攔到出租車，當他外出行走在大街上，遇到有人向他丟錢時，他會大為光火，覺得這是別人對他的侮辱，為了順利搭車，他會炫耀式邊用手機通話邊招手。后來，他改變了這一做法，他開始接受人們好心的舉動，收下人們丟給他的每一分錢，還會報以謝意。對此，他的解釋是，一方面自己年紀漸長，再有就是他開始更多地思考事情背后的原因�！八麄冞@樣做并沒有錯，錯的是我的心態(tài)�！碑斈陫W運會結(jié)束后，他放棄組織上安排他到市委團校學(xué)習(xí)的機會，繼續(xù)他的個體生意，后來又承繼父親在鐵路系統(tǒng)的工作，其間，他曾經(jīng)自己借調(diào)自己到外面做過十多年個體生意。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連續(xù)四屆當選為四川省政協(xié)委員。
　　
　　“國旗升起的感覺很巴適”
　　
　　在成都火車北站附近曹前明的家中，曹前明把他這些年獲得的所有獎牌都混放在一個紅色塑料口袋里�！皠e人對獎牌不曉得會多愛惜，他卻像裝雜物一樣！”妻子這樣嗔怪他。到底有多少獎牌？曹前明提高聲調(diào)，“不曉得！哪個去數(shù)它！”這里面級別最高的當屬1984年殘奧會上的兩塊游泳銅牌。
　　曹前明是在兒時一次意外事故中得知自己是個游泳天才的。少年時代他常隨伙伴們下河捉喂鴨的魚蝦，誰知水流太急，加上手抓著的草松了，他被沖了出去。當他掙扎著爬上岸時，從未學(xué)過游水的他居然游出了50多米，他就這樣頗有些稀里糊涂地開始了游泳生涯。
　　1981年，四川省組織了一批包括曹前明在內(nèi)的曾經(jīng)水性較好的傷殘人士參加選拔于次年在香港召開的遠南運動會選手�；貞洰斈辏�曹前明依然印象深刻�！伴_始，人往水里一跳，就像個鐵坨坨那樣沉，因為沒有腿擺水��；到了后來，撲騰得多了就能游了，跟小時候游泳差不多――人這一輩子，就是看你敢不敢撲騰！”比賽結(jié)束后曹前明就再沒有收到任何消息，他以為是自己成績太差也就沒再關(guān)注此事。時隔兩年后，他才得知自己當年的成績超出亞洲記錄整整十多秒！只是有關(guān)方面考慮到他曾經(jīng)蹲過監(jiān)獄，放棄了讓他參賽。而且更令人稱奇的是自從1975年因犯事入獄到1981年的近六年里他都沒再下過水。
　　在殘奧會前的1983年10月，全國首屆傷殘人運動會在天津進行。28歲的曹前明在截肢Ａ級百米自由泳中，以2分27秒5的成績打破該項亞洲記錄。1984年6月，美國紐約殘奧會現(xiàn)場，一些游泳運動員看到歐美選手強壯的體魄和蒲扇般大的手掌索性放棄了比賽，曹前明最終獲得男子Ａ級200米混合泳和100米蝶泳的銅牌。這個只有半截身子的漢子，仰著頭說：“在美國看中國國旗升起，那種感覺很巴適！（四川話，意為很痛快。）”
　　言及自己能夠以國家隊員身份首次亮相世界賽場，他覺得與兩位記者的幫助分不開。原來早在1983年4月，曹前明從某報刊文摘上讀到美國一位斷腿A級傷殘婦女登上了海拔1500多米的高山，被授予“世界傷殘人登山運動者”金杯，那年5月1日，不服輸?shù)乃�就悄悄來到峨眉山下。他要用雙手撐起自己登山。一公里，兩公里……他的手被磨出血，有人勸他照張相留作紀念就回去。曹前明卻堅持要到達海拔3099米高的主峰金頂后再留影。正是這件轟動一時的事件引起某中央級媒體對他的關(guān)注，并在顯要位置發(fā)表整版文章，進而引起有關(guān)方面重視，他也最終獲得進軍紐約的機會。
　　
　　成為劉曉慶的“丈夫”
　　
　　如今，曹前明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女兒從一歲多起就入讀省政府幼兒園，隨后的中學(xué)，大學(xué)就讀的也都是名校。當記者說女兒的聰慧源自他的遺傳時，他的笑聲格外響亮。在他的努力下，來自農(nóng)村的妻子婚后不久就轉(zhuǎn)為城市戶口，如今已經(jīng)從環(huán)衛(wèi)局退休，午飯后妻子隨口說了句想去逛街，曹前明就大方地掏出兩百元遞給她�！盁o論我怎樣地變化，我的身后都是一個穩(wěn)定的家庭�！�
　　1981年，曹前明已經(jīng)有了自立能力，經(jīng)人介紹，曹前明與一位四肢健全、身體健康、容貌清秀的農(nóng)村姑娘相愛了。這姑娘就是曹前明談的第八個對象――覃清蘭。曹前明至今還記得新婚之夜夫妻之間的一番對話�！澳銥槭裁雌�偏要嫁給我?”“你心地善良�！薄拔铱墒桥羞^刑的呀!”“浪子回頭金不換。你沒聽說過?”“我這輩子會給你增添許多麻煩，人家會笑話你的�！薄拔仪樵浮！鄙屏嫉鸟�清蘭感覺到曹前明的身上蘊藏著一種強烈的進取心愿望，她打定主意給予丈夫支持和幫助。
　　在他家里的相冊簿里，裝著好幾張老照片：曹前明踞在凳子上，靠雙手支撐，在路上躑躅著……那是曹前明在電影《春桃》中的劇照。在影片中，曹前明扮演李茂；李茂的妻子則由明星劉曉慶扮演�！拔以�是劉曉慶的‘老公’”，曹前明呵呵笑著，“說來也巧，正好在七年之癢的時候。”曹前明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不足1米的身軀也有闖進電影圈的一天，而且是和名演員劉曉慶、姜文一起拍電影。
　　當年，《春桃》劇組剛成立，名導(dǎo)凌子風(fēng)便在全國物色李茂的扮演者。凌子風(fēng)觀摩了幾十個候選人，最終把人都打發(fā)走了。此時有人推介已編入《九州方圓》第8集的曹前明很符合角色要求。調(diào)來的錄像帶還沒放到一半，凌子風(fēng)就拍板曹前明正是李茂最理想的扮演者！
　　首次出現(xiàn)在電影鏡頭里的曹前明入戲之快令全組的同事咋舌，有他戲分的119個鏡頭幾乎都是一次拍成。初涉影壇，就有不俗勇氣，據(jù)他介紹，他曾經(jīng)違逆導(dǎo)演意圖，堅持要改變設(shè)計好的該戲結(jié)尾部分，后來凌子風(fēng)稱他“革”了該劇的“尾巴”。在拍攝期間，曹前明的妻子和4歲的女兒一直陪伴著他。
　　《春桃》獲得1989第12屆電影百花獎最佳故事片獎，曹前明，以一個踞在凳子上的形象，在中國電影史上寫下了一筆色彩。他笑言，要不是隨后由于特殊原因臨時取消他接拍的劇目，如今他也是響當當?shù)耐髢毫恕?
　　曹前明至今還保持著一項記錄：成都市區(qū)唯一駕駛機動車上路的殘疾人，由于違反交規(guī)法，他每兩年跟換一次車的車牌位置總是空白，后來有“好事者”給他“強行”掛了個“騎游隊 殘018”號牌。對于自己這一明目張膽的違法之舉，他頗有些不以為然，“車就是我的腿，莫非社會愿意看著我總是坐著小板凳在地上爬？”話鋒一轉(zhuǎn)，他也說，敢于這么干是要有一定資歷的，他說自己和交警局的局長很熟。現(xiàn)在的曹前明身兼四川省政協(xié)委員、四川省傷殘體協(xié)常委、成都市殘疾人福利基金會副理事長等多個職務(wù)。
　　車行在路上，速度很快。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他甚至?xí)�闖紅燈。當需要問路時，他會搖下車窗，探出頭對路邊的阿姨說，“老師！請問一下�！眴柾旰笏�回頭沖記者一笑，“其實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蠻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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