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夫：走近維也納森林

　　人往往有這種習(xí)慣：遠距離看一處風(fēng)景或一件事物，可以任思緒馳騁，浮想聯(lián)翩；
走近去看，卻又難免浮光掠影，陷入偏見。這次走訪維也納森林，該是何種情況呢？我站在布達佩斯旅社的窗前，不禁陷入了沉思。

　　清晨的微風(fēng)吹散多瑙河上的薄霧，洋溢著花香的空氣中自有一種甜津津的濕潤。昨夜，淅淅瀝瀝的細雨，終于在拂曉時停息了，似乎預(yù)示我們，從今天開始的歐洲之旅將有一個明亮晴朗的行程。

　　從布達佩斯到維也納260公里，車行速度很快，只兩個小時，歐洲最美的城市維也納已經(jīng)遙遙在望了。我們一行六人，坐在由衛(wèi)星導(dǎo)航的車里，不時和司機兼導(dǎo)游的魏瀛交談幾句，對奧地利的風(fēng)土人情增加了不少新鮮的知識，絲毫不覺得旅途的寂寞與勞頓。

　　濃濃的深綠色，最先閃現(xiàn)在視線中。遠遠的地平線，遮掩著青黛山巒的是游蕩的白云，云影的下方是一片綠色，又一片綠色。。。

　　“那是不是維也納森林？”我指著遠方問導(dǎo)游。

　　魏瀛沉思了一下，笑語道：你這個問題，很多人都問過。一般來說，維也納森林專指就是城市郊區(qū)那一片。其實，它可大可小。有人說，面積四十平方公里，有人說方圓百里。再說，奧地利素有森林王國之稱。她的國土面積84000平方公里，卻有三百七十萬公頃森林。維也納城最后隱沒于維也納森林，阿爾卑斯山脈就從此森林延伸到與匈牙利平原接壤的鄰省布爾根蘭平原。

　　他說，在18世紀(jì)中葉，葉特雷西亞女皇在位時期，維也納森林只是在城市西部的一片并不太大的森林。后來的皇帝，特別是弗朗茨.約塞夫皇帝（就是希茜公主的丈夫）執(zhí)政了68年，他喜歡打獵行樂，在維也納森林里修建了不少城堡、別墅、教堂、修道院和旅館等，維也納森林的面積也擴大了。二次大戰(zhàn)以后，奧地利政府為了發(fā)展旅游業(yè)，在維也納森林修建了不少游覽和療養(yǎng)區(qū)，交通也很發(fā)達，春夏兩季，人們來這里登山游覽；
秋冬時候，人們來此滑雪打獵。收獲的季節(jié)，人們來此品嘗新釀的葡萄酒，更是維也納森林的一件盛事。

　　最后，魏瀛特別強調(diào)說：“今天晚上，咱們要參加的晚宴，就是在維也納森林腳下的酒村�！�

　　還是在布達佩斯的時候，就聽作家李明晏說，咱們到維也納，當(dāng)晚就有個宴請。主人是歐洲時報主編常愷先生和歐洲華文作家協(xié)會新任會長俞力功先生，他們聯(lián)合舉行晚宴，招待北美作家馬克任夫婦、臺灣女作家汪季蘭和我們澳洲作家。

　　酒會地點選擇在維也納森林里的小鎮(zhèn)，特別有意思。

　　維也納森林也是我此次歐洲圓夢地之一。自從約翰.小斯特勞斯1868年創(chuàng)作的圓舞曲《維也納森林的故事》傳世以來，人們對維也納郊區(qū)的森林便有一種夢幻般的向往。說不清為什么，我對維也納森林也有一種特別的情愫。青少年時代，在上海看美國好萊塢影片《翠堤春曉》，便被圓舞曲之王斯特勞斯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以及無與倫比的音樂和維也納森林的景色所陶醉所癡迷。從此，每逢聆聽這首圓舞曲的時候，腦中總會出現(xiàn)維也納郊區(qū)的森林，那噠噠的馬蹄聲，回蕩在寂靜的林海，霧氣迷蒙中依稀看到蓊郁蒼翠的綠蔭，高枝間鳥兒在啼鳴，林地上鮮花在爭艷，馬車夫吹起了口哨，馬兒噴著響鼻，你也仿佛能大口吮吸著樹林里清馨、涼爽、濕潤的新鮮氧氣。一種輕盈而歡快的奇妙聲音，仿佛來自林海，來自天外，靈魂不禁為之激蕩。

　　雖然那時我還沒有到過維也納。但是這一切情景總不時地在腦子里閃現(xiàn)。十六年前，我與詩人鄭成義共同主編20集的《海岸詩叢》，在第二輯中收入了著名詩人苗得雨訪問奧地利的詩集《維也納森林》，這不僅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更使我久遠的夢復(fù)蘇起來，向往著親眼看一看維也納森林，親口嘗一嘗那林中酒店的葡萄美酒。

　　如今，孕育數(shù)十年的夢終于實現(xiàn)。

　　天近黃昏時，汽車行駛在維也納郊區(qū)的森林里。我發(fā)現(xiàn)四周圍的樹木，有榆樹、槐樹、青桐等樹交相混雜，幾乎全都是闊葉林，不像澳洲大多數(shù)是針葉林。車在林子里穿行，無邊的綠色凈化我們的眼睛與心靈。

　　不多久，我們便來到這個著名的“酒村”。這是個相當(dāng)?shù)溲庞撵o的小鎮(zhèn)。

　　沉沉的暮靄，四周的鳥鳴，使人如入迷離的夢境。臨街有數(shù)不清的酒店。房屋幾乎全是木結(jié)構(gòu)。但是每家店面裝飾，建筑設(shè)計都獨特、新穎，別具一格，絕不雷同。主人領(lǐng)我們走進的這家酒店，原木門框，厚重而古樸，過道迎面的墻壁特別引人注目，一排褐色木框鑲嵌玻璃的裝飾柜，里面全部懸掛著各色各樣開酒瓶的起子，不僅形狀顏色各異，而且制造材料也不盡相同；
前屋廊檐下，一張木桌油漆斑駁，破舊不堪，仿佛承受不住兩個碩大無比的圓形橡木酒桶，隨時可能坍塌下來。

　　這一切說明店主的別出心裁。也活生生地展示著這家酒店古老的歷史。據(jù)說，貝多芬、莫扎特、施特勞斯、舒伯特等音樂大師當(dāng)年都曾光顧過這里，在此喝酒，作曲，暢談音樂。

　　酒店規(guī)模很大。座位必須提前預(yù)訂。兩間屋子里全坐滿了客人。

　　我們的座位訂在酒店后院。那是一座葡萄園改建的店堂。粗壯的葡萄藤從四周伸向空中，青翠的枝葉仿佛天然的涼棚，西下的夕陽，透過稀疏的葉片，在酒桌和地面投下斑駁的花影。真有點像童話世界。當(dāng)穿著奧地利民族服裝的女侍者將我們領(lǐng)進去時，周圍已經(jīng)酒客滿座。

　　我們十五個人，浩浩蕩蕩，圍坐在一張長桌的兩旁，歡歌笑語，熱鬧異常。

　　這時，兩個酒店男侍者端來兩木盆盛滿烤魚、烤牛肉、烤雞以及許多說不出名稱的本地佳肴，女店主送來他們自釀的葡萄酒，并笑意盈盈地說：“歡迎遠道來的客人�！�

　　常愷笑著向她致謝。并告訴我們說，在奧地利東部多瑙河兩岸和維也納森林腳下的山坡上，盛產(chǎn)葡萄，從前白葡萄酒好，現(xiàn)在紅葡萄酒質(zhì)量非常高，能趕上法國的名酒，在歐洲銷路很旺。

　　他說著站立起來，示意這次酒宴的另一位主人作家俞力功，輪番交替向我們敬酒，不喝不行，喝得太多也不行。

　　總之，大家喝得盡興，幾乎都略帶醉意，一人引領(lǐng)，眾人唱和，男聲，女聲，獨唱，合唱，新疆民歌，江蘇民歌，臺灣民歌，俄羅斯歌曲，奧地利歌曲，唱了一曲又一曲，招引來不少友好而又夾雜著驚奇的目光。有兩位奧地利老人也興致勃勃地加入了我們的合唱。

　　隨著林間霞光的漸漸消隱，天色暗下來了，院子四角亮起了燈光，每張桌子又點燃一枝枝蠟燭。熒熒的燭火，芳香的美酒，輕盈歡快的旋律，伴著維也納森林酒店熱情洋溢的夜色，真使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松愜意，仿佛這才是悠閑的夢境般的人生。

　　這時候，一支小樂隊正在演奏施特勞斯的《當(dāng)我們年輕的時候》，接著又是圓舞曲《維也納森林的故事》，那美妙絕倫的旋律，令人回腸蕩氣的音波，仿佛已化作清澈透明的泉水正在你的心靈中流淌。

　　這一切，多么美妙而又有些不可思議。這時，腦子里閃過一個奇異的念頭：我仿佛覺得坐著的木凳上，還殘留著圓舞曲之王施特勞斯當(dāng)年散發(fā)的青春氣息。

　　（原載澳洲《澳洲日報》副刊，作者授權(quán)天益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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