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悟朝鮮“第二經(jīng)濟”】 朝鮮經(jīng)濟
發(fā)布時間:2020-03-17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正如朝鮮天天安排社會各界到不同的愛國基地學習,除了意識形態(tài)需要,其實也有經(jīng)濟考慮,因為他們還不知道怎樣處置2000多萬人口,去參與原始勞動經(jīng)濟以外的社會建設。
筆者剛再次到朝鮮,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旅游,第二次是考察,雖然路線和行程一模一樣,所見所聞也沒有太大差別,但從不少蛛絲馬跡可見,朝鮮已出現(xiàn)“準第二經(jīng)濟體”,要長期維持目前的封閉面貌、繼續(xù)閉關鎖國,幾乎不可能。
從朝鮮美元到朝鮮歐元
時隔兩年,以游客立場能發(fā)現(xiàn)的最顯著改變,當首推一切游客區(qū)都棄用美元、改用歐元的事實。理論上,朝鮮早于2002年12月,已決定以歐元結算外貿(mào)活動;但實際上,交易一直使用美元,直到2006年7月,才以美國制裁為由,嚴格下令所有公司和旅游團以歐元結算。各地貨物標價,亦一律使用歐元。當然,美元還是流通貨幣,但由于換算不直接,并不太受歡迎。反而人民幣兌歐元的匯率方便使用,一般被標準化為10:1。
這似乎對實際外匯收入影響不大。畢竟朝鮮的美元旅游收入只有約100萬美元,跟中國的邊境貿(mào)易則一直以人民幣結算。因此,朝鮮一直開宗明義地說,該決定是政治決定,目的是顯示對美國的不滿,好在六方會談時向對手施加壓力。
但假如我們脫離政治框架來看朝鮮的歐元,則無疑它已與國際經(jīng)濟潮流聯(lián)成一氣。近年世界各國貨幣紛紛與美元脫鉤,最具參考價值的例子,包括強烈親美的科威特在2007年5月將貨幣第納爾和美元脫鉤,改和一籃子貨幣掛鉤。表面原因是美元價格持續(xù)下跌,導致科威特通貨膨脹,但背后也是為迎接美元時代終結及早準備,可見政治已不能凌駕經(jīng)濟考量――何況第納爾和美元脫鉤后,科威特國內(nèi)通貨膨脹狀況一如從前。同樣希望和美元脫鉤的沙特卻不敢行動,怕動搖整個石油美元經(jīng)濟體系,盡管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2008年8月再建議沙特可“考慮”和美元脫鉤。
朝鮮始終擔心中美兩國在東北亞影響力太大。選中歐元,明顯有平衡利益的計算。它今天是最不受金融海嘯沖擊的國家,但改革開放還是會出現(xiàn)。假如金融海嘯真的帶來“后美元年代”,而朝鮮成了這年代的新玩家,驅使各國拿歐元開發(fā)其處女地,就顯得比面對金融海嘯才與歐元掛鉤的冰島有遠見。這難道不是東北亞地緣經(jīng)濟的突破?其實,韓國也一直希望拉攏歐洲,平衡中美兩國在區(qū)內(nèi)的影響,韓元于10年前的亞洲金融風暴前已全面浮動。朝鮮盯上歐元,說不定和南韓同胞的意愿也是暗合。
金日成小學的Yamaha
再到朝鮮期間,也參觀了據(jù)說是金日成幼年時曾就讀的小學,F(xiàn)在,那自然成了朝鮮“重點小學”,金氏父子數(shù)十年來一致定期建設。小學大門,也一如所料樹立了巨型金日成銅像,雖然這個像是參照其小學造型打造,感覺較為“新鮮”,但游客也未能幸免,照樣被告知必須“入鄉(xiāng)隨俗”三鞠躬。
讓人略為意外的,是這所小學的學生歡迎來賓的表演:臺上正中,放置了日本Yamaha組合電子鼓,商標品牌的顯眼,在強調(diào)“主體思想”的朝鮮顯得特別格格不入。鼓的兩旁,是彈奏電結他的男生,和撥弄電子琴的女生。演奏的曲目,除了《阿里郎》、《跟著將軍走》一類朝鮮“民歌”,也有專門排演的《沒有共產(chǎn)黨就沒有新中國》,雖然效果和1980年代中國唐朝樂隊重唱《國際歌》一類效果不可同日而語,而學生在臺下老師指揮下的表演也有幾分機械,但畢竟,已脫離了純革命歌曲年代的套版形象。最難忘的是表演中途,加插了學生電結他solo環(huán)節(jié),樂譜居然是搖滾樂――那可是一幅詭異的圖象,須知演出男生依然穿著白校服、系著紅領巾,禮堂依然掛著金日成巨像。而這一演出,據(jù)說依然是按偉大領導者金正日將軍的教導進行。
如此crossover(越界),也是頗發(fā)人深省的。朝鮮一直予人的形象,就是推廣全面的集體主義,反對個人思想。就是參觀那里少年宮,無論琴棋書畫也是集體教導,難得有個人solo空間。金日成母校的學生居然獨奏搖滾樂,算是異數(shù)。當朝鮮小學生有機會獨奏搖滾,而且從他們的神情可見其頗為自得,就不大可能真心真意天天參加10萬人團體操的排練。不少人將朝鮮和“文革”期間的中國比較,但朝鮮人并不像當年中國人那樣批判“資本主義物質生活”;使用日制Yamaha和數(shù)碼相機時,只要是黨首肯,看來沒有多大思想包袱。
不過話說回來,那真是金日成的母校嗎?根據(jù)中國資料,金日成幼時在中國接受小學和中學教育;但根據(jù)朝鮮說法,金日成是在本國接受一切基礎教育后,才毅然走到中國,“建立境外革命基地”。朝鮮處處景點都與金家扯上關系,在朝鮮人看來只是個人崇拜的應有環(huán)節(jié),但在中國人看來,卻有點欲蓋彌彰。即便朝鮮改革開放,朝鮮人的自我中心也似乎不會改變。老派社會主義被民族主義取代,從來都是順理成章,也許這就是后金正日時代的未來。
朝鮮邊境的“第二經(jīng)濟體”
蘇聯(lián)解體前夕,國內(nèi)出現(xiàn)國營經(jīng)濟體系以外的所謂“第二經(jīng)濟”體系。當時蘇聯(lián)民間通過有限的地下貿(mào)易和邊境貿(mào)易,例如買賣《圣經(jīng)》、炒賣政府糧券、輸入國外走私香煙等,孕育了首批資本主義商人。他們再和一些心態(tài)早已下海的政府官員合作,互為表里,不久,就成了蘇聯(lián)解體后的寡頭富豪。著名的英格蘭切爾西球隊老板阿布拉莫維奇的第一桶金,就是靠在第二經(jīng)濟體販賣膠鴨仔賺得。所謂“第二經(jīng)濟”,并不被計算在官方國民生產(chǎn)總值內(nèi),也不受官方制度規(guī)管和保護,通常是政制過渡期的產(chǎn)品,例如南非種族隔離政策終結前,黑人社區(qū)的第二經(jīng)濟體系也相當活躍。
這類經(jīng)歷,似乎在被稱為最封閉的國家朝鮮出現(xiàn),只是時間問題,無論金正日還在位多久。在朝鮮期間,就不斷得聞其新興邊境貿(mào)易的故事。數(shù)年前開始,朝鮮已靜靜產(chǎn)生了一系列“邊境富豪”,他們通過和中國遼寧、吉林等地進行貿(mào)易,在家鄉(xiāng)已能負擔名牌房車,招搖過市。貿(mào)易的內(nèi)容,自然以朝鮮的豐富天然資源為主,特別是木材和一些礦產(chǎn),例如銅。當中國糧食援助天天定期通過火車送往“一切自給自足”的朝鮮,朝鮮天然資源就反方向運往中國東北。朝鮮“資本家”自然要依靠官方聯(lián)系,才能公器私用,由于是在灰色地帶游走,視野又不大廣闊,還不很懂做生意。內(nèi)地人形容,“一個新相機就可以讓朝鮮人提供很多方便”。
雖然朝鮮沒有私有制,但朝鮮富豪都懂得將財產(chǎn)存放到邊境以外的中國銀行。以免血本無歸。這樣一來,中朝邊境就出現(xiàn)了一批兩棲人。表面上,朝鮮入境手續(xù)相當繁復,但假如是中國東北人從陸路過境,有時卻連護照都不用,只需拿中國公民身份證,再臨時辦手續(xù),就可以在特定范圍內(nèi)的朝鮮邊境城市活動。
雖然朝鮮對國民出國管制極嚴,但這些邊境富豪要是真要“投奔自由”,依然是最有辦法的一群人;要說國際視野 和對世界各國改革開放經(jīng)歷的熟知,亦不作他人想。他們沒有這樣做,原因之一,似乎是明白自己正享受改革開放前的特殊優(yōu)勢,亦相信這優(yōu)勢在改革開放后只會得到延續(xù),因此,都在等待,希望能像俄羅斯寡頭富豪那樣,在亂世的混沌階段,分一杯羹。
事實上,要是當年金正日提議搞的“新義州特區(qū)”能成事,上述情況,只會更早出現(xiàn)。今天的朝鮮開放實驗,集中在官方設定的開城開發(fā)區(qū),但朝鮮和中國東北接壤的邊境,其實已孕育了一個有實無名的特區(qū)。朝鮮政府不可能不知道那里的情況,也不可能不知道貪污現(xiàn)狀,但只是勉強睜一眼閉一眼,反映其領袖的心態(tài),已不否定改革開放的路。
張藝謀版的《阿里郎》
最后,值得一提的還有以300歐元的“羊牯價”,觀賞了當?shù)?0萬人參演的傳統(tǒng)歌舞《阿里郎》表演,百聞不如一見!栋⒗锢伞肥浅r傳統(tǒng)民間故事,據(jù)說講述一雙兄妹相依為命成長的經(jīng)歷。韓國史上第一出電影的主題曲,據(jù)說就是《阿里郎》,這也成了兩韓統(tǒng)一的民間熱門歌曲,經(jīng)常被用來代表整個大韓民族,地位有如兩岸三地的《歌唱祖國》、《龍的傳人》或《梅花》。歌詞翻譯成中文,大概是這樣的:“阿里郎阿里郎阿啦里喲/阿里郎清早起來爬過山頂/天空亮晨光放穿過白云照下方/好河山美如景招手呼喚……”
但朝鮮的《阿里郎》演出,與上述故事基本上毫無關系,只是大型歌舞加上政治宣傳的借題發(fā)揮,“從而突顯朝鮮人民革命感人至深的心路歷程”。至于表演形式,自然沒有多少個人主義/即興獨奏,演員一律面目模糊,都是類似國家典型的萬人操。必須承認,《阿里郎》演出的藝術水平可謂甚高,單是那數(shù)萬人組成的、背景不斷轉換的人肉背景版,已使我們足夠震撼――據(jù)說,這些“演員”都是中小學生。而且,連演出的后臺,也是由人肉持旗砌成,全天候開合,可見導演確費過不少心思。朝鮮對此自然引以為榮,因為能發(fā)動、組織國民不斷演出團體操,樂此不疲,也是一種“有效管治”,這連張藝謀也做不到。朝鮮官方刊物列出了大量來自各國元首的“贊美”:“只有朝鮮才能作這樣的表演!
不過,這些都不是這里的探討重點。最值得研究的是,究竟一場《阿里郎》演出,對朝鮮在宣揚國威以外,還有多少經(jīng)濟和社會價值?
我們作為游客,被告知不能拍攝錄像,這完全可以理解。但與此同時,我們也被告知不能朝后排觀眾席拍照,這可就有點玄妙。雖然在表演當日,在那個可容納15萬人的運動場(導游強調(diào)這是一個“比鳥巢還多載6萬人的運動場”),倒是整整齊齊地坐滿了一大半;但看來,真正自己買票進場的,只有鄰近數(shù)行的一群游客。這個國家的官方人均GDP不及2000美元;導游說,首都人均收入每月大概200美元。朝鮮全年開放予大約2.5萬名中國游客,和數(shù)目比例少得多的海外游客。《阿里郎》則每周演出4次,都是在那個15萬人體育館……一句到尾,哪來那么多本土觀眾?有理由相信,演出的“演員”除了有臺上的10萬人,還包括觀眾席上的所有朝鮮人。300歐元超值!不過,拍觀眾席上的朝鮮人機械性地拍手,就不好看了。
換句話說,就算每天觀賞阿里郎的“真正”游客有400人(這已是樂觀估計),每場外匯收入,大約也只有12萬歐元,還不算有些較便宜的票價。一個月下來,勉強連場內(nèi)外售賣的VCD、海報和飲食一起算,大概也只有200多萬歐元,盡管這足以養(yǎng)活1萬朝鮮人。當局聲稱演員只有1/10屬專業(yè)人士,其他都是工人、農(nóng)民、學生等義演者。但表面看,這還是不劃算。
“阿里郎經(jīng)濟體”的未來
但假如我們以整個阿里郎歌舞團隊為一個自給自足的經(jīng)濟體,卻可能得出其他觀察角度。考慮到平壤政府不但無須付錢予所有義工,還可以當這是社會主義政府集體安排的“人民娛樂”、而不是工作,這就為政府省了一大筆康樂費用。又考慮到臺上的演員,似乎是和專業(yè)運動員一起受訓,好些團體操動作的玩家,很可能就是現(xiàn)役或退役運動員,這又省了一筆培訓的重疊資源。再考慮到朝鮮相信《阿里郎》派頭能為國家?guī)硇麄餍б,而當一切是公關費用,這就比奧運開幕禮更物超所值。其實,那些演員要是不演《阿里郎》,也得被安排天天參觀革命烈士博物館、學習金日成主體思想?梢,在社會主義國家,不能量化的價值實在太多。
更有意思的是,阿里郎演出地點附近擺賣的檔攤,都對游客極度熱情地兜售紀念品,那態(tài)度和改革開放后的中國商販幾乎一模一樣。那些攤位主人,并不像毫無個人動機的被組織化的個人。究其原因,是不少攤位都懂得對部分游客提供差價,部分更會偷偷和游客以黑市兌換貨幣。畢竟,極少游客會為了差價而在朝鮮“報警”,盡管真要這樣,那也可以治其侵吞國家財富的罪名。
在此,可以得出一個悖論:《阿里郎》也許不能為朝鮮帶來賬面凈收入,但假如將來因為某種原因而取消《阿里郎》演出,卻會增加大量政府開支,也會影響無數(shù)朝鮮人的生活。難怪《阿里郎》真正觀眾不多,當局卻決定一再加場,欲罷不能。正如朝鮮天天安排社會各界到不同愛國基地學習,除了意識形態(tài)需要,其實也有經(jīng)濟考慮,因為他們還不知道怎樣處置2000多萬人口,去參與原始勞動經(jīng)濟以外的社會建設。但上層領袖已深知改革開放的需要,他們在中國訪問期間受到的招待,也不可能不傳到朝鮮社會中去。朝鮮人民也懂得在框架下發(fā)展自己的第二經(jīng)濟,反正國家也要如此生存。
朝鮮對內(nèi)宣傳,一直將苦況歸咎于美國制裁,和伊拉克薩達姆一模一樣。一旦金正日政權、或其繼任人和美國和解,這代表他帶來全民大躍進,只會增其“功績”:一旦朝鮮宣布改革開放,說不定道路比中國的更順暢。難怪自從朝鮮研制出核彈,外交界不但不擔心金正日真的使用它,反而都預算朝鮮和美國和解的歷史性日子――這是應用了美國學者肯尼斯?沃爾茲“防守性現(xiàn)實主義”的理論框架。隨著美國把朝鮮移除于支援恐怖主義國家名單,也就是把它從邪惡軸心除名,朝鮮全面經(jīng)濟開放的契機,似乎已不遠了。目前出現(xiàn)的種種反復,不過是朝鮮外交的一貫手段而已,不能想象那本身會是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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