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蓉故鄉(xiāng)的原風景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孤獨少年時,詩給了我一個能夠健康活下來的拯救;在生命的中途,詩給了我很多安靜的時刻,讓我可以整理自己的生命;現(xiàn)在,詩教我的是,試試看,也許歷史可以在我們的詩里面重新活起來”
“十六歲的花只開一季”,68歲的席慕蓉,卻影響了幾代人。
作家蔣勛說,席慕蓉大約從沒想過要領導文風或改革社會,但她“卻是以極其女性的誠實與狂想呼喚起了一整代人的夢想”。
10月下旬,從上海作協(xié)到復旦大學,從“詩教我的事”到“原鄉(xiāng)和我的創(chuàng)作”,從40人小會議室到400人大報告廳,席慕蓉受到自“60后”至“90后”的夾道歡迎。
在復旦大學的演講前3小時,會場早已被貼墻而立的學生們擠得水泄不通,加上臨時分會場,共一千多人圍觀,另有2000人守著視頻直播。
“這次,就讓我得意一下吧!”爆棚“青春”撲面而來,點燃了席慕蓉的熱情,但她旋即謙卑道:“你們手上的詩集,可能還是從父母那里來的;其實,我的詩寫得并不怎么樣,而是你們讀者的生命增加了詩的厚度,提升了文學的溫度。”
《以詩之名》是席慕蓉第七本詩集,離第一本詩集《七里香》的面世已隔了整整30年!皶r光層疊交錯,當年無人能夠預知卻早已寫在詩中的景象,如今在我眼前在我身旁一一呈現(xiàn)――故土變貌,恩愛成灰,原鄉(xiāng)與我素面相見……”
受訪期間,席慕蓉曾數(shù)度哽咽,“對不起,里頭那個‘我’又跑了出來!蹦杲畔〉乃裥∨⒁粯,邊抹眼淚邊自嘲:“我說過我要成熟的!
汪洋大海上的一捆浮木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年輕時,席慕蓉就愛讀《古詩十九首》,“相思離亂”的種子,一生伴隨。
“10年前我覺得我寫的都是‘思君令人老’,后來發(fā)現(xiàn)都在‘歲月忽已晚’里;我慌亂無知地錯過了我的人生,還要繼續(xù)錯過,怎么辦?只好寫詩來彌補。”
1943年,席慕容生于抗戰(zhàn)末期的重慶城郊!澳菚r,年輕的父母離開故鄉(xiāng),在遙遠的南方把孩子生下,盡所有努力在亂世里給我們一個安定的童年!
從四川到南京,由上海南下廣州,再至香港、臺灣。兒時的她,隱約間感到外界驚濤駭浪,卻道不清那抹陰影!2003年我和弟弟約在香港見面,去找從前的老家?吹降艿苷灸抢飼r,我才忽然間明白為何會害怕。1949年跟著父母到香港,碼頭上,父母給我們穿上厚衣服,里外好幾層,每個孩子都給個金戒指,5歲的孩子從沒見過金戒指,互相炫耀,但奇怪媽媽為什么在每件衣服里都寫上我的名字?后來才明白:如果孩子丟了,有人撿到,會看在金戒指的份上把他養(yǎng)大。”
在香港讀小學,“街上有很多難民,但香港人不排斥”。她一直很愛這地方,努力學粵語,想和同學打成一片,但因年紀小,同學笑她“白癡”,“這讓我終身帶有自卑感!卑崛ヅ_灣后,她考上初二插班生,“但站在門口,總覺得我永遠在那個團體外面,因為他們都有了各自的朋友! “因為寂寞”,她開始在日記本上寫詩,因為那是“汪洋大海上的一捆浮木,能讓我健康成長”。
1956年進入臺北師范藝術科習畫后,她以筆名“夏采”在校刊上發(fā)表詩文,“開始是好玩,30歲以前都是學別人”1978年,她給《皇冠》寫專欄,開始用“席慕蓉”這個名字。
詩人痖弦曾是她的領路人。當年席慕蓉曾把詩稿投給痖弦,投稿刊登了,“收到他的回信簡直受寵若驚!焙髞,她又“很不懂事地”給痖弦寄了30首,請他看下,“他給我每首詩打勾,喜歡的打3個,還有打一兩個的,不喜歡就完全不勾。他一直警醒我,不要因為別人的要求而大量寫,這對你是個傷害!
如今,她還會把新作拿給痖弦看,“他說我是不知不覺地回到故鄉(xiāng)、進到這個境界里,很鼓勵我!别橄业脑挘懹浽谛模骸拔ㄒ豢梢愿鷷r光抗衡的,恐怕只有詩了!
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
席慕蓉的外婆孛兒只斤•光濂公主,是位能騎擅射槍法精準的舊王族,屬于吐默特部落,成吉思汗的嫡系子孫!霸谖彝旰颓嗌倌隁q月里,她和我父母一起,為我指引原鄉(xiāng)!
外婆常和她說起一條“希喇穆倫河”,事實上,她的蒙文名字穆倫•席連勃,就是“大江河”的意思,慕蓉即穆倫譯音。
“我會說國語、粵語、英語和法語,可是卻不能用蒙古語唱完一首歌。”與原鄉(xiāng)隔離,曾令她憾恨,直到1989年8月1號的解禁。“解禁二十多天后我就回大陸了。臺灣的朋友不解:你為什么要回去?我說,對不起,我等了四十多年,非回去不可。”
她先坐飛機到北京,“一早跑到西直門火車站,然后坐草原列車到張家口,路上聽人說宣化到了,我就想到以前媽媽說宣化的一種馬奶葡萄最好吃了!
從張家口往蒙古高原走,“走一段平地,上一段陡坡,再走一段平地,再上陡坡。周圍的風景好像跟我平?吹降臎]什么兩樣,可是突然之間就到了蒙古高原。它不是平的,是起伏的,長滿了青草,然后我在車上就叫起來,一直叫!
站上“父親的草原”,她才明白,為何父親在德國時懷念“眼前一無阻擋的風景”!皫资锿,有人騎馬過來,寶藍色的蒙古袍子,圍著金紅色的腰帶,我看不出馬兒的顏色,看不出他的五官,但我看到他的腰帶在閃光,就像針尖在太陽下發(fā)出光芒一樣!
那是一位堂兄來接她,遞上一碗奶茶,“一嘗我就知道小時候喝過,過去每到冬天,外婆怕我冷,就給我喝奶茶。我突然想到,如果沒有這些‘二手經(jīng)驗’,我到蒙古就只是個觀光者。”她豁然開朗,“故鄉(xiāng),是一個需要時間來培養(yǎng)的空間!
從第一次返鄉(xiāng)至今,22年間,她每年都回去1到4次。2006年出書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高原至少已消耗了2萬多張底片。在復旦演講時,她展示了“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近百張照片,聽到座下驚嘆聲,她像孩子般欣喜,“美吧?畢業(yè)旅行你們去草原吧!”
整整兩個小時,她分享尋找蒙古原鄉(xiāng)的喜悅,也表達她的憂憤和痛苦。
“每次有人說我們蒙古民族能歌善舞,我就很生氣,能歌善舞沒錯,但它有好多特色,大家只是從一種觀光消費的角度得出這種概念!
她去了8次大興安嶺,遇見了“無知的慈悲”下的犧牲者。“2003年‘封山育林’,讓中國唯一的使鹿鄂溫克族群下來,當?shù)卣f,下來后給你們房子和錢,你們就不用受苦了,享受我們的現(xiàn)代文明。好像這是一種慈悲,實際卻是一種無知的慈悲。有個男孩搬下山后,可能因為長得不好看也不合群,其他男孩就揍他,揍得滿頭是血。過兩年我再去,他就在一個篝火旁――當?shù)毓賳T發(fā)現(xiàn)消費森林文化有利可圖,就叫這些人下來,假裝這里有篝火,搭個帳篷叫人來看――我們好久不見,還合了影,但沒幾天后,就聽說他自殺了。在我們這個社會,自殺被認為是弱者的行為,但這里有很多是無法溝通而選擇自殺。下山的人能不能回到原來那個家呢?回不去了!因為林務局監(jiān)管。他們真是‘封山育林’嗎?不是!他們搭了很多奇怪的房子,拿來做官方用途!
2006年7月,席慕蓉在蒙古高原看到了“闕特勤碑”!拔业竭@個碑的面前才發(fā)現(xiàn),以前在教材照片上看到唐玄宗題寫的漢字碑文是在背面,而它的正面是古突厥文。這給我一個反。涸瓉頋h文化里關于游牧文化的教育,就連一個碑文也是‘背面’的!
2007年,她開始給虛擬的內蒙古男孩“海日汗”寫信!拔幕粣阂馇馐俏覂簳r受到的痛,現(xiàn)在我豁然了,每個民族都應該本位。年輕人沒經(jīng)驗,他們的苦悶就像我小時候不必要的自卑或過分的自信,我比你大幾十歲,你的痛我也受過,所以我想慢慢跟你說,不要怨怪這個社會,要自己想方法找到自己的文化。在這個大文化里要有不同的文化,大家才能健康成長,如果都一樣,那就是病態(tài)了。”
詩人是一種志業(yè),不是一種職業(yè)
從師大藝術系畢業(yè),赴比利時深造,回臺后任教于新竹師范學院;戀愛、結婚、生子……在現(xiàn)實中,席慕蓉走著一條遵循世俗規(guī)則的道路;詩,則是她合理幸福生活中的意外。
“曾有記者訪問我說,按照你寫詩的年份來看,你這時候已經(jīng)結婚了,怎么還在寫情詩?我說,你把我當罐頭嗎,標了年份的?我愛一個人才跟他結婚,但并不表示婚后我就突然間變成一個罐頭、跟過往一切分離,我還是原來的人,我的身體、記憶,所有生活都跟著我在走。我意思是,我先生都沒在乎我寫情詩,怎么外人還在乎?”
她與先生劉海北相識于留學歐洲期間的一段“貓緣”。當年,那個“磁性男低音”悉心照料小貓的情境令她頓生好感;而他則發(fā)現(xiàn),“她最具北國氣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從心到口是一條平坦筆直的大道,沒有一絲拐彎抹角!
劉海北曾表示,除了偶爾被冠上妻姓稱作“席先生”之外,“很以擁有名妻為樂!2008年年底,他因病去世。在《以詩之名》扉頁上,席慕蓉以一行小字“獻給海北”寄托對夫君的懷念!坝腥藛栁覍r光和愛情怎么解釋,我說都一樣,一直錯過,只能追悔。它來時你手足無措,不知怎么把握,其實你永遠把握不住。我可能追悔年輕時候的愛情,我現(xiàn)在追悔的是40年的婚姻,我怎么沒多愛一點,當時沒有更珍惜這個人?后來才知,原來我錯過的不只是我的青春,我錯過的是我唯一僅有的、整整的一生。”
如今,鄉(xiāng)居淡水的席慕蓉,笑稱自己是“山頂洞人”!拔易∩狡律,周圍5公里沒有交通工具,買菜買3天或者有朋友帶過來。”她養(yǎng)了6缸蓮花,有貓為伴,生活安靜而規(guī)律:每天吃完早飯,梳洗完畢,喂過貓,澆過花,10點左右開始畫畫、寫字,一直到晚上11點。她說,“詩人是一種志業(yè),不是一種職業(yè)!
遇到原鄉(xiāng)后,她就一直往老家跑,“現(xiàn)在靠微薄的退休金度日”,成了自由的“專業(yè)游民”。她開始學蒙文,以一年5首的緩慢速度翻譯代代口傳的薩滿教贊歌,其詩作題材也漸為深廣!拔艺业胶脦孜幻晒庞⑿郏杂辛恕队⑿鄹翣柕ぁ、《英雄哲別》和《鎖兒罕•失剌》3首組詩。”
來滬那幾天,她正在構思一首關于木華黎的新作,“我要從他父親寫起,木華黎是成吉思汗手下偉大的將士,他的父親曾照顧過年輕的鐵木真。有一次征戰(zhàn)落敗,他們就剩下7個人7匹馬,到了一個山洼里,木華黎的父親發(fā)現(xiàn)鐵木真的馬已累倒在地,他就說,你騎我的馬吧!一個普通人,他并不知道鐵木真以后會是成吉思汗,這是怎樣的領袖人格,讓這么多人愿意為他犧牲?我好想把這個歷史畫面和那種感覺寫出來。”
“孤獨少年時,詩給了我一個拯救;在我生命中途,詩給了我很多安靜的時刻,讓我整理自己的生命;現(xiàn)在,詩教我的是,試試看,也許歷史可以在我們的詩里重新活起來。”
“怎么辦”與“舍不得”
人物周刊:在您的詩歌創(chuàng)作生涯中,“七”仿佛是個神秘暗號。第一本詩集取名《七里香》,新近剛出的《以詩之名》恰恰是您第七本詩集,據(jù)我所知,“七”在《圣經(jīng)》中象征著完美。
席慕容:我喜歡“七”的原因被你猜到了!在薩滿教里“七”也是完美的意思。謝謝,你是第一位問我這個數(shù)目的人。我常用單數(shù),七、九,蒙古人喜歡單數(shù)。但“七里香”是花的名字,學名月桔,臺灣叫“七里香”,香氣很野,做籬笆用,開小白花,但很快就謝了。
人物周刊:這讓人想到您早年那句“十六歲的花只開一季”……這么多年,一路寫詩,不變的是什么?
席慕容:我不知道。小時候,母親愛花,她常笑我,五六歲的孩子,繞著一把鮮花,一直問怎么辦、怎么辦?意思是,這么好看的花會凋謝。長大后才知道那個“怎么辦”就是不知道怎么辦,那我就去畫畫、寫詩,去把這些東西留下來。
我寫過一個短篇《昨日》,那時我剛到歐洲一個學期,暑假到瑞士弗里堡補習法文班,有個愛爾蘭女孩叫諾拉,因為年齡相近,我們就結伴在山里走,騎完自行車就躺在草地上,中午不熱,蜜蜂在飛,她手膀子下金色的汗毛在眩目的陽光下直發(fā)亮。那個時刻,我們聊得很開心,完全地放松和享受。那真是青春,生命仿佛自覺一切都剛剛準備好,一切又都還沒有正式開始。晚上我們回到修道院,在回廊里走,我就在想,白天去的山全都暗了,明天再起來,太陽再照著草地、花和蜜蜂,那些存在都是“昨日”了,我從書本里學過的那兩個字,還要從生命里再學一次。
葉嘉瑩老師說,詩人每個時期因為生命的關系一定有變動,但有個東西會一直不變。我的本質,對于時光的珍惜一直沒變。時光剛到來,我就想它要過了……從頭再看年輕時的作品,現(xiàn)在想法和那時不一樣,人慢慢在走,但不變的就是“舍不得”。
最恨新聞上說無憂無慮的牧民
人物周刊:您提到一位自殺的鄂溫克獵民,我翻查到你們的合影,想請您回憶下和那些獵民的交往?
席慕容:別人告訴我,他當時很寂寞,找不到一個愛人。他快30了,如果從前在森林里自由自在生活,他們在山里或和漢人、達烏爾族聯(lián)姻也有可能,但被趕下山就變得一無所有,他不敢去追求別人,也得不到別人注意,無法產(chǎn)生自然的感情,找不到伴侶就孤單了。我上山以前,常聽人說他們軟弱,總是自殺,可是從森林的游獵生活轉到所謂現(xiàn)實的城市生活需要一個緩慢的過程,連幼兒成長都需要學前教育,我真替他難過。
還有,八十多歲的瑪利亞•索是位族群領袖,她堅持不下來,躲了起來,我去看過她兩次,她唱歌給我聽,說我像長了翅膀的小鳥,“我的妹妹怎么從這么遠的地方飛來看我?”她的聲音很清亮,歌詞是臨時編給我的,讓我很有感觸。她牽著我的手叫我回來先別走,道別了兩次。我覺得這樣一個睿智的獵人怎么沒人接近?怎么沒人去詢問這個游獵部族的生活呢?
人物周刊:講座中,您曾多次強調信仰對人的重要性,能否介紹一下您個人的信仰以及蒙古族的信仰?
席慕容:我們蒙古人信仰十分自由,我外祖母信佛教,每次到寺廟我都會為她磕頭;我父母是蒙古人,信仰薩滿教,祈求祖先、天地的幫助;我少女時覺得天主教很美,隨姐姐入了天主教,我是天主教友,但回到蒙古高原后就被薩滿教迷住了。
很多人認為薩滿教愚昧、黑暗,但是它說“萬物有靈,眾生平等”,沒有比這更先進的環(huán)保理念了,20世紀中我們讀《寂靜的春天》才開始說環(huán)保,但草原在惡劣生存條件下幾千年都沒敗壞,這環(huán)保觀念就在薩滿教里:人的小宇宙要和大宇宙和諧。我們從不敢說人定勝天,在草原上手無寸鐵,冷的時候就是氈房中間的一盆火,風雪來時,男人在外要靠自己的游牧經(jīng)驗、膽量、判斷力。我最恨新聞上說無憂無慮的牧民,牧羊人面對羊群之外還要面對狼群,判斷力需瞬間決定。氈房里的女人睡眠很淺,她關心羊群,非常警覺,周圍一點聲響都會醒。
這二十多年深入草原后我發(fā)現(xiàn),薩滿教還活著。在《敖包相會》的歌里,敖包成了約會的地標,但宗教學者說這是信仰的活化石。敖包就是對天地山川神奇的祭祀,我們往敖包里放石頭是表示感謝,放火柴是為后來的人留下火種。黑澤明有部電影《德蘇烏扎拉》,是個蒙古的人名,講一個俄國軍官在烏蘇里森林遇見一個蒙古獵人,靠著這位向導渡過一切險惡。有天他們在山中小屋避寒,躲過風雪后,那位俄國軍官發(fā)現(xiàn),蒙古人臨走時將干肉、火種、打火石放在屋中才關門。他問:我們都要走了,你放這些干什么?蒙古人說,后來的人跟我們一樣又餓又凍,我希望為他做點準備。
人說蒙古人寂寞,其實他們不是很久沒見到人才熱情接待客人,我們的祖訓就是善待行旅之人,草原上每扇門都是為陌生人打開的,但在上海,外灘這么多窗戶這么多人,哪扇門敢為你打開?蒙古族這種為他人設想的智慧和悲憫之心,以及自古訓練出來的團結互助的美德,都是隱性的文明,而我們這世界宣揚高速、便利的現(xiàn)代生活,看見的只是所謂的顯性文明。
。ǜ兄x《復旦青年》提供幫助;實習生郁琳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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