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國家珍貴古籍名錄》中的幾處缺憾|國家珍貴古籍名錄
發(fā)布時間:2020-03-07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摘要]論證《第一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以下簡稱《名錄》)中的《天蓋樓四書語錄》并非天蓋樓刻本,探討此書的版本情況;指出殿本《西清古鑒》應為刻本而非銅版本,論證《名錄》中《西清古鑒》實為光緒年間日本銅版本;《名錄》中《全唐詩》應以初印本而非后印本為佳;并探討《第一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圖錄》中《古文淵鑒》尚需完善的地方。
[關鍵詞]國家珍貴古籍 版本鑒定 天蓋樓四書語錄 西清古鑒 全唐詩 古文淵鑒
[分類號]G256.22
《第一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以下簡稱《名錄》)公布后,筆者對當時沒有申報但版本情況可能與《名錄》中一致的十幾種館藏古籍進行了認真、細致的版本鑒定,由此發(fā)現(xiàn)《名錄》存有幾處應該推敲的地方。但當時苦于沒有相關古籍圖錄,因此未能定論。當國家古籍保護中心組織出版的《第一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圖錄》(以下簡稱《圖錄》)配發(fā)到我館,筆者立即進行核對,證實了當初的推斷是正確的,同時又發(fā)現(xiàn)《圖錄》亦存有問題。現(xiàn)把《名錄》及《圖錄》中幾處需要商榷的地方探討如下,以求教于方家。
1 《天蓋樓四書語錄》的版本問題
1.1此書沒有天蓋樓刻本之說
《天蓋樓四書語錄》為大梁周在延編次其師石門呂留良評選歷科時藝之作品,是書編纂于呂留良去世的第二年,即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嘉興市圖書館所藏是書殘帙二十五卷,入選《名錄》,編號為01388,《名錄》著錄為清康熙二十三天蓋樓刻本。
呂留良(1629―1683年),原名先輪,字莊生,號用晦,又號晚村。明亡,留良哭臨甚哀,散萬金之家以結(jié)客。家富藏書,藏書處為天蓋樓、南陽講習堂。其歸隱故鄉(xiāng)后,自開天蓋樓刻局,以“天蓋樓”為名刻印時文,著述授徒,聲名大噪,被人們尊為“東海夫子”。在其死后40余年,因曾靜反清案的牽連,于清雍正十年(公元1732年)被欽定為“大逆”罪名。此案罹難之酷烈,為清代文字獄之首。
《天蓋樓四書語錄》刊行兩年后,即康熙二十五年,呂留良門人陳樅在其編纂的《呂晚村先生四書講義》序中云:“近睹坊間有《四書語錄》之刻,謬戾殊甚。其中有非先生語而混入之者,有妄意增刪,遂至文氣不相聯(lián)貫者,有議論緊要而妄削之者。其所載無黨述評,十居其四,甚有以述評語為先生語者。種種謬戾,不可悉數(shù)。樅竊懼后之學者,昧其源流,而以為先生之書真如此,用其為惑誤不小也。用是不揣固陋,編為《講義》一書”。陳樅有感于坊間所刻《四書語錄》“謬戾殊甚”,因此與呂留良兒子呂葆中等編纂了《呂晚村先生四書講義》以正《四書語錄》之謬誤。
呂留良過世后,其子呂葆中繼承父業(yè),繼續(xù)舉辦南陽講習堂,刻書銷售,并選編父親遺稿。若此書為呂留良自家書局天蓋樓所刻,其子呂葆中當會嚴格把關,努力使其體現(xiàn)其父治學思想,不至于出現(xiàn)“種種謬戾,不可悉數(shù)”之局面。退一步說,假設此書真為天蓋樓所刻,其他書坊在翻刻時肆意篡改原著,呂氏后人為正其謬誤,大量刷印自家原刻本即可,沒有必要再勞師動眾去組織一幫門人弟子另編纂《四書講義》。這些足以證明《四書語錄》實非天蓋樓書局所刻。自清代以來各家書目,從無出現(xiàn)天蓋樓刻本之著錄,亦證明天蓋樓刻本之說難以成立。
1.2《天蓋樓四書語錄》的存世版本
北京出版社《四庫禁毀書叢刊》,影印中國科學院圖書館(以下簡稱“中科院圖書館”)存藏清康熙二十三年金陵玉堂刻本是書。此書封面題“呂晚村先生四書語錄”,有牌記“金陵玉堂原本梓行”三行。以此本與《圖錄》相關書影核對,證兩書為同本。煙臺圖書館存藏是書殘帙二十三卷,書影與《圖錄》所錄完全一致,亦證兩書為同本。以我館與中科院圖書館所藏逐頁比對,兩書亦為同本,充分證明此三書實為同本。
《四庫禁毀書叢刊》所選是書,首有康熙二十三年錢陸燦序。謝國楨《江浙訪書記》著錄寧波天一閣博物館所藏是書,首有康熙二十三年錢陸燦序,次江浦王登三序。天一閣本王登三序中王氏所言從“予泫然日”到“業(yè)茂于勝國哉”近二百余字,竟在中科院藏本之錢陸燦序中,且為錢氏言語。雖然目前尚無法確定此兩本之間的關系,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此兩本中,當有一本在篡改另一本的序言。究其原因,或是書賈在翻刻或版片易主重新刷印時,故意更改序言,給讀者造成不同版本之錯覺以欺售獲利。
嘉興圖書館在其《嘉興名人著作檢索》中著錄此書為大業(yè)堂刻本。人選《名錄》后,此書被著錄為天蓋樓刻本。那大業(yè)堂刻本之說是否就子虛烏有呢?無獨有偶,深圳大學學者黎亞明在其論文《王船山著作年代考略》中亦著錄此書為大業(yè)堂刻本。大業(yè)堂是明末清初周文煒、周亮工家族所開的一所書坊,此書編纂者周在延即為周亮工三子。清康熙十七年,周在延所輯《朱子語類》即由大業(yè)堂刊行。周在延在編次完《天蓋樓四書語錄》后,完全存在用自家書坊大業(yè)堂刊行的可能性。
除上述幾種版本外,目前所見其他“版本”有:臺灣“中央圖書館”藏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金陵四留堂刊本,臺灣藏本首卷卷端上題被剜改為“四書語錄”,與中科院圖書館所藏在字體方面存在差異,當為不同本;天津國拍今古齋本,天津國拍今古齋公司于2007年曾拍賣一部此書,此本為單黑魚尾,與所見中科院藏本、臺灣藏本單白魚尾又不同;北京大學圖書館所藏金陵正中堂刻本,因未見此書圖錄,此本情況待定(天一閣藏本情況與此同)。綜上所述,此書目前可以肯定的版本有中科院藏本、臺灣藏本、天津國拍今古齋本等三種。
雍正皇帝嚴懲呂留良案當事人后,對呂留良的文字著作,諸臣提議禁毀。雍正帝不同意禁毀,他認為書是禁毀不盡的,不如留給后世辨別是非真?zhèn)巍I踔吝令大學士朱軾把呂留良的《四書講義》、《四書語錄》“逐條摘駁”,纂輯成《駁呂留良四書講義》,同《大義覺迷錄》一起刊印,頒布學宮。直到乾隆年間編纂《四庫》時,此書才被列為禁書,并在兩江總督高晉于乾隆四十二年五月奏報的毀板折中,才第一次出現(xiàn)于禁毀書目中。因此是書于康熙二十三年刻成到乾隆年間纂修《四庫》并被禁毀的幾十年間,不排除翻刻,或版片易主后更改序言或牌記以欺售之可能。
如上述,此書為書坊刻本而非天蓋樓刻本,并可能存在大業(yè)堂刻本、四留堂刊本、寧波天一閣藏本、金陵玉堂刻本、正中堂刻本等幾種版本的可能。鑒于目前條件所限,我們尚無法研究這些版本間的具體關系。而依各家書目著錄,刊于康熙二十三年者即有三種!端臅Z錄》最后成書于康熙二十三年六月以后,其祖本刊行后,翻刻者在半年之內(nèi)如此之眾,恐值得懷疑,不排除有些版本是在康熙二十三年后刊刻而成之可能。在未確定各本之間關系,以及何本為祖本的情況下,《名錄》中此書的版刻時間界定亦值得推敲。
2 《西清古鑒》的版本問題
2.1《西清古鑒》武英殿印本應為刻本
《西清古鑒》是一部著錄清代宮廷所藏古代青銅器的大型譜錄,由梁詩正等奉敕纂修,乾隆十四年 (1749年)始纂,乾隆二十年(1755年)完書,乾隆二十年武英殿刻本。
關于此書,張之洞《書目答問二種》云:“(補)乾隆十四年敕撰。日本翻殿本,坊間石印本,銅版仿殿本”,說明此書為銅版本實非殿本。莫友芝《(呂阝)亭知見傳本書目》著錄為“內(nèi)府刊本”,陶湘《清代殿版書目》著錄為“刻”,《清代內(nèi)府刻書目錄解題》明確定為刻本,《兩朝御覽圖書》亦著錄為刻本。林夕先生在其文章《版本佳作書志楷模――讀(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中文古籍善本書志)》中云:“武英殿本《西清古鑒》應是刻本,非銅版。此誤由來已久,《中國版刻圖錄》亦誤”!肚宕鷥(nèi)府刻書目錄解題》談到清光緒十四年日本邁宋館有銅版摹刻本,光緒十九年購回銅版進呈宮內(nèi)。容庚先生《清代吉金書籍述評》一文說:“邁宋書館銅版《古鑒》影印甚精,然頗有修改,且有失筆,非細校是不知道的”。由此知,此書乾隆年間殿本應為刻本,而非銅版,《名錄》著錄此書為武英殿銅版本,當屬錯誤。
2.2《名錄》所錄實為清光緒年間日本邁宋書館銅版本
煙臺圖書館所藏是書,書簽題為“銅版西清古鑒”,襯頁題“欽定西清古鑒”。此書紙質(zhì)書衣、書簽,與武英殿刻本磁青綾書衣、黃綾書簽不同,為不同本。正好我館有此書兩部:一部為全本;另一部為殘本,殘本散葉較多。在殘本散葉中,筆者發(fā)現(xiàn)書腦針眼裝訂線以內(nèi)有芝麻大小字樣的日人繪寫者名字,如總目第一葉有“飯島字”三字,第六葉有“大原刻”三字,第八葉有“伊藤畫/大原書”六字,總目職名葉處有“夕”字”等。再查看全本書腦,亦如殘本所述。這些日本繪寫者名字,足以證明此書為日本銅版本。經(jīng)與中安太平(北京)國際拍賣有限公司2007年拍賣的光緒十六年邁宋書館在日本銅鐫《西清古鑒》書影核對,終證兩書確為同本。
《圖錄》只著錄是書《錢錄》卷首書影一張,與我館是書完全一致,基本確定《名錄》所收是書為光緒年間日本銅版本而非乾隆年間武英殿印本。為嚴謹起見,我們與國家古籍保護中心聯(lián)系,獲得《名錄》中沈陽故宮博物院是書的其他幾張書影,并逐一核對,終證與我館所藏為同本,即光緒年問日本銅版本。
3 《全唐詩》的版本問題
3.1版刻時間問題
《全唐詩》為清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彭定求、沈三曾、汪士舷、汪繹、俞梅等人奉敕編校,成書后,朝廷命曹寅在揚州設立全唐詩局完成寫刻,再運回武英殿印行?滴跛氖晁脑率,康熙帝《御制全唐詩序》寫成頒發(fā),補刻詩序,冠式書前,《全唐詩》的刊印工作即全部結(jié)束。揚州詩局以端秀的軟體字寫刻此書,字跡精美,一絲不茍,為康熙寫刻本的杰出代表。此書為武英殿發(fā)交揚州詩局承刻,故又被視為武英殿刻書的范疇。
《名錄》誤著此書為清康熙四年(1665年)揚州詩局刻本,當屬筆誤。《圖錄》已修正為清康熙四十四年至四十六年(1705―1707年)。
3.2《名錄》應收錄初印本為佳
煙臺圖書館所藏是書,第一冊目錄總目內(nèi)“楊重玄”的“玄”字缺末筆,未改“玄”作“元”,符合魏隱儒先生所言《全唐詩》內(nèi)府刻本之特征。核對《圖錄》此書書影,兩書完全一致,當證為同本。據(jù)研究,《全唐詩》有初印本、后印本之別。初印本為開化紙和開化榜紙刻印,首無職銜名表。此書竹紙刷印,首有校閱刊刻官曹寅及校對官職銜名一葉,符合《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中文古籍善本書志》所述后印本特征,證此本為后印本。《兩朝御覽圖書》所錄為開化紙刷印,當為初印本。
康熙四十五年九月十五日曹寅有奏折曰:“今有刻對完《全唐詩》九十套進呈御覽”,曹寅、彭定求等《全唐詩?進書表》稱“康熙四十五年十月初一日書成,謹裝潢成帙,進呈圣覽”。當初進呈的這九十套《全唐詩》,當為此書初印本之代表。初印本除紙張、書衣、書簽等方面與后印本不同外,其文字內(nèi)容亦比較符合原本面貌,較后印本具有更高的版本價值。
《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著錄存藏《全唐詩》者有五十多家收藏單位。加上未收錄入《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者,恐怕不止這五十多家!吨袊偶票緯俊匪珍浾撸瑧酁楹笥”。據(jù)筆者目前所知,僅故宮博物院、柏克萊加州大學東亞圖書館、揚州雕版印刷博物館所藏為初印本。筆者認為,《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應以珍貴、稀少作為基本收錄標準。《全唐詩》后印本因存世眾多,缺少稀有性,如若這五十多部都申報、人選《國家珍貴古籍名錄》,恐失去國家珍貴古籍之嚴肅、嚴謹性,因此此書當以初印本入選為佳。
《古文淵鑒》是清代徐乾學等奉旨編注的集歷代散文為一書的文學總集。其原刻初印本為清內(nèi)府套印本代表作,有四色套印、五色套印之別。四色套印本正文墨色,朱筆圈點,并三色注釋,前人注釋及評語以黃、綠色標出,清代用朱色,五色套印本則將四色印本綠色改為藍色。《名錄》著錄四色套印本《古文淵鑒》六部,編號從02219到02223及02225;五色套印本一部,編號為02224!秷D錄》在收錄書影時,把四色套印本的編號都歸入五色套印本中,三張書影亦無從辨別其所屬。《圖錄》在處理此書不同版本書影時,疏漏明顯。
5 結(jié)語
綜上所述,《名錄》與《圖錄》存在不少值得商榷的地方。但瑕不掩瑜,我們不能因此而否定《國家珍貴古籍名錄》的重大歷史意義。這次全國古籍普查工作,是前無古人的偉大事業(yè),廣大古籍工作者多是在摸石頭過河,因此出現(xiàn)點疏漏時在所難免得。我們只有在古籍普查工作中,不斷總結(jié)缺憾,直面存在的問題,才能完善《國家珍貴古籍名錄》,使其經(jīng)得起歷史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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