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聲_李長聲“閑話”日本

        發(fā)布時間:2020-03-17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曾有論者把李長聲談日本的文章,與黃遵憲、周作人的做比較,并說這是中國人百年來從文化、從民俗觀看日本的文化承傳線之一。對此,李坦言自己的看法與前兩代人有所不同,但并沒有高出他們,而他在日本多年的體會是,日本人沒那么復雜,是被人說復雜了。
          
          近年來海峽兩岸競相出版旅日作家李長聲的隨筆,他的“拊掌談瀛”,一路掌聲不斷。
          之所以讀長聲,北大教授高遠東說喜其文“潤”;學者孫郁說得更透亮:“沖國當代的書寫者文字越發(fā)粗鄙,似乎匆匆忙忙?稍诶铋L聲那里,我們卻得到了休息!备嗳碎喿x李長聲,是信其“知日”功力,借以窺見、描摹和想象日本,這一點,卻恰恰是李長聲的無心插柳。
          李長聲早在上世紀80年代擔任國內唯一專門研究介紹日本文學的期刊《日本文學》副主編時,即開始其觀日生涯,其后東渡,而情系故國,先后在《讀書》《文匯讀書周報》、《中國時報?開卷》、《明報月刊》等處開辟專欄。
          
          “邊緣”書寫
          
          《南風窗》:自上世紀80年代末以來,無論就個人生活還是寫作而言,你都一直處于人們普遍使用的約定說法――“邊緣”的境遇中。你怎么看這種境遇?
          李長聲:我對邊緣或中心從來沒意識。去國離鄉(xiāng),對于國或鄉(xiāng)來說,自然就邊緣了;而獨在異邦為異客,也當然是處于邊緣。或許因為脫離了中國情境與語境,又浮在日本環(huán)境的表面,便有了一種書寫的自由,想到哪兒寫到哪兒。
          我從未投身過任何運動,當然不是從政治或思想上有所覺悟,而是覺得人們只是在說假話。一向處于邊緣,做邊緣人或許是我的本性。常聽說進入主流社會云云,我不知道什么是主流社會,也不明白為什么要進入那個社會。
          “文化大革命”的時候我屬于逍遙派,當然也跟著同學們上山下鄉(xiāng),有響應號召的一面(起初下鄉(xiāng)還沒有強迫),也有受古典詩歌的影響,要到有山有水的地方浪漫一下。第一個晚上,在昏暗的煤油燈下開會,頓時就后悔了!拔幕蟾锩笨此茩M掃一切,其實很膚淺,只是觸及皮肉和物質,靈魂深處的東西掃也掃不掉,反而適得其反,最終是一個失敗。
          當《日本文學》編輯的時候,我沒想過日本的事,也不曾想出國,只是作為工作編雜志罷了。后來出現(xiàn)了出國潮,被卷帶出來了,隨波逐流。我的兄弟姐妹沒有一個因我在日本而出國,我們家壓根兒就沒有離鄉(xiāng)背井的念頭,更不要說飄洋過海了。所以說,我只是一個偶然,大概這也就邊緣了。
          《南風窗》:每一位作者都有自己寫作的“發(fā)生史”,你是在什么情況下開始寫作的?
          李長聲:當編輯的時候,除了雜志按語似的東西需要寫之外,并沒有寫作的熱情。那時翻譯過日本書,學會了假名(也就是拼音)就動手翻譯,邊學邊譯,因為腦子里有所謂從戰(zhàn)爭中學習戰(zhàn)爭的信仰。來到日本以后,有所見聞,便想要寫下來,告訴給別人。絕沒有日本學啟蒙之類的意思,拊掌談東瀛罷了。完全是興之所至。信馬由韁。若說有什么風格,大概就這么形成的吧。不過,風格也就是固癖,老一套,有時候自己也覺得面目很有點可憎,想換個腔調出新,卻沒那個本事。近年還有點裝學者,做思索狀。就更糟糕了,那個思考的人是蹲在地獄的門口口牙。
          《南風窗》:那想過用文字來提出什么主張,或表達思想嗎?
          李長聲:沒提出過。很想主張點什么,但思想無主,也張揚不起來。聽說有人很注意保持低調,那表明人家本來是高調,玩錦衣夜行罷了。
          我喜愛讀隨筆,不愛讀散文,也不大讀小說。散文是抒情的,抒得過分就近乎胡說。隨筆講究的是知識與趣味!拔母铩逼陂g當逍遙派,讀了魯迅全集,很愛讀,愛他的筆調。還喜歡讀古典詩詞,毛澤東詩詞。后來書店賣周作人的書了,這才讀他,讀得并不多,基本是與日本有關的。作家寫的游記,大散文等,即便是關于日本的,也只不過翻一翻,笑一笑,好像逛街看景。作家寫東西富有想象力,只能當文學讀。尤其充思想家的作家,那就更不可信。他有自己的思想,有思想不見得是思想家,倒可能是胡思亂想家。
          《南風窗》:曾有論者把你談日本的文章,與黃遵憲、周作人的做比較,并說這是中國人百年來從文化、從民俗觀看日本的文化承傳線之一,對此你怎么看?
          李長聲:近代以來中國人觀察日本,大致是三代,黃遵憲、周作人,和我們這一代。其實,先于我們,臺灣還有一代,屬于過渡吧?辞皟纱绾慰慈毡荆谶@一點上我是有意識的。我的看法當然會跟他們有所不同,時代不同了嘛,但并沒有高出他們,因為缺乏觀察的天賦才能和剖析的理論素養(yǎng)。
          黃遵憲他們對日本有很好的見解,但由于語言問題,那種言簡意賅的見解,當代中國人反倒難以領悟了,不如看翻譯成當代口語的?里?嗦的歐美之見。
          一般都強調近代以來西方對中國的影響,好像留學日本的人都是以日本為跳板,學習西方。其實,好些影響就來自日本,譬如關于廢除漢字。五四時代的雜志名不少就是照搬日本的?准业暌彩侨毡鞠却虻沟摹
          我寫日本,是因為我自己想知道。看了,聽了,不大明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每事問,想弄個究竟,于是去深入了解,一般的手段是讀書。
          《南風窗》:在國內看日本,和在日本看日本有何不同?
          李長聲在日本看日本,關鍵在于親眼看,盡可能摘下從國內帶來的有色眼鏡,睜開眼睛四下里看。好的和壞的,都是自己看來的,經歷并加以判斷。當然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也有時以偏概全,或者感情用事。畢竟住得久了,習以為常,也不會總去做中日之比較了,有時被問到,才恍然想一想。有些人來日本十多年,還是像下車伊始的時候一樣議論,倒像是永葆新鮮感,令人佩服。不過,國內的人聽他們的,很可能瞎耽誤工夫。
          我對于日本人的基本看法是日本人沒那么復雜,沒那么好,也沒那么壞,是被人說復雜了。古時候中國以為它是日出之處,海上有仙山,有長生不老藥。而現(xiàn)代,美國人捧它,弄得日本人自己也找不到北了。用平常心看待,日本人也是人,跟我們一樣,有長短優(yōu)缺,有殺人越貨的,也有拾金不昧的,差別就在于哪一樣多些,哪一樣少些。
          旁觀者清,只能清一點。譬如,有人用炒飯和飯團來比喻、解析中國人和日本人,這就要看怎么說了。有人說,日本人團結,像飯團子,而中國人像炒飯一般松松散散;蛟S中國人確實像炒飯,每一粒米飯都各自為戰(zhàn),但炒飯裝在盤子里,那盤子就是中華文化,看似松散的飯?恐腥A文化攏在一起。只見炒飯,不見盤子,當然就以為散。
          
          多面的武士道
          
          《南風窗》:在臺灣,您為日本時代小說系列寫了幾篇膾炙人口的導讀,又應約翻譯了藤澤周平的《隱劍孤影抄》和《黃昏清兵衛(wèi)》。藤澤小說被稱為“國民小說”,但他寫的武士精神,似乎和中國讀者一般印象中的武士道不大一樣。您認為在金庸、梁羽生武俠作品大行其道的中 國,藤澤武俠有哪些特點可能吸引中國讀者?
          李長聲:日本的“時代小說”類似我們的武俠小說,因為“時代”這兩個字令人莫名其妙,所以還是翻譯一下’也叫它武俠小說,說起來比較方便,也可以與歷史小說相區(qū)別;蛟S叫“武士小說”更好些,因為這類小說一般都必有武士出現(xiàn),而且從時代來說,從戰(zhàn)國到江戶,是武士時代。日本武俠小說的讀者,以男性上班族為主,而且年紀越大越愛讀,因為把武俠的袍子、燈籠褲換成西裝革履,基本上就是所謂職場小說,寫上班族的人情世態(tài)。
          武俠小說看似懲惡勸善,其實,歸根結底,其功用是滿足人的原始欲望――殺人。沒有武俠小說不是以殺人收場的,也許作家故意兜圈子,寫武俠如何不愿意殺人,但最終也不得不殺人,無非給殺人找足借口,并吊得讀者殺性大發(fā),以至不是作者殺人,而是讀者殺人。記得幾十年前,中學語文老師講血濺鴛鴦樓,武二郎一氣殺了十幾口,他講得唾沫四濺,大快人心。當你氣極,也會大叫一聲“殺了你”,置之于死地而后快,食肉寢皮。然而,實際做不到,不僅有法律約束,你也未必有那個膽量和本事,怎么辦?武俠小說就來滿足你的潛意識,讓讀者從時空脫離日常,安全地享受泄憤以至殺人的痛快。武俠小說尤其是弱者的童話,近乎意淫。即使李白那樣的人,對于俠的謳歌也無非出于對現(xiàn)實的不滿與無奈。日本大俠每每有殘疾,這一方面使他成為弱者的同黨,另一方面也使他具有反社會性和非日常性,本領更超常,能完成讀者的任何夢想。
          日本“時代小說”的時代主要是江戶時代,德川家獨掌天下,武士以武功為士。武士要上下班,就像古時候中國人在衙門里當差,所以他們是所謂上班族的前輩。武士有從屬于德川將軍的,有從屬于地方諸侯的,各事其主,他們從來不忠于天皇。日本人忠于天皇,是明治以后的事,像三忠于四無限,一個時代造成的,F(xiàn)在則忠于公司。一般來說,庶民對于武士未必敬仰,那時候的順口溜、黃段子很愛拿他們開涮。
          人是要有一點精神的。日本要提倡的就是武士道精神。武士道之為道,本來是武士的修養(yǎng),就像中國過去的文士或書生有某些修養(yǎng)一樣,用來使武士規(guī)矩些。若沒有幾大紀律、幾項注意的規(guī)定,他們都帶著刀,動不動打架,社會就不得安定了。把生命看得像櫻花一樣轉瞬即逝的武士道精神是日本搞戰(zhàn)爭的年代鼓吹起來的,讓年輕人當炮灰,拋棄卿卿性命。日本打了敗仗,這樣的武士道一度被丟進垃圾堆,“武士小說”大家吉川英治的《宮本武藏》之類也被美國占領軍列為禁書。伴隨經濟發(fā)展,日本一點點揚眉吐氣,三島由紀夫之流又撿回武士道精神,他還身體力行,F(xiàn)在有些人就是想復活這個系統(tǒng)的武士道。
          武士當中也分作三六九等,多的是窮武士,下了班就忙著搞副業(yè),甚至受商人盤剝。這樣的武士被藤澤周平提取出來,加工成樣板,特點是講人情,忠于主子,最終以武立功,出人頭地。不消說,藤澤筆下的武士是被他理想化的,當然人情也是被大大美化。所謂人情,內涵很寬泛,道德義理也包含在其中。
          藤澤周平的小說寫武士,寫的是具有武士道修養(yǎng)的武士,這種武士道的根本其實是儒教。對主子忠誠,對工作盡責,對人有同情心,對愛情堅貞,而且能隱忍。所謂人情味,就是在這類武士的生活態(tài)度與方式中體現(xiàn)。與我國的武俠小說相比,藤澤的小說算不上武俠小說,沒有太多的武打場面,好像“刺身”,味道少有刺激性。
          1990年代武俠及歷史小說三大家司馬遼太郎、池波正太郎、藤澤周平先后去世,迄今尚未出現(xiàn)可以跟他們的影響相抗衡的大家。寫武俠、歷史小說需要考證的功夫,寫人情更需要人生的歷練,所以不容易修成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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