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鐵生堅持 史鐵生的堅持
發(fā)布時間:2020-03-26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驚聞史鐵生先生辭世噩耗,我又重讀了他的一些散文,也讀了史鐵生的朋友們以前寫他的一些文章。我不知如何表達對他離去的震驚和痛惜,就只好去閱讀。而這種集中閱讀是可以相互參照的,且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比如,《我與地壇》中有個句子曾廣為流傳:“死是一件無須乎著急去做的事,是一件無論怎樣耽擱也不會錯過了的事,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jié)日!敝刈x史鐵生,讓我知道了這個句子的來歷。據(jù)他說,當年他陷入絕望幾欲自殺時,是聽了卓別林的勸。在一部電影中,一個女人想自殺,但被卓別林扮演的那個角色發(fā)現(xiàn)了,女人埋怨他,發(fā)瘋地喊:“你為什么不讓我死?為什么不讓我死!”卓別林慢悠悠不動聲色地說:“著什么急?早晚會死的。”
這個故事讓我產(chǎn)生一些聯(lián)想。自從史鐵生七十年代初患病之后,生死問題便成了他考慮的首要問題,直到他寫出《我與地壇》,這個問題才得到了解決。因為《我與地壇》不只是一篇美文,其中還融入了他豁達、從容的生死觀!段遗c地壇》發(fā)表那年,正好是史鐵生的不惑之年。
說到《我與地壇》,我想談談姚育明《回顧史鐵生的》一文。姚育明是《上海文學》雜志社的編輯,與史鐵生相熟,1990年12月曾到北京組稿。她自然是希望能組到史鐵生的稿子的,但史鐵生當時并未做出任何許諾。姚育明回到上海不久,卻收到了史鐵生寄去的《我與地壇》,讓她大喜過望,終審看后也興奮地說要發(fā)到來年第一期。不巧那期稿子小說的分量不夠,終審便讓姚育明和史鐵生商量,看能否把這篇稿子作為小說發(fā)表。史鐵生不同意,且很堅決地說:“就是散文,不能作為小說發(fā)。如果《上海文學》有難處,不發(fā)也行。”史鐵生的態(tài)度讓編輯部感到為難,于是曾任《上海文學》執(zhí)行副主編的蔡翔很嚴肅地對姚育明說:“你好好和史鐵生商量,就說幫《上海文學》忙,史鐵生人蠻好的,也許他會改變主意!币τ魇欠裼峙c史鐵生商量過,此文未寫到,只是寫到了編輯部的一個變通做法:最終,《我與地壇》既沒放到小說欄目中也沒放到散文欄目里,而是以“史鐵生近作”為標題發(fā)表出來了。
這件事情讓我感慨的地方有三。一、據(jù)《我與地壇》文后所標日期,這篇長散文寫成于1989年5月11日,改定于1990年1月7日。而從定稿到交出稿子又花去將近一年時間。早就聽說史鐵生寫得很慢,且對自己的文字精益求精,《我與地壇》便是一例。二、沒想到編輯部對小說與散文的定位如此隨意,他們?yōu)榱艘粋現(xiàn)在看來很荒唐的理由,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與史鐵生商量。為了勸說成功,終審還給姚育明支招:“再說小說的地位比散文重,沒有虧待他啊!比、史鐵生的答復讓我看到了他柔中有剛的一面,他堅持散文就是散文,不能作為小說發(fā)表,是在捍衛(wèi)一種文體的尊嚴。
那么,散文的尊嚴又是什么呢?說白了其實很簡單:真實。這種真實是所寫之人和所敘之事的真實,更是一種心情的真實,思緒的真實。史鐵生說:“在白晝智謀已定的種種規(guī)則籠罩不到的地方,若仍漂泊著一些無家可歸的思緒,那大半就是散文了。”(《病隙碎筆二》)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甚至可以說《我與地壇》是思緒之文。而那些經(jīng)年累積的思緒,是不允許虛構的。
但小說卻可以是虛構的真實。在真實的本義上,小說真實顯然是無法與散文真實相提并論的。但非常奇怪的是,20世紀以來,小說似乎已形成了一種文體霸權,以至于小說的地位高過了散文。比如,在許多人心目中,所謂作家往往是指小說家,沒有寫過小說的散文家通常不夠作家的份量。什么時候我們開始有了這種偏見呢?不得而知。但當年的《上海文學》編輯部起碼是持有這種偏見的。否則他們就不會那樣去勸說史鐵生了。
我是很欣賞史鐵生先生的這份堅持的。我甚至猜想,當史鐵生如此堅持作品的文體屬性時,很可能他會覺得,《我與地壇》冠以小說之名是對它的傷害甚至侮辱!段遗c地壇》發(fā)表已經(jīng)二十年了,它被無數(shù)讀者喜歡的諸多原因中,很可能有讀者也是在散文層面與它形成心靈共鳴的。如果它是小說,讀者當然也會喜歡,但也許這種喜歡就成了另一種喜歡,而且,它那種撼動人心的力量可能也會因此減弱。
(作者為北京師范大學文藝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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