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續(xù)推肅警行動|粵警行動

　　重慶的司法腐敗問題已經(jīng)深入體制肌理。短期內要徹底扭轉的難度很大。 　　茶余飯后的人們還在對重慶的“打黑除惡”故事津津樂道，重慶卻已經(jīng)推出了新的“劇目”。2010年3月，重慶市公安局內網(wǎng)貼出《重慶市公安局直屬單位分局機構改革實施方案》，表示市局、各直屬分局，除部分承擔教學任務的科處級干部外，從副科到正處職領導干部全體解任，參加干部公選。
　　近日，黃色的反光馬甲、黑色巡邏警車，有著“重慶交巡警”醒目標識的警察隊伍已經(jīng)建成，作為一種新的警察工作模式正式亮相重慶主城區(qū)街頭。重慶警方表示，新警種的組建是希望能夠增強城市處警效能和交通管理水平。
　　自從2007年12月中央政治局委員薄熙來從北京調任重慶市委書記以來，這個地處西南的特大直轄市便一直以驚人的行動令觀者側目，繼“唱紅歌”、“打黑除惡”之后，此次“整肅警察干部隊伍”又成為新一輪的熱點事件。
　　重慶市現(xiàn)有2～3萬名在職警察，此次將有處級職位300個，科級職位3228個公選競聘，人選的主要考察條件包括“政治素養(yǎng)、工作業(yè)績和群眾認可度”，重點考核包括在打黑等行動和日�；顒又械谋憩F(xiàn)。同時，在2009年下半年面向社會公開考試錄用768名警察后，重慶市公安局還決定2010上半年繼續(xù)錄用3163名警察，其全年計劃總共招收警力7700余名，擴警力度大于以往任何一年。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重慶近期一些整肅司法腐敗的舉動和變化其實是中國未來發(fā)展的一次必由陣痛，這主要是緣于改革開放30多年來的中國在積累了巨大財富的同時，也積累了太多的問題和矛盾，而一旦問題和矛盾爆發(fā)，涉及面必然甚廣，如何處理和如何善后，對于各級黨政的執(zhí)政能力是一大考驗。
　　
　　歷史與現(xiàn)實
　　
　　對于此次改革，外界的傳言是：重慶市公安局“大換血”，從副科到分局副局長所有領導干部一律“就地免職，重新競聘上崗”，此舉將涉及3500余個干部崗位。在輿論嘩然中，重慶市公安局長王立軍很快出面回應：“就地免職提法不妥。”他還表示這次警務體制改革有以下幾個特點：機關與基層的干部進行交流；主城區(qū)與遠郊的干部進行交流，改變以前干部只在主城或者遠郊單向流動的狀況，便于全方位、多渠道發(fā)現(xiàn)人才；操作程序非常嚴格，對于應聘者的年齡、學歷、經(jīng)歷都有要求。
　　重慶官方重新引導的說法是，從3月開始的重慶警務體制改革，是根據(jù)公安部要求，經(jīng)重慶市委、市政府批準，參照直轄市現(xiàn)代警務模式對重慶市公安局所屬的處室、各個分局、交巡警支隊以及所轄區(qū)縣各分局的派出所，從副科級到正處級崗位的所有領導干部，因為任職已經(jīng)到了6年期限，全部進行重新競聘上崗。
　　“這樣的解釋其實經(jīng)不起推敲，甚至有點畫蛇添足�！敝貞c市公安系統(tǒng)的警官陳松(化名)說，“什么才算是直轄市現(xiàn)代警務模式?除重慶之外的北京、上海和天津已經(jīng)做到了嗎?”
　　他表示，無論是改革條件，還是地位輕重，重慶顯然無法與京津滬相提并論，同時也沒有證據(jù)能夠證明另外三地一定比重慶的情況好，所以這次改革的理由只是一種托詞，“原因和目的眾所周知”。
　　無論重慶方面如何在肅警行動的名稱上下功夫，無論叫不叫“就地免職”，仍然被全國視為“率先吃螃蟹之舉”。結合之前重慶市轟轟烈烈的打黑除惡行動，大批司法高官連同政府官員因為涉黑被抓捕，尤其包括官位高至重慶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文強在內的“警匪勾結，內鬼眾多”、“比黑社會還黑”的惡行每每令人觸目驚心，后任重慶市公安局長的王立軍甚至感慨“重慶警察隊伍問題比社會治安形勢還要嚴重”。
　　由此，人們沒有理由不相信：之所以重慶警方急著大吞這只“螃蟹”，顯然是警界的問題已經(jīng)異化到覆水難收的地步了。
　　“重慶警界的情況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由公安系統(tǒng)本身進行‘自我療法’也屬無奈之舉�！遍L期關注重慶警界變化的西南政法大學法學教授韋鋒說，“熟悉重慶情況的人都清楚，重慶警界的問題遠不止目前披露的那么少，嚴格按照法律規(guī)定需要抓捕，或者說可以抓捕的警察肯定還有很多，尤其是一些身居要職的警官�！�
　　他表示，事情到了目前的地步，靠多抓幾名警察，再多處決幾名黑惡勢力人員，顯然無論政治意義和社會意義已經(jīng)不大，“之前所做的事情已經(jīng)夠多，讓老百姓了解到當今社會和政府間存在的一些問題和矛盾，除了對公眾影響巨大，也公開表明了重慶黨委和政府的態(tài)度與決心。”
　　韋鋒說：“中國有自己的國情，最突出的一點就是腐敗面積太大，涉及人員太多，即所有事情完全按照法律條文辦并不現(xiàn)實，而且繼續(xù)擴大、公開問題，并不能有效地緩解對社會的負面沖擊。把所有罪犯都關起來并不科學、也不可能。”
　　
　　希望與擔憂
　　
　　目前，重慶市警界的涉案人員主要采取三種處理方式：抓判、撤職及辭退。其中第一種情況眾所周知，第二種及第三種情況卻沒有完全公布，顯然有著多方面的考慮。誠然，建設起一支警察隊伍并非易事，短期內完全推倒重來顯然也不現(xiàn)實，對于現(xiàn)代社會而言，警察力量是一天也不能或缺的。于是有人戲言：“新中國成立初期，公安局里仍然有許多舊警察在工作，甚至有些還是有過惡行的人�！�
　　當然，重慶現(xiàn)在的情況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起上個世紀70年代香港的許多“警察故事”，比如“無間道”，比如“警廉沖突”，而且前者和后者有著天然的聯(lián)系。在香港廉政公署成立后掀起長達3年的肅貪浪潮里。他們把90％的精力集中在政府部門，而在政府部門中又把90％的精力主要集中在警察部門。廉政公署成立后第一個因貪污受賄入獄的警司韓德曾經(jīng)有名言：“貪污已成為香港警察的一種生活方式，就像晚上睡覺，白天起床刷牙一樣的自然�！�
　　韋鋒表示，重慶和香港的情況有相同、相似之處，但不能完全照搬，因為兩者有著許多不同�！氨热缦愀郛敃r還處于英國統(tǒng)治之下，其總督可以簽署‘特赦令’，規(guī)定追究期限及小問題可以不再追究；比如香港的廉政公署職責明確，權限很大等許多實際情況，中國內地和重慶都不可能做到，不可能發(fā)生。”他說，“因此，即便兩地的工作目標是一致的，但是做法上不可能雷同，所能夠達成的效果也會不一樣�！�
　　警官陳松表示，有了前面暴風驟雨般的打黑肅貪行動作為鋪墊，目前重慶整肅警界的行動似乎很順利，但平靜的表面下依然暗流涌動，幾乎與所有的“中國式改革”一樣，希望與擔憂都同時存在。
　　韋鋒認為，重慶警方這樣“從零開始”是好事情，尤其依照公平公開的競聘原則，給一些資歷淺、年紀輕的警察們提供了上升的機會，使他們的工作熱情和能力都會得到發(fā)揮，處理好了將是重慶公務員隊伍一次“唯才是舉”的嘗試。
　　“但是我在重慶市公安系統(tǒng)里工作的大學同學卻有著另外的說法。”昆明市公安局的一名警察透露，他的重慶同學在私下交流 中表示“事情肯定不會這么簡單，競爭上崗過后還會有許多預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
　　這名昆明警察表示：“通過此前已經(jīng)公開的一些案例，重慶市公安局內部買官賣官的情況非常普遍，而且是接連不斷，有的已經(jīng)如愿了，但是有的還在過程中�，F(xiàn)在遭遇了打黑、競聘等過程，整個干部隊伍肯定要重新洗牌，那么問題就來了，那些曾經(jīng)送了錢的人會不會就此沉默呢?”
　　顯然，被文強盤踞16年的重慶公安系統(tǒng)，“賣官鬻爵”一直是個公開的秘密，現(xiàn)實局面迫使“新領導”無法率領“舊干部”繼續(xù)工作。4月14日，曾任重慶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重慶市司法局局長的文強因犯受賄罪，包庇、縱容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巨額財產(chǎn)來源不明罪，強奸罪，數(shù)罪并罰被判處死刑，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chǎn)。
　　歷史的步伐已經(jīng)不可逆轉，面對新一輪舉報高潮很可能發(fā)生的跡象，需要重慶市相關各方提高警惕，有備無患，否則此輪警界的競爭上崗行動可能會節(jié)外生枝。
　　事實上，重慶大批警界高官的墮落，并沒有超出“權力過于集中”和“缺乏監(jiān)督機制”兩大常規(guī)情況。權力太多和權力太集中已經(jīng)成為中國警察體制的兩個重要特征。重慶市的一名新聞記者認為：“事實上這兩個制度漏洞仍然部分存在，就重慶市公安局本身的打黑行動和警官競爭上崗的情況而言，同樣是閉門造車，不愿意外界監(jiān)督的力量介入，比如普通媒體并不能了解到其工作的具體內容，更不要說直接采訪王立軍本人�！�
　　他說：“重慶媒體對這些事件發(fā)生和進展的報道并不能按照新聞規(guī)律自由發(fā)揮，而需要等待上面的指示，按照上面的要求進行報道。那么，社會公眾很難知道所有事情是怎么進行的，其過程和結果是不是公平和經(jīng)得起歷史考驗�！�
　　顯然，重慶依靠強勢領導為病入膏肓的公安系統(tǒng)打通經(jīng)脈，只能稱為治標之舉；而治本之策則需要對制度進行大手術，一方面要杜絕權力過度集中，另一方面還要接受外界監(jiān)督。
　　
　　過程與目標
　　
　　重慶市公安系統(tǒng)的此輪改革并非外界所看到的“撤換干部”那么單一，其更是一次體制性的改革嘗試，尤其是對于一些部門設置與職能分工的重新劃分。目前已經(jīng)完成的是將主城區(qū)的巡警全部納入交警，實現(xiàn)交巡警隊伍功能綜合、整體聯(lián)動，增強出警效能和交通管理水平。同時，重慶市政府拿出巨資對警務裝備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改朝換代”，而類似的變化還會有很多。按照其工作計劃，所有這些工作將在2010年4月底完成，到時候重慶警界形象很可能會令人耳目一新。
　　重慶市公安局長王立軍在《2010年重慶藍皮書》中撰文提出要加強隊伍建設，進一步整合提升警務生產(chǎn)力。其中的“深化機構改革”有著如此表述：“按照‘精簡效能、權責一致、業(yè)務主導、屬地管轄’的基本原則，深入推進市局和區(qū)級公安機關內設機構改革和職能調適，推動警力下沉�！�
　　盡管重慶警方一再表示，此輪機構改革與打黑無關，但是其議程設置，很難與打黑過程中暴露出的經(jīng)驗教訓撇清關系。重慶市的司法官員吳生(化名)說：“王立軍的個人風格比較凌厲，內除積弊，外消積怨，這是他指揮打黑除惡的目標，如此大規(guī)模的改革符合他的個性和重慶警界的現(xiàn)實。由于改革警界發(fā)軔于打黑后期，使外界不得不和打黑聯(lián)系起來看待�！�
　　同樣是在2010年3月，山西省太原市也進行了警察全員下崗競聘，其內容包括“打破虛職限制”，實行“一年一聘”等。由于2005年打死北京警察一案的陰影尚未散去，2006年、2007年太原市行風政風評議，公安局又連續(xù)墊底，太原警察的聲譽一度處于谷底。2008年4月，山西省公安廳副廳長蘇浩兼任太原市公安局局長，隨即也進行了一系列改革。
　　“重慶遙遙領先，是因為有了治黨、治政、治警的鐵腕人物，太原則是在重重壓力之下苦求突破。這些地方先后實施對警察隊伍大換血、大整肅的創(chuàng)舉，在全國警界內都具有推廣的現(xiàn)實意義。”吳生說，“不過，所有工作都不應該被表面的熱鬧迷惑，而是要看成效，即所有這些嘗試和改革，效果利弊都有待觀察。”
　　吳生表示，如此大規(guī)模的警察機構改革全國罕見，但是在重慶類似的問題并不僅僅存在于警察系統(tǒng)，其他司法部門例如法院同樣是“重災區(qū)”。2009年9月，重慶市人大一次會議就決定免去涉嫌收受巨額賄賂的重慶高級法院副院長張?等10名法官相關職務，該批法官從立案、審判、執(zhí)行到審判監(jiān)督一應俱全，幾乎執(zhí)掌了重慶法院系統(tǒng)最要害的全部權力。
　　同年10月，重慶高院為全面破解“執(zhí)行難”的頑疾，以分權制衡為核心，分解執(zhí)行權力、分設執(zhí)行機構、執(zhí)行法官輪崗等多項措施，也屬全國首創(chuàng)。2010年2月，重慶高院院長錢鋒更表示：“問題法官有兩面人生。小圈子外，冠冕堂皇，正人君子；小圈子內，漆黑一團，腐敗透頂。8小時內，受人尊敬；8小時外，醉生夢死�！�
　　對于問題法官的處理方式，重慶法院系統(tǒng)基本也是抓判、撤職及辭退三種方式，或者責令法官本人主動辭職。韋鋒認為：“重慶法院系統(tǒng)的整肅其實比警界要早得多�！�
　　“對此次整肅，重慶市公安局的表述是‘領導干部集體解任’，民間和媒體的說法是‘就地免職’和‘大換血’，后者的說法顯然要痛快得多，表達了一種社會的情緒�！眳巧�說，“由此也可以看出，重慶的司法腐敗問題已經(jīng)深入體制肌理，短期內要徹底扭轉的難度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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