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飛：“包二奶要報告”的局限與無奈

　　南京市政府日前出臺的《2005年廉政工作意見》中首次明確規(guī)定，干部婚姻變化情況要向組織報告。為了了解真實情況，我查閱了“南京市政府公文網(wǎng)”公布的《市政府關于印發(fā)《南京市人民政府2005年廉政工作意見》的通知，該通知第35條規(guī)定：“強化領導干部廉潔從政意識。嚴禁黨員干部和機關公職人員違反規(guī)定收送現(xiàn)金、代幣（購物）券、禮儀儲蓄單、債券、股票及其他有價證券，消費卡、購物卡、電話充值卡、商品提貨單等各種支付憑證和高檔耐用品、金銀制品等貴重物品；
嚴禁黨員領導干部、機關公職人員、國有企事業(yè)單位負責人參與賭博活動；
嚴格執(zhí)行重大事項報告制度。領導干部對個人購房、婚姻變化、自費出國（境）、子女出國（境）上學、直系親屬經(jīng)營經(jīng)濟實體等重大事項要及時書面報告組織�！�

　　后南京市政府領導進一步解釋：“在向組織報告時還不能口頭打一聲招呼就作罷，必須是書面報告，對自己婚姻變化的基本理由、基本情況要說清楚。如果婚姻變化是干部個人因包“小蜜”等情況引起的，組織上將視情況干預�！边@就是很多媒體所說的“南京官員包二奶要報告”的真實情況。從南京市政府的通知和后來領導的解釋來看，媒體簡稱“南京官員包二奶要報告”這一說法是基本準確的。但是這一規(guī)定出臺以后，媒體評價叫好的并不多，相反從人民網(wǎng)的網(wǎng)友反映來看，批評與質疑的意見居多，為什么南京方面的愿望與民眾的反映相距這么大呢？我認為，民眾的頭腦是清醒的，因為結合文件全文來看，《通知》中這一條內容本身是一個很局限的規(guī)定。

　　其局限之處，首先是因為這一條的內容有點象“禁止點燈，不管放火”的規(guī)定。查對《通知》的全部條文，對財產申報與登記這樣的根本性的重大制度都沒有規(guī)定，卻要求報告婚姻變化這樣的私事，讓人感覺有作秀之嫌。規(guī)定中關于“重大事項要及時書面報告組織”的全部內容都存在這個問題，文件要求報告?zhèn)�人購房，卻沒有要求報告財產狀況，真正有非法收入者，何必以個人購房這樣的形式張揚，即使個人購房也不一定要以個人的名義。那位攜帶1000萬美元（還從其家里搜出近3000萬元人民幣）出逃美國的福州市公安局副局長王振忠及眾多外逃的貪官在出逃之前是沒有“露富”的。所以，正確的做法是首先需要管住錢權交易、非法所得這樣的大事，才能顯示政府反腐的誠意。

　　另外，報告婚姻變化的原因，包括是否有包二奶的情況，這也相當于報告“夢里取老婆”，報告不僅不具有可操作性；
而且干涉干涉私生活領域，有管得太寬之嫌�；橐鲎兓�是否與包二奶有關，這是一個很隱秘和私人化的問題，這種報告是靠不住的�；叵脒^去暴光的貪官，哪一個在出事前不是信誓旦旦，“保證沒有問題”。即使按規(guī)定報告了婚姻變化的情況，也絕不會傻到把婚姻變化中不利原因如包二奶引起等情況如實報告出來；
如要查證，等到婚姻都已經(jīng)變化了，其證據(jù)就往往會與二奶形成攻守同盟，非常困難。沒有確實的證據(jù)就認定這一行為，則是對干部的不負責任。所以這一條規(guī)定最終只能是流于形式。何況當今社會，道德問題雖可納入紀律范圍，但畢竟不是極左年代，除安全、外交等特殊部門的官員以外，婚姻問題也要報告，又有違背勞動法規(guī)、侵犯個人自由之嫌。

　　基于以上原因，南京市政府這一善意的廉政規(guī)定，是在我國制度反腐的法律不健全的情況下出臺的只涉及到了表面的，不具有操作性、合法性的規(guī)定。說它局限，是因為這么一個正式的政府文件作出這樣抓小放大、難以實施的規(guī)定，顯得幼稚局限。說它無奈，是因為通過更加治本的辦法解決問題，不是南京市政府所能及的，要查官員的財產，必須有存款實名制度、交易（包括消費）登記制度與交易記錄檔案制度，以此為基礎再規(guī)定財產申報制度。通過這種制度，對一個人的收支情況，國家可以了如指掌，在發(fā)達國家都有這樣的金融監(jiān)管體系。這一制度是一項全國性的必須由多部立法組成的系統(tǒng)工程，在這樣的工程出臺以前，面對全國性立法不健全，一個出發(fā)點很好的地方性規(guī)定，表現(xiàn)了它的局限和無奈。其實，這種無奈，不光是在政府機關反腐方面，在司法公正、經(jīng)濟公平、社會正義等各方面都不同程度地表現(xiàn)出來。

　　這引發(fā)了我們在加強法治建設方面更深層次的思考，那就是：一是民主與法治建設不能光靠思想道德建設、自覺報告這種不具有操作性的軟性措施，而只能靠看得見、行得通的法律手段去解決；
二是法治建設不能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而應當全面、系統(tǒng)，就官員財產狀況來說，沒有前面所說的個人金融情況的監(jiān)管體系，就永遠只能是隔靴搔癢。三是官員道德監(jiān)督，要依靠社會的力量。國家的紀檢監(jiān)察部門都不可能去跟蹤每一個官員的所有私生活，道德問題主要用道德手段去解決，社會輿論是道德遣責的主要形式，適當?shù)男问绞峭ㄟ^媒體去揭發(fā)作為公眾人物的官員的丑聞，媒體不僅有這個權利，而且監(jiān)督也是有效的。這就要有新聞自由的保障，這恰恰也是我國目前所缺乏的。

　　2005.5.26凌晨于丹佛大學

　　資料參見：市政府關于印發(fā)《南京市人民政府2005年廉政工作意見》的通知 寧政發(fā)〔2005〕81號，南京政府公文網(wǎng)，http://www.nj.gov.cn/928/njzw/dis.asp?articleid=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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