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大與渺小 渺小的反義詞
發(fā)布時間:2020-04-07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沒有比水泥的色彩和它的隨意擴張性更映顯人之愚蠢和渺小了!自認不自由的種族其實向本能讓步的尺度遠大于自認自由的族群,他們駕馭著欲望號戰(zhàn)車向四方突圍,無邊無界,直到被自己掀起的煙塵吞沒。
回國數(shù)日,走在北方某大都市的街上,發(fā)覺人日漸縮小。人的身體比例并沒有變,但他周圍的世界不再圍著他小小的生理需求而建,而大有甩開他失去理智的擴張之勢。首先是他賴以流動的街道不再為他的腳步著想,而只為可能代替他雙足的四個輪子謀劃,讓道路無限度地變寬。我某日站在一處立交橋下,猛然意識到“街頭巷尾”這樣的詞恐怕在某些大城市要永遠離開我們的辭典了。那些宏大的設(shè)計已經(jīng)到了非人的地步,馬路寬到一定程度,便不再是“為人類”,而是“反人類”了。能造出一些東西來否定自己并執(zhí)迷不悟,非人類這種動物莫屬。從這一點想,他是造出超音速來奔向末日的。
那天我在立交橋下,裹卷于周圍世界的呼嘯與宏大中,感到人連地洞都無須尋找便已然消失。在西歐,大都市也逃不了這些現(xiàn)代化的無可奈何,但設(shè)計者至少事先意識到“大”未必好,他們把一些現(xiàn)代化逃不掉的敗筆,盡可能扔在城市的邊緣或窮人區(qū)。而我們卻將之榮耀地留在了城市的每個角落。記得法國作家塞林納早在30年代便描述過城市邊緣污泥般的景象,如果我記憶不錯,他與母親散步走過的釋放都市下腳料的地方,就在如今巴黎十五區(qū)某條街上,他筆下的“絕望之丑”不足百年居然被現(xiàn)代都市的“被綁架者”們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房價還不低。那地方離我的居所不遠,我去區(qū)圖書館若有意岔出去幾條街,便能經(jīng)過,我這雙幾十年后已經(jīng)習慣丑的眼睛,沒能找到塞林納絕望的濃稠?梢娙藢Τ蟮牧晳T程度大于對美的需求,他向下墜的力量是驚人而掩人耳目的。塞林納看世界從來是用刀而不是普通人的視網(wǎng)膜,所以他一刀切下去,讓人看到的都是精確的傷口。十五區(qū)這地方后來一直沒脫掉它模棱兩可的面目,好比差酒變不了陳釀。人走過,美丑的記憶兼留不下的地方,此為其一。它后來成為中等收入的人選擇的區(qū)域,冷冷地提示人將被他的錢袋綁架終身。
那日我等著“足球場”另一邊的行人過街燈變綠時,才體味到了語言天才當年淋漓筆尖的絕望。沒有比水泥的色彩和它的隨意擴張性更映顯人之愚蠢和渺小了!與之相比,城市當年被開膛破肚,在柏油和水泥封蓋之前流淌到塞林納筆下的污泥,至少還沒有那么徹底地背叛它的制造者。人在巨大水泥和柏油下的微小和丑陋,在不敏感的族群,被當作一個細節(jié)不經(jīng)意就忽略了。萬物之大人之小原本是逃不過的,但人親自參與這個萬古“陰謀”,而且熱火朝天,像在尋找天堂的鑰匙,卻是各個民族有各自的意識或無意識。
敏感的族群有時對“小”的需要遠遠超過對“大”的渴望,這一點是人們時常意識不到的。從文化上來說,對“大”與“小”的不同態(tài)度,也是“東方”與“西方”、“南方”與“北方”文明的一條界河;是測量一個民族自我意識的尺度。有一天我乘出租車經(jīng)過北方某大院門口,感嘆當年一扇適中的綠色鐵門被一次次地擴建為已背離門的概念的寵然大物,出租車司機接過話:“大好!”只這三個字便足以概括中華文明演變至今的真實面目,以及“清醒者”之無力回天。自認不自由的種族其實向本能讓步的尺度遠大于自認自由的族群,他們駕馭著欲望號戰(zhàn)車向四方突圍,無邊無界,直到被自己掀起的煙塵吞沒。
文明隨著其每一個個體對“大”與“小”的不同感應而變換色彩,人群中愛大的人永遠壓倒寧小的人,是我們這個文明的宿命。這讓我想到法國一首流行歌曲的歌名:“永遠在南方”,在界河的東面。
綠燈于漫長的耐心之后在“足球場”的那一邊閃動起來,人群仿佛漂浮在汪洋上隨時可能破滅的細碎泡沫,雜亂地向彼岸涌去。即便在這短暫的放行時刻,他也被咆嘯而過的大客車卷裹得無影無蹤。這個族群對存在有著他獨一無二的詮釋,泡沫的朝生夕滅并不令他懼怕,他有著泡沫的不可提攜性和隨波逐流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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