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十面埋伏琵琶曲

　　在獄中服刑的“黑老大”將獄警拉下水后，自由出入監(jiān)區(qū)，趕赴另一“黑老大”擺下的“鴻門宴”，并與其手下密謀槍殺對手。“黑老大”在逃亡途中，與一美女警察情投意合，并通過她通風(fēng)報信。該案被列為四川涉黑1號大案。公安機關(guān)在5年的艱苦偵查中，布下――
　　
　　茶樓槍響“黑老大”喋血
　　
　　夜幕四合，沉沉壓下。四川省綿竹市城郊的“東方之珠”茶樓燈火輝煌。二樓大廳里，當(dāng)?shù)亍昂诶洗蟆蓖踯娬�全神貫注地和三位朋友打麻將，絲毫也沒有感到危險正悄悄向他逼進！
　　就在距茶樓不遠處，一名黑衣男子拿起手機向?qū)Ψ降驼Z：“目標在茶樓二樓出現(xiàn)！”
　　10分鐘后，一輛用黑布遮住車牌的紅色“夏利”轎車在茶樓門口停下，車門打開，兩名蒙面男子沖下車來，其中一名身穿米黃色風(fēng)衣，右手緊握一支手槍，另一人身穿黑色西服頭戴假發(fā)，端著一支滑膛槍，殺氣騰騰地沖進茶樓，直撲二樓大廳。
　　大廳里，方城之戰(zhàn)正酣。背對大門而坐的王軍突覺背后一陣疾風(fēng)襲來，扭頭后看，蒙面人手中黑洞洞的槍口已對準了他，“砰！”“風(fēng)衣”男子手中的手槍率先發(fā)出一聲悶響，王軍面部中彈，當(dāng)即仆倒在麻將桌上。緊接著，“西服”男子手中的滑膛槍也開火了,王軍的頸部被打出一個大窟窿，從窟窿里噴出的鮮血濺滿了麻友的臉。蒙面人確認王軍已經(jīng)沒有氣息后，轉(zhuǎn)身旋風(fēng)般沖下樓去，跳上早已在茶樓門口等候的那輛紅色“夏利”轎車,司機猛踩油門,“夏利”像箭一樣射出后絕塵而去――
　　此時，時間定格在1999年11月15日晚19時47分。10分鐘后，目睹剛才那一幕的茶客和麻友們才從失魂落魄中緩過神來，有人急忙撥通了綿竹市公安局“110”報警電話。
　　5分鐘后，呼嘯的警車鳴著尖厲的警報趕到了現(xiàn)場，臉色陰沉表情凝重的綿竹市公安局長葉云跳下警車，快步奔上二樓大廳,指揮眾刑警進行現(xiàn)場勘查。
　　這是一起非同尋常的謀殺案，被害人王軍，37歲，是當(dāng)?shù)睾蘸沼忻�的黑道人物。誰會對“黑道大哥”下此毒手呢？
　　四川省公安廳副廳長吳健對案件性質(zhì)一錘定音：“‘11?15’槍殺案看似平常，卻暗藏玄機。它不是一般的仇殺，而是涉黑團伙之間為爭奪勢力范圍和既得利益而進行的仇殺,是一起有組織的犯罪，除了赤膊上陣的兩名殺手和一名負責(zé)接應(yīng)的司機外，幕后還隱藏著黑手�！�
　　不久,公安部組織的“打黑除惡”專項行動在全國展開，“11?15”槍殺案被四川省公安廳列為2000年掛牌督辦的涉黑1號大案。一個由德陽市公安局、綿竹市公安局聯(lián)合組織的代號為“狂飆”的打黑專項行動拉開了序幕――
　　
　　黑道恩仇暗藏殺機
　　
　　民警圍繞王軍當(dāng)天的活動情況展開調(diào)查。11月15日中午，王軍的朋友李世先在綿竹某大酒店大宴賓客慶祝喬遷之喜，王軍自然是座上賓。酒足飯飽之后，王軍和賓客們被安排到大酒店相鄰的“東方之珠”茶樓打麻將，不久，槍殺案便發(fā)生了。
　　警方分析，很可能有“內(nèi)線”為殺手提供了王軍準確的落腳點。而能夠有條件作“內(nèi)線”的，必定是當(dāng)天參加李世先喬遷喜宴的人。那么，他是誰呢？
　　民警對案發(fā)當(dāng)天參加李世先喬遷喜宴的近百人進行逐一排查，很快，一個叫丁天華的人引起了民警的注意。丁天華，37歲，綽號“丁土板”，開了個小型肉聯(lián)廠從事生豬屠宰加工。丁與綿竹市的另一黑道人物何成敏交往甚密，憑著與何的關(guān)系，他壟斷了當(dāng)?shù)氐男∧c收購生意。案發(fā)當(dāng)天，只有丁天華一人最先離開現(xiàn)場。民警發(fā)現(xiàn)，丁天華當(dāng)日與劉勇、周明貴聯(lián)系頻繁。經(jīng)查，劉勇和周明貴均系綿竹另一黑道頭子何成敏的保鏢和得力干將。
　　說起何成敏，在綿竹城內(nèi)名氣絲毫不亞于王軍。說起來，他和王軍還曾經(jīng)是歃血為盟的“兄弟”，一起出來“打天下”。后來為爭權(quán)奪利兩人反目成仇。
　　1997年，王軍因開車撞人致死，被法院以交通肇事罪判刑入獄。王軍入獄后，他打下的“江山”很快被何成敏侵占。一年以后，王軍出獄。他很快召集起舊部向何成敏討要失去的地盤。雖然何成敏將奪得的地盤歸還，但王仍對何趁火打劫的行為十分不滿。兩人開始貌合神離，矛盾日深。
　　1998年元旦之夜，何成敏與王軍就“勢力范圍”問題展開了一次“談判”。談判中，王軍手下一個綽號叫“魯猴子”的和何成敏手下一個叫劉啟衛(wèi)的發(fā)生了沖突，劉啟衛(wèi)像一頭發(fā)怒的公牛，向“魯猴子”撲了過去，左手抓住他的頭發(fā)，右手拔出手槍對準他的太陽穴扣動了扳機�！芭椤钡囊宦暎�“魯猴子”腦漿迸裂，當(dāng)場斃命。
　　槍聲驚動了正在迪吧執(zhí)勤的綿竹市公安局巡查隊員黃佑斌、范元江，二人循著槍聲趕過去，與神色慌張的劉啟衛(wèi)狹路相逢。殺紅了眼的劉啟衛(wèi)為了能盡快逃離現(xiàn)場，向撲上來的黃佑斌、范元江連開兩槍，黃佑斌當(dāng)場犧牲，范元江腹部中彈脾臟破裂失血性休克，昏倒在地。
　　兩伙涉黑團伙的談判頃刻間演變成了殺人拒捕、石破天驚的持槍殺人案。劉啟衛(wèi)被抓獲后，被判處死刑，執(zhí)行槍決。何成敏自然也難逃干系。1998年5月，由于王軍手下的舉報，綿竹法院以犯非法持有槍枝罪判處何成敏有期徒刑二年。
　　
　　悍匪落網(wǎng)案情漸明
　　
　　何成敏入獄后，王軍如法炮制，很快便將其地盤侵占。沒有了競爭對手的王軍在綿竹呼風(fēng)喚雨，風(fēng)光無限。是誰吃了豹子膽敢在“太歲”面前動土呢？
　　專案組分析來分析去，覺得何成敏的嫌疑最大。但此時的何成敏正在牢中，從理論上說，他根本不具備作案的時間和條件。專案組決定從丁天華和何成敏的保鏢兼得力干將劉勇、周明貴著手偵查。
　　1999年12月18日下午，專案組在綿陽城郊一出租房內(nèi)將劉勇擒獲。但劉勇對“11?15”槍殺案矢口否認。
　　2000年5月8日，專案組按照管轄原則將劉勇等人移交德陽市旌陽警方處理。2001年4月，旌陽區(qū)法院以犯故意殺人罪判處劉勇有期徒刑15年。因一時沒有掌握何成敏指使殺人的證據(jù)，2001年元月2日，在獄中呆了兩年的何成敏刑滿釋放。
　　不過，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3個月之后，案情峰回路轉(zhuǎn)。
　　2001年4月25日，涉嫌“11.15”槍殺案的犯罪嫌疑人向啟軍在江油市后壩鎮(zhèn)落網(wǎng)。經(jīng)審訊，向啟軍交代了參與“11.15”案的犯罪事實，并供出槍殺王軍的正是劉勇和周明貴，以及開車的王先東和保管槍支的葉根平等人。專案組迅速將葉根平抓獲。葉對參與“11?15”案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向、葉二人的落網(wǎng)撕開了“11.15”槍殺案的黑幕。沉默了兩年多的劉勇在專案組的強大攻勢下終于開口了，承認是他和周明貴開槍殺死了王軍，并供出丁天華就是負責(zé)提供王軍情況的“內(nèi)線”。
　　根據(jù)三人的交代，5月18日，專案組民警在劉金發(fā)家起獲了滑膛槍和“五四”制式手槍各1支、彈匣1個、子彈11發(fā)、霰彈5發(fā)。經(jīng)鑒定，這兩支槍正是周明貴、劉勇作案用的槍支。
　　雖然劉勇拒不供述是誰主使，但種種跡象表明，何成敏便是幕后操縱的黑手。此時，何成敏和丁天華都已聞風(fēng)潛逃。2001年9月，何成敏、丁天華和周明貴被四川省公安廳列為A級通緝要犯。經(jīng)過鍥而不舍的追捕，專案組分別在2002年5月24日和8月17日將丁天華和何成敏抓獲。落網(wǎng)后的何成敏交代，正是他一手策劃“11?15”槍殺案的犯罪事實。
　　
　　獄中密謀 做掉“老大”
　　
　　何成敏之所以要對王軍痛下殺手，源于王軍給他擺出的一桌“鴻門宴”。
　　1999年3月的一天，王軍請已被判刑入獄的何成敏到德陽赴宴。幾杯酒下肚后，王軍亮出了底牌：給何一百萬，讓他出來后就別回綿竹，在德陽安家算了！原來王軍是想將他趕出綿竹，自己獨霸天下。何成敏心頭火起，但表面上卻表現(xiàn)出對王軍的感激。
　　王軍的行為，在何成敏看來是對自己的公然挑戰(zhàn)！何成敏就決定先發(fā)制人，“做掉”王軍。于是，何成敏召集周明貴、丁天華、劉勇多次密謀“做掉”王軍的具體細節(jié)。此后，何成敏以1萬元的價格從德陽市旌陽區(qū)人張開國那里購得一支“五四”手槍，從劉虎那里搞到十幾發(fā)子彈，又從安縣一“道”上朋友那里搞到一支滑膛槍和霰彈5發(fā)。何成敏將槍和子彈交給了周明貴、劉勇。
　　1999年11月5日，丁天華打聽到王軍的朋友李世先要搬新房，覺得行動的時機來了，因為確定王軍到時會出現(xiàn)。他便給李世先引薦了一個算命的謝瞎子，美其名曰為李喬遷新居擇期，實際上丁早已與謝瞎子串通好，確定了搬新房的日期和舉行宴會的地點，方便下手。
　　11月15日，一切都按何成敏的計劃進行了。
　　然而，何成敏赴王軍宴和策劃這起謀殺案之時，正是他在獄中服刑期間。高墻之內(nèi)的罪犯怎么能夠隨便外出，如入無人之境呢？隨著偵查的深入，一個徇私枉法的警察開始浮出水面。
　　此人名叫劉虎，是德陽監(jiān)獄七監(jiān)區(qū)六分監(jiān)區(qū)長，何成敏入獄后便分到了他負責(zé)的監(jiān)區(qū)。狡猾的何成敏指使外面的周明貴隔三岔五請劉虎到外面吃喝玩樂一頓，并以美女相伴，讓劉虎感到好不快活。
　　當(dāng)然，世上沒有白吃的宴席。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從此，在劉虎的關(guān)照下，監(jiān)規(guī)對何成敏形同虛設(shè)，他可以自由使用手機，可以幾天不參加勞動。特別是1999年1月，何成敏所在的分監(jiān)區(qū)搬到遠離監(jiān)獄50多公里的中江縣永太鎮(zhèn)，劉虎擔(dān)任分監(jiān)區(qū)長后，何成敏簡直就成了“自由人”。他不僅可以完全不參加勞動，劉虎還花公款專門為他在外租住農(nóng)房，經(jīng)常帶他上街閑逛，甚至還允許他獨自外出鬼混，幾天不歸。至此，被“糖衣炮彈”擊中的劉虎已徹底拜倒在“黑老大”的腳下。
　　正是這種長期處于無人監(jiān)管狀態(tài)，為何成敏成功策劃“11?15”槍殺案提供了方便。
　　
　　美女警察戀上殺手
　　
　　隨著何成敏、丁天華等主要犯罪嫌疑人的落網(wǎng)，專案組加緊了追捕在逃犯罪嫌疑人的力度。然而，“11?15”案主要犯罪嫌疑人、殺手之一的周明貴卻猶如人間蒸發(fā)，一度在警方視線中消失。
　　原來，槍殺王軍后，周明貴在何成敏的安排下，連夜?jié)撎映鼍d竹，從此過上了東躲西藏、居無定所的亡命生活。2001年初，他花2000元在成都九眼橋請人制作了一張假身份證，從此，搖身一變成了樂山人李勇。逃亡初期，由于有何成敏資助，周明貴衣食無虞。何成敏被公開通緝后，周明貴斷絕了與德陽、綿竹方面的所有聯(lián)系，轉(zhuǎn)投眉山“黑老大”舒川眉。誰也不曾料想，在逃亡期間，他竟與一個年輕貌美的邛崍女警玫玫（化名）展開了一場熱戀，竟使得這個“警花”為他身陷囹圄。
　　玫玫芳齡21歲，身材婀娜，笑顏如花。因家境殷實，她從小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養(yǎng)成了心高氣傲的性格，對追求她的同事不屑一顧。玫玫的父親與舒川眉交往甚密，2001年7月的一天，玫玫到舒川眉家玩，由此與周明貴相識。當(dāng)然，周明貴說自己名叫李勇。
　　外表冷漠少言寡語的周明貴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向玫玫大獻殷勤，而是故意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越是這樣，玫玫越是好奇。幾次交往后，她漸漸地被周明貴冷漠的氣質(zhì)所吸引，主動向他發(fā)動進攻。盡管在交往過程中周明貴從來沒有說過甜言蜜語，但他卻用行動展現(xiàn)著男子漢的冷峻與熱情，使玫玫認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白馬王子”。從此，一個美女警察瘋狂地愛上了一個職業(yè)殺手。
　　熱戀期間，周明貴也曾經(jīng)動過放下屠刀與玫玫好好過日子的念頭，但他想到自己作惡太多，不是被警察抓獲后被槍決，就是被仇人報復(fù)死于非命；還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于是，周明貴一方面與玫玫纏綿，一方面繼續(xù)作惡，又犯下了一起命案。
　　2002年6月20日晚，周明貴、舒川眉等人攜槍到約定的茶樓與另一幫黑惡勢力談判。周明貴見對方人多勢眾，害怕寡不敵眾吃虧，便先發(fā)制人，拔出手槍，將對方兩個頭目當(dāng)場打死。從此，“李勇”在黑道名聲大振，也同時引起了警方的關(guān)注，懷疑“李勇”就是周明貴。
　　隨著偵查的深入，專案組發(fā)現(xiàn)了“李勇”與玫玫的戀情。2003年6月24日，專案組民警到邛崍市公安局找到玫玫，通過辨認，玫玫承認與她熱戀的“李勇”就是周明貴。專案組將周明貴的案底告訴了玫玫，請她協(xié)助專案組將周明貴盡快抓獲。玫玫表面上答應(yīng)，暗地里卻在廁所里用手機向周明貴發(fā)短信通風(fēng)報信。當(dāng)她走出廁所，便被專案組民警擋獲，民警從她的手機中查出了還未來得及刪除的短信。周明貴再次從警方視線中消失。直到2004年9月23日，專案組才在成都一出租房內(nèi)將周明貴堵在被窩里。
　　今年2月13日，德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審判大廳內(nèi)，四川省打黑1號案――何成敏涉黑犯罪團伙的最后一名被告人、身負多宗命案的“職業(yè)殺手”周明貴，戴著手銬腳鐐，被全副武裝的法警押上了正義的審判臺。此前也是在這個審判大廳，德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對何成敏涉黑犯罪團伙的主要被告人作出了一審判決，主犯“黑老大”何成敏、殺手劉勇被判處死刑，丁天華等其余4名團伙分別被判處3～20年有期徒刑。德陽監(jiān)獄分監(jiān)區(qū)長劉虎犯玩忽職守罪，被判刑3年。邛崍女警察玫玫因給周明貴通風(fēng)報信也被判刑。至此，四川省公安廳掛牌督辦的打黑1號案經(jīng)過德陽、綿竹兩級公安機關(guān)長達5年的艱苦偵查，終于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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