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懷宏：民主下的“賢賢”

　　 傳統(tǒng)中國在政治制度方面主要是一種“君主”和“賢賢”的結合，或者說“士與君主共治天下”。所謂“賢賢”，直接講起來，就是要敬重賢能的人；
從制度意義上講，就是要把賢人放到治理者的位置上去。中國古代歷史上的“賢賢”主要體現(xiàn)于從察舉發(fā)展到科舉的一系列制度。

　　古人治官首重選拔，在西漢到隋唐以前的察舉時代，通過定期從各郡縣推薦選拔有德行學識的人出來做官 。隋唐以后，則主要是通過自由報名的考試來選官，讀書人通過熟讀古代經(jīng)典，并表現(xiàn)出一種智力的能力來獲得任官的資格。為了客觀公正起見，采取了一系列諸如糊去學子姓名、重新謄錄考卷等甚至比今天高考還嚴格的措施。而最后獲選的官員，從歷代的統(tǒng)計資料看，也的確打破了世襲和金錢關系的干擾。他們大多數(shù)都是來自非世官厚祿家庭的子弟，都表現(xiàn)了較高的文化水準。雖然在有些人那里，杰出的詩文和學術才能也許并不和行政才能緊密銜接，但對付古典國家的功能似乎還綽綽有余。

　　古代政治制度是“君主”與“賢賢”的結合，那么現(xiàn)代政治有沒有可能發(fā)展出“民主”和“賢賢”的結合呢？“民主”不是中國人的創(chuàng)造，是舶來品。

我不認為從中國傳統(tǒng)思想中能直接“開出”民主，但中國傳統(tǒng)思想的許多成分不僅不難與民主相容，而且有豐富的支持一種健全的民主的價值資源。其中“賢賢”就是中國的特色，是中國傳統(tǒng)思想觀念和政治制度中最具有自身特點、結合得最緊的方面。

　　而我們說今天“賢賢”和“民主”的結合實際也就是現(xiàn)代選舉和古代選舉的結合�，F(xiàn)代選舉是普選，到了年齡幾乎人人都有一票，都可能根據(jù)自己的理解投票，誰也都可以做候選人。而古代選舉雖然也是誰都可以參加，但是要經(jīng)過嚴格的考試或考核程序。

　　主張這種“民主”和“賢賢”的結合的確涉及到一種特定的民主觀，即認為民主并不是所有人參與直接的治理，這在現(xiàn)代國家、尤其是大國更是如此。這樣，民主實際就是一種通過憲政和法治對權力的控制和限制，是指通過選舉、監(jiān)督和更換一個受控的代表或官員階層來體現(xiàn)民主。

　　“賢賢”的制度化也許可以破解官僚制度的頑固弊病，尤其是今天我們的“買官賣官”的官場痼疾和頑癥�！懊裰鳌焙汀百t賢”的結合則或許還有助于破解幾千年一貫制的“官本位”。

　　那么，這種結合是以什么為主呢？當然是以“民主”為主，以“賢賢”為輔。主權還是在“民”，但我想這里應當有一個特別重要的分別。這個“民”與其說是籠統(tǒng)的“人民”，不如說應當是所有的“公民”。“公民”應當擁有選舉、監(jiān)督、更換統(tǒng)治者的權利。所以說，這里的“民”不是民眾，大眾，更不是“臣民”，而是一個個公民的集合，每一個人都應當首先成為公民。它對人的素質有一些基本的要求。我們要努力建設一個公民社會，發(fā)展憲政和法治，使“臣民”或“大眾”轉變?yōu)橥瑫r具有恰當?shù)臋嗬�和責任意識的“公民”。在這樣的基礎上使“民主”和“賢賢”結合，我們也許有可能建設一種有中國特色的“民主”。這種帶有“賢賢”特色的“民主”甚至對世界也可能有一種吸引力。過度發(fā)達的現(xiàn)代選舉文化也有它的嚴重弊病，這在西方國家、甚至在仿效西方民主的東方國家和地區(qū)中都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很明顯。其中最重要的問題可能是文化素質和個人道德品格的下降。

　　但究竟怎樣去落實“民主下的賢賢”，的確還需要我們認真探索，比如有的學者在思考構建“咨詢型法治”和“中立的文官制度”，還有的學者提出一種“科舉憲政論綱”。當然，首先我們要注意不能簡單地照搬過去。今天的“賢賢”和古代的“賢賢”也會有相當不同，“賢”的含義將更為廣泛，選擇的辦法也會利用現(xiàn)代的手段，包括高技術的手段。

　　在此我只能從制度的理念上來談，而無法涉及具體的制度。最重要的還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去摸索和創(chuàng)造。但適時地提出恰當?shù)睦砟詈屠碚撘彩欠浅Ｖ匾�的�?

（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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