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獨立比經濟獨立更重要【電影比“獨立”更重要】
發(fā)布時間:2020-03-25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關于什么是獨立電影,有人愛用“是否精神獨立”來判定,但這根本無法形成穩(wěn)定的參照,所以它只能是導演訪談時應付媒體的一句空話。在當下的中國,判定獨立電影最好最簡便的標準仍然是政治的,看它是否獲得了允許公映的“龍標”,沒有“龍標”的就是獨立電影。其次才是經濟標準,看它的投資來自何方。
在對中國獨立電影展開討論前,有個基本的前提判斷必須事先亮明,那就是我們此刻談論的對象,仍然處于極度營養(yǎng)不良的發(fā)育狀態(tài),在它誕生二十周歲之際―如果是以很多人認定的《媽媽》和《流浪北京》作為起點的話。倘若不為中國獨立電影開辟新的評價標準(為什么要?),而是以嚴厲的、完整的、對待一切電影的評價標準來衡量我們眼前的這些作品,幸存者必然寥寥。這種結局并不算很糟,至少不比我們在商業(yè)院線里能看到的主流電影糟太多,也不比當代中國的其他文化現象糟太多,它和中國電影觀眾以及評論家和理論家的眼界與智識水平是完美一致的。在這種情況下,對獨立電影的褒揚,只能體現為對單一閃光點的肯定,太高的贊美在我看來都是溢美。
不知是不是出于道義上的優(yōu)越感,中國獨立電影常常拒絕和主流商業(yè)電影進行比較。若不是紀錄片拉了兄弟一把,單以劇情片水準而論,當前獨立劇情片所體現出的形式自覺性,以及創(chuàng)作者電影觀念的完善程度,甚至還及不上被觀眾罵得狗血噴頭的那些院線電影。所以,電影是否“獨立”,對觀眾來說,恐怕并不那么重要。
十多年過去了,好幾代創(chuàng)作者紛紛死在沙灘上,卻始終未能出現一個獨立電影精神的新承載者和新圖騰,以替代《小武》中那個因被鎖在電線上而不得不蹲在地上的小偷。是否說明獨立電影的題材范圍仍然太過單調,美學眼光仍然過于局限呢?當然我看得還不夠多,本屆中國獨立影像年度展(CIFF)的選片上又何嘗體現出足夠的多樣性和豐富性?策展時的捉襟見肘是否正是創(chuàng)作上裹足不前的反映?
平庸和惡劣的底線
CIFF開到第八屆,物質條件越來越好,早期只能在南京各高校的教室狼狽流竄,最近兩年已經穩(wěn)定在南京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寬敞舒適的報告廳舉行,開、閉幕式的排場也越來越體面―只要你不去和什么金雞、華表比,出席影展的國際嘉賓越來越多,論壇規(guī)格越來越高,發(fā)言水準也更加有的放矢。
10月28日影展第一天,由來自中國、泰國和新加坡的三位青年女導演分別執(zhí)導的三段式影片《早餐、午餐、晚餐》在開幕式上亮相。《早餐》部分的導演是南京藝術學院教師王晶,講一個女孩到南京探望男友,兩人貌合神離地討論著未來,整個部分彌漫著一股“安東尼奧尼式無聊”的氣味;接下來的《午餐》部分像是無話可說,《晚餐》又像說得太多?偟目磥,這部什錦片更像是學生的命題作文,作為開幕片明顯有點壓不住場子的感覺。
不料,在接下來的幾天內,影展放映的劇情片繼續(xù)刷新著平庸和惡劣的底線。
高子鵬的《空山軼》說不清它是紀錄片還是劇情片,影展將之歸入劇情片競賽,但一些觀眾直到看完都覺得這是個紀錄片。當然只要你表達出了你內心的東西,虛構和真實的區(qū)別是次要的。這部影片前半部分是漫無目的的沉悶,到后面演員的互動開始多起來,但他們像觀眾一樣進入不了狀態(tài),說著不屬于自己的臺詞。后來查閱資料,發(fā)現有介紹說本片想傳達的是類似“枯藤老樹昏鴉”的意境,這真是文學思維過強的人對電影制作一廂情愿的想法。
金瑞的《斗雞人》一看就知道投資規(guī)模甚巨,很可能是本屆影展的第一“大片”,影片的質地也與大多數獨立電影不太一樣,它更像商業(yè)院線里偶爾得見的小成本類型片,所以與那些電影比較或許更容易判斷它該處的位置。這部影片展現的小城權力斗爭不啻為當代中國社會現狀的縮影,主人公的悲劇命運也表明導演不愿向童話式結局妥協(xié),而這算得上是這部影片的最大看頭了,此外就優(yōu)點寥寥。最大的問題可能在于演員,和大多數獨立電影不同,這部影片對角色的要求是業(yè)余演員乃至許多專業(yè)演員都無法勝任的,特別是那個邪氣滿身的“富二代”小毛,顯然超出了扮演他的演員的能力,但演員仍十分賣力地試圖貼近角色的狀態(tài),這是讓我在觀影過程中感到十分尷尬的地方。
《光男的栗子》如果不是因為它的導演是趙曄,這部影片從資金到卡司都是一部純粹的日本電影,且?guī)еr明的河瀨直美的印跡。從“專業(yè)”水準來說,《光男》勝過本次影展中入圍的大多數劇情片,考慮到它僅僅七天的拍攝周期,能有目前這么豐滿的氛圍和細節(jié),身在異國工作的趙曄應該是完成了一項非常艱難的工作。
我在這次影展上看到的第二部足夠“專業(yè)”的劇情片是萬瑪才旦的《老狗》,以我對中國獨立電影有限的了解,萬瑪才旦也是應亮之外少有的形成了一定個人風格的劇情片導演。和他前幾部作品一樣,《老狗》關心的仍是藏人如何處理傳統(tǒng)生活與現代化之間的關系。不過這次的劇本略微簡單,簡單不意味著單薄,相反情感的強度更為濃烈。
在我未能觀看的其他幾部競賽單元劇情片里,據影評人吳覺人介紹,仍有為數不少的“警察妓女黑社會,窮山惡水長鏡頭”。在評價這些電影的時候,我們什么時候才能擺脫因題材的特殊性而給出同情分呢?還有的影片里大段使用長鏡頭卻不提供任何信息量和美學意圖,純粹是為了長而長。如果這種情況出現在十年前還算正常,但時至今日就讓人完全無法理解了。
獨立紀錄片被高估了?
相比劇情片的不思進取,近年獨立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情況的確要高出一截,但我擔憂的是,經歷了被忽視之后的矯枉過正,現在獨立紀錄片又迅速地面臨被高估。在道義的維度上,獨立紀錄片可能是中國所有文藝形式中對民生和社會“底層”付出最多真誠關注的一種,如果以超前的眼光來看,今天的某些作品會在將來成為重要的歷史文獻。然而令我覺得遺憾的是,一些紀錄片占有了相當重要的題材,但卻因為采訪的不夠深入,或對紀錄片語言觀念缺乏自覺的反思,導致淺嘗輒止或者自我削弱。汪浩的《一年中的七天》就是一例,這可能是中國第一部表現宣傳部門日常工作的紀錄片,但它所展示的內容并未超出普通人的認知或合理想象,叫人覺得十分遺憾。
以民俗為研究對象的人類學紀錄片在獨立紀錄片中所占比例不大,我覺得這是將來頗具想象空間的一個發(fā)展方向。鬼叔中導演的《礱谷紀》將幾乎失傳的礱谷手藝忠實記錄了下來,作者對電影制作采取的無意識的技術消極態(tài)度,恰恰和影片末尾CCTV攝制組的技術積極形成了一種有意識的對比。
《老唐頭》是徐童“游民三部曲”的尾聲,也是最輕松的一部!叭壳睒淞⒘诵焱^王兵之后中國獨立紀錄片代表人物的地位。他們的出現,把在這個國家統(tǒng)治得穩(wěn)如泰山的CCTV式電視專題片從紀錄片的殿堂里掃地出門。
《萱堂閑話錄》可能是本屆影展最受歡迎的一部紀錄片,邱炯炯也可能是最受觀眾(和志愿者)喜愛的一個導演。他身上沒有某些獨立紀錄片導演那么強的使命感,在他看來紀錄片或許應是一場游戲。邱也是紀錄片導演里最才氣逼人的一位。三年前看過他的《大酒樓》,印象很差,我感覺他當時還不知道電影修辭和文學修辭的區(qū)別是什么,但去年的《姑奶奶》已經讓人刮目相看了,人們或許會爭辯說,《姑奶奶》的成功是因為邱找到了一個像樊其輝這樣的傳奇人物。于是邱不得不借助《萱堂閑話錄》證明,他也能從普通人身上挖掘出傳奇性來,這部紀錄片的記錄對象是他的奶奶。邱仍然喜歡任意嘗試不同的敘述節(jié)奏,隨心所欲地運用各種修辭手法,但他對素材潛力的挖掘能力顯著提升了,《萱》成為個人口述史的新樣本,在這個時候,我們若是判斷獨立紀錄片的體裁和風格都因此得到了拓寬,那是不會有錯的。
意外收獲
這次影展的一個意外收獲是看到了一批實驗電影。比起紀錄片和劇情片來,眾所周知實驗電影在中國的發(fā)展歷史更加薄弱,它基本只存在于中央美院和北京電影學院等專業(yè)院校師生的小圈子里,基本沒有深厚傳統(tǒng)可資利用,所以中國實驗電影不得不更加仰賴于借鑒瑪雅?德倫、史云梅耶和斯坦?布拉奇治等西方大師所樹立的典范。
關于中國實驗電影及錄像藝術的分類與特征,CIFF策展人炭嘆在她的畫冊文章中已經談得比較深入(這次很有意思的是幾位策展人的綜述文章都要比他們筆下闡述的作品更生動有趣)。我看到的十部實驗短片對電影藝術形式的邊界并無明顯突破,但其制作的專業(yè)度和完善度,卻高過了劇情和紀錄兩個單元。例如沈朝方的《處暑―宮樂圖》所調動的人力物力估計超過了此次絕大部分劇情長片,他對影像的敏感程度也非常突出,這部半小時的影片中充盈著神秘的末世狂歡氣息,讓我隱隱想起肯尼斯?安格爾的“神話創(chuàng)作”影片。曹斐的《影夢人生》完全通過手影表演來傳達政治和宗教概念。古濤《去大海的路上》則是較為傳統(tǒng)的實驗電影手段,以16毫米膠片為介質,打亂虛構、紀錄與實驗影像的邊界,再造對汶川大地震的記憶。
就在本屆CIFF即將波瀾不驚地收場之際,一份名為《薩滿?動物》的導演宣言突然出現在放映場地四周。宣言的起因是對前一天影展舉辦的紀錄片論壇作出回應,在論壇上以呂新雨為首的學者的發(fā)言激怒了許多與會導演。這份宣言以“微博體”的形式寫就,每個導演說一兩句話,大致意思是批評知識分子的清高姿態(tài)和死搬概念,以及對當前火熱創(chuàng)作的隔膜。在我看來,這份宣言仍然是創(chuàng)作者和評論者千百年來身份敵對的產物,這兩個領域也許永遠都不能達成互諒了。那么彼此理解也許是不重要的,大家就這么過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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