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煒：歷史上西方人對猶太人、穆斯林的迫害

　　西方人雖能容忍猶太人生活在西方國家，但這并非意味著他們不迫害猶太人。我記得我八十年代在英國讀書時，我的英國同學講到猶太人，仍然蠻輕蔑的，尤其不能理解猶太人的割禮。但英國和法國在歐洲已是對猶太人最好的國家了，德國、波蘭、俄國歷史上對猶太人的迫害和屠殺比西歐嚴重得多，甚至發(fā)生了二戰(zhàn)期間六百萬猶太人被有意識地消滅這樣的慘劇。直到今天，大量俄羅斯猶太人還在往外遷。我們再看看中國，如果我們中間有些人是回族、滿族或朝鮮族，或其他少數(shù)民族，我們是不會把他看成是外人的。在大學生里邊，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我們在一直聊天，突然看見一個少數(shù)民族同學來了，于是大家轉過身去，不讓他聽見我們說什么話，以這種方式表示他是異類，跟我們不一樣。這種小孩式的排斥在1980年代的后現(xiàn)代英國仍會發(fā)生。這說明猶太人雖沒有被趕走，卻一直受迫害。

　　我來描述一下他們是如何受迫害的（首先我聲明18世紀以后，西方人的思維就比較現(xiàn)代，或比較接近孔子的思維了）。歷史上猶太人地位十分低下，二戰(zhàn)中納粹德國雖殺了大量猶太人，但它不是唯一迫害猶太人的國家。俄羅斯，波蘭迫害猶太人的程度比德國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往西走，啟蒙運動以后的法國、英國比較好，但這只是相對的，不然《威尼斯商人》怎么會把猶太人寫得那么貪婪，那么卑鄙，那么可笑？這種相對較好也是因為啟蒙運動以后基督教內(nèi)部出現(xiàn)了這樣那樣的改革運動，西方社會變得更開明、更寬容了，于是猶太人的處境有所改善。但這也不過是18世紀以后才發(fā)生的事情。如果說最開明的英國晚至1980年代對猶太人還有或多或少的歧視，那么不難看出，歐洲人從總體上看是排外的。更何況基督教本來就是從猶太教中派生出來的，兩者是親戚。如果不是這樣，會發(fā)生什么事？

　　大家知道“隔都”（ghetto）是什么嗎？在18世紀中葉以前的歐洲，猶太人大多住在隔都里，而隔都一般在城外�；�督徒一般住在城內(nèi)。隔都里又破又爛又臟。一直到19世紀中葉，西方大部分城市都沒有公共衛(wèi)生設施，抽水馬桶是沒有的，隔都的狀況應更糟糕，這是可以想象的。按習慣，猶太人是禁止與基督徒通婚的。當然他們自己也不愿意跟基督徒通婚。猶太人還受到其他很多的限制。他們中很多人經(jīng)商。經(jīng)商在古代歐洲是不被認為是一件體面的事情。猶太人中除了商人，還有很多各種工匠和體力勞動者，并不是都像《威尼斯商人》里的高利貸者夏洛克那樣的人。猶太人當中的商人、工匠白天可以進城做生意，一到晚上就全部被趕出城。他們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是地地道道的弱勢族群。這甚至反映在他們的外形上。猶太人明顯比基督徒瘦小，直到今天也是如此。你如果走到美國去看看，那里猶太人還是相對瘦�。ǖ�猶太人把自己的文化保護得很好，在一個美國家庭往往有兩三輛車的情況下，猶太人每周六硬是走路去猶太會堂做禮拜）。在古代，猶太人與主流族群的身體差異應當更明顯。可這種事在中國是不可能發(fā)生的。這不是中國的做法。猶太人一直受迫害。剛才講到的伊比利亞半島的情況就更糟糕了。這比迫害猶太人還更加嚴重。在那里，基督徒卷土重來就有點像還鄉(xiāng)團殺回來的感覺。當西班牙、葡萄牙的基督徒在伊比利亞半島上重新取得政權或優(yōu)勢地位以后，連猶太人住在那里的權力也不給，除非改宗，成為基督教徒。

　　根據(jù)西班牙歷史學家，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前秘書長胡·安東尼奧安東尼奧·略倫特神父披露，“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在三百五十年（15世紀下半葉，西班牙建立起統(tǒng)一的宗教裁判所及其執(zhí)行機構‘神圣兄弟會’，迫害異教、異端）中， 活活燒死了三萬一千九百一十二人，模擬燒死（即燒死在刑訊中被折磨死的人）一萬七千六百五十九人，判處其他各種懲罰二十九萬一千四百五十人，共計三十四萬一千零二十一人。這個恐怖機構直到19世紀中葉才被廢除”。這只是發(fā)生在西班牙的事。其他地方的基督徒用同樣殘酷的手段對付異端，也并不在乎“異端分子”是改宗以后的猶太人，還是本來就是同樣信仰基督教的歐洲人。一個最極端例子是16世紀日內(nèi)瓦新教政權在火刑柱上燒死啟蒙神學家塞爾維特（為發(fā)現(xiàn)人體血液循環(huán)的第一人）。大家知道他被判處火刑的原因嗎？很簡單，就是他認為三位一體說不是真理而謬誤。另一個例子是法國天主教徒大規(guī)模屠殺胡格諾派（新教徒）的圣巴托羅繆慘案。

　　這里死人的數(shù)字跟中國相比，似乎并不大，但如果考慮到當時歐洲的總人口，這些數(shù)字是驚人的。這些人都是因為宗教原因而被殘酷處死的。另外還有一個例子，那就是13世紀歐洲十字軍對法國南部阿爾比派的鎮(zhèn)壓（注意，這不是侵略阿拉伯東方的十字軍，而是對付歐洲基督教同胞的十字軍）。阿爾比派不是猶太人，也不是穆斯林。他們就是基督徒。但他們信奉了一種不同的基督教，于是教皇就發(fā)動各地的基督教徒組織十字軍去剿滅他們。稍晚的時候，歐洲的十字軍侵略了中東一帶。他們沿途也把拜占庭給燒殺搶掠了一番（西方人不隱晦這段歷史；
他們不像日本人；
中國人目前在這方面也做得也不是太好，總喜歡把歷史上不好的東西隱瞞起來；
西方人這方面做得較好，這是他們的長處）。中國歷史上當然也殺過人，但一般不會因宗教信仰不同而殺人（以宗教名義發(fā)起的改朝換代戰(zhàn)爭另當別論）。

　　一個多月前，我看了一個電視節(jié)目，以歷史學家的口吻講述伊比利亞半島基督徒重新取得優(yōu)勢地位以后發(fā)生的事情。里面提到，在這以前的兩三百年，北邊的基督徒就不停地騷擾穆斯林。那時穆斯林在半島占統(tǒng)治地位，大多住在城市里，很富有。這就有點像中國北邊的游牧民族來騷擾漢族。同樣的例子是，基督教徒發(fā)動十字軍東征，打到圣城耶路撒冷，占領了這個城市和中東其他許多地方。在這期間不知殺了多少人，連信基督教的東正教徒也不放過。這跟土匪沒有區(qū)別。我講這些例子是為了說明中國的宗教和文明的是寬容的。也許能找到一些反證。

但總的說來，中國歷史上沒有因宗教緣故而大開殺戒，沒有因宗教緣故動輒判處異端分子死刑，用相當于古羅馬釘十字架或中世紀火刑那樣的凌遲來處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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