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燕:我為何保存傅雷的骨灰?

        發(fā)布時間:2020-05-22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余開偉按語:江南奇女今猶在

          

          金梅先生所著《傅雷傳》及拙文《傅雷傳編輯札記》均談到當冒著極大風險收藏傅雷先生骨灰,同時挺身而出上書為其鳴冤乃至招來大禍的一位年輕奇女的義舉,對其表示了由衷欽敬。但這位奇女幾十年來卻淡泊名利,清操自守,長期隱姓埋名,其義舉詳情鮮為人知,其真名實姓亦不曾向社會披露,這實為一件憾事。一九九七年底,傅雷先生的二公子傅敏先生來信告訴人,弄清楚這位江南奇女就是與胞兄傅聰先生相聚回國后,赴上海尋訪這位恩人,弄清楚這位江南奇女就是供職于上海大學(xué)美術(shù)學(xué)院的江小燕女士,信中談到了他與江小燕會見的情況,囑我與她聯(lián)系。    

          今年年初,江女士給我寫了一封長信,以冷靜平實的心態(tài)詳細談述了她因收藏傅雷先生骨灰及上書招禍的經(jīng)歷,同時更正了某些誤傳的情況,讀之令人心動,感嘆不已。現(xiàn)征得江女士同意,特將此信借《書屋》一角發(fā)表以饗讀者,以彰后世,以勵后人。

           

              

          余開偉先生:

              

          您好!謝謝您寄給我《傅雷傳》,遲復(fù)為歉!

              

          我已退休,除偶爾去上一些課外,一般不到學(xué)校。前些時候那個學(xué)生已回國,近期無課。這些天來,因患病去校醫(yī)室,才從門衛(wèi)處得知有郵件。

              

          您在文章中對我可是過譽了,不敢當。當初有這舉動時,才沒料到歷史會發(fā)展今天的光景,更敢設(shè)想,我的所為能被人們嘉許。

              

          因為這件事已被多次報道,故在某些方面有些出入。愿以其實相告,想能得先生慨允,并冀再版勘正。

              

          第一, 我當時雖已二十九歲,但并非”青年女士”,僅是一名高中畢業(yè)后(的)無業(yè)青年,身份依然為學(xué)生,這一點在傅雷事件中,很重要,重述于后,至于十九歲高中畢業(yè)____二十九歲這期間為何不能升大學(xué),又不能工作,看最后補述。

              

          當時被抓是在六七(年),六月二十一日晚十(點)后(對我的”審訊”是第二天的一整天),到目的地,一個主要人先給我定了一個基調(diào):他看出我不像十八、十九歲,于是說:”你已經(jīng)走上社會,可以對你一切行為負責了!钡侨藳]料到我會如此回答:”我還沒有走上社會,還沒有工作,高中畢業(yè)后一直在家……所以我還是個學(xué)生!彼麤]有立即回話,但我卻從這一問一答中似乎悟出了”未走上社會”是一個對我有利的前提。故而我腦子里極力為自己定下一個基調(diào):我是一個頭腦簡單、心地單純善良、不懂政治、熱愛藝術(shù)(我出生于一個不知名的畫家家庭,自小從父習(xí)書畫,學(xué)過一些鋼琴……),近于書呆子那樣的女學(xué)生,女青年。并不是說,我在演戲,裝樣,絕非!當時的我,確也是這種情況。當然,我并未向他們透露,十九歲那年,我已在”右派”問題上,有過一番動作了,這樣,對我極不利,他們將視我為……

              

          在這里,不妨舉一個”審訊”中的小例,說明我是如何使他們相信一個二十九歲的我的單純。他們問我,”傅雷是現(xiàn)行反革命,你知道嗎?”我說:”我看好像不太像,雖然我從沒見過傅雷。不過我小時候一直看《新少年報》,其他書什么的,書上說的反革命都是戴太陽鏡,鴨舌帽,在井水里下毒,往大機器里放炸藥,搞破壞,那,傅雷做過這種事嗎?”他們居然一時語塞,回答不出什么。

              

          今天回過頭來看這件事,我深感自己還是幸運的,因為遇上了工廠里工人師傅。我看出,”審訊”我的人中,很難找出一相真正的高中生,不少人似乎連初中都沒念過,這是我的直覺。因此,許多問題往往是他們一問,我一答,但他們又無法現(xiàn)找出更深一層的東西來反駁我。

              

          我也曾反問他們:”替人家收骨灰,落葬,這總不能算是缺德的事吧?”我之所以突出”缺德”兩字,正因我深知中國的工人歷來有忠厚善良的美德,我努力從這方面來打動他們的心,盡量離”政治”遠一點。我還舉出自己的父親曾在鄰居中,為五個募捐買棺,成殮,為無能力的鄰居一手包辦全部喪事(通過教會幫助,我父是個基督徒)。我向他們舉出這些我親眼所見的事實,無非說明一點:”我出生這樣一個家庭里,受到家庭的影響。故為別人收取骨灰,這種舉動是不足為怪的,談不上政治目的。我注意了,我的這番話,在這些工人的心里引起了某種反響。這可以從他們的臉上,眼中的神態(tài)上感覺到。

              

          由于我一系列的答詞以及我還沒有工作,未走上社會這原因,使他們在給我”定性質(zhì)”這一關(guān)鍵問題上,起了很大作用。

              

          第二, 我并未”入獄”。

              

          后來,得知,雖由工人、民兵等先”審訊”我,但后面是警備司令部。據(jù)說這件事當初是被當作大案來抓的。故,第一關(guān)的”審訊”至關(guān)重要,我是否”入獄”,完全看第一關(guān)”審訊”后,對我的結(jié)論。由上所述,他們對我的印象,決定了我不至于被押到更”高級”的地方去。

              

          當時關(guān)我的地點是正泰橡膠廠民兵營房。四周全是男民兵的宿舍,只一小間空著,專門關(guān)那些被抓的要辦的人物如走資派、四類分子等等,我就在這小間里。在當時歷史實況下,大一些的單位,都設(shè)有這種”民辦的監(jiān)獄”,故從某個角度而言,我也總算”入了一次獄”。再者,從事情的實質(zhì)而言,確可認為被關(guān)押,被”審訊”過。之所以我提出這第二點,是要區(qū)別于現(xiàn)在意義上的監(jiān)獄。

              

          如果當時來抓我的,不是工人,而是音樂院的師生,把我關(guān)在音樂院某一間房內(nèi)”審訊”;
        或者由其他文化單位來抓我,那末,余先生,極可能這個人今天也許已不存在了。因為這種單位的人會從思想竭意識上一層層剝我的根。無論我怎么表現(xiàn)自己的單純,是一個年輕的書呆子等等,都無法逃過他們尖銳的政治上的攻擊。我一張口,萬萬敵不過一群有文化、不頭腦的人的口。今天,我要以自己親身經(jīng)歷說一句話:工人階級的的確確是純厚善良的。

              

          第三, 在傅雷這件事上,日后受到的是一種心理上精神上的壓辦,而非具體環(huán)境上遭遇上的壓迫。我境遇上窘困是十九歲那件事帶來的(看后述)。

              

          可不要認為,始終是那樣和風細雨的,不!真正的”審訊”場面,那種令我感到屈辱的場面不是沒有,怎么說我當時的身份是個”犯人”。∏沂且粋要案的”犯人”!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一問一答的進行,聲調(diào)才漸趨于令人不感到痛苦。

              

          今天,當然無此必要再述當時審訊的全過程?傊,由于我自己的努力、我柔和的態(tài)度、溫和的細語(這原是我的本相,面非造作),在一整天的審訊將近尾聲之時,終于逐漸看到了他們較為緩和的臉色以及平和的語調(diào)。但就在我認為緩和時,那個主要的人的臉色剎那間變得極其兇狠,雙眼露出一種極冷峻、極銳利的表情,一動不動直視著我,一句話也沒有!我被這突然的惡變怔住了,心中擔心情況也許不可能緩解。腦子當然不停地思索,為什么?突然我想起了,蘇聯(lián)的反主任捷爾任斯基,他在審訊犯人時,往往會對犯人說:”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如果真做過對不住國家,對不住民族的事,真要是良心有愧,那往往是經(jīng)受不住他那如刃的目光的。當時的工人階級,掌握一切,也常常審訊各種人:走資派……因此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捷爾任斯那種心理上的威鎮(zhèn)法。一聯(lián)想到這點,我想,如果我的分析沒有錯,那么,他們這是最后一道對付我的”菜”了。我也必須這樣做:以我的雙目直視他的雙目,而且必須在我的心中不這樣的自白:”你看我像個犯罪的人嗎:”就這樣四目相對。當時我真覺得時間給凍住了,不走了,怎么這么漫長!余先生,我的分析一點都不錯,他們用的的確是捷氏的手法。就像他突然扮出了惡煞的臉一樣,又忽然收起了這種兇狠的目光,還原到他原來工人的并不兇狠的眼神上。并且,我居然還從那主要審訊者后來的眼光里,看出了一句話:”這個年輕姑娘人真是老實,民地真好,就是腦子簡單了點,還會鉆牛角尖……沒有什么政治背景在指示她干什么事……”那主要的人后來竟向我這么說:”你這個人啊!真是又簡單又復(fù)雜,你很義氣……比我們講禮貌。”至此,我知道,審訊將結(jié)束,我有可能回家了。雖然曾向他們要求過,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我所在里弄和派出所(這樣,我也完了);
        但回家后,以后只要一聽到汽車喇叭聲(我家樓窗下,是條大弄堂,可容各種汽車經(jīng)過),我的心便狂跳,因為抓我時,就是坐著汽車離家的;蛘撸瑧艏蛭铱匆谎,我又會整夜睡不著,擔心自己的案件被派出所知道了。如此幾年過去后,心理上的壓力實在太大,時不時不跳突然加快。最后,我不得不再次到那家廠去,找當時主要審訊我的人,告訴他我的惶惶不可比終日,這樣下去,我怕自己精神會垮的。那人看到我如的后怕勁,便說:”我答應(yīng)過你,不向你里弄派出所去反映的……”他再一次顯出了工人階級厚道的本色,眼睛中出不復(fù)有捷爾任斯基的那種目光……但隨著當時歷史 的變遷,工宣隊又掌權(quán),一批一批的人物登臺,一次次政治當時運動內(nèi)容不同,我又擔心,管我這件事的人會不會下臺,那家廠會不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間接影響到我以后的命運……總之,從一九六七年六月二十二日到一九八二年報上為傅雷平反,這整整十四、五年中,是在心理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度過的。要說傅雷事件對我的影響,就是這個吧。有一點不明白,骨灰一事,在我當時的舉動中屬第二位。我最初的動機就是要寫封信給國務(wù)院周恩來,反映下邊老百姓的遭遇,因當時有幾個我有往來的人都走上這自裁的絕路,傅雷是不認識的,是其中之一。為了寫這封信,勢必要了解情況的過程中,才得知傅雷骨灰無人領(lǐng)取的事,遂動了一個念頭:無人領(lǐng),我冒名冒身份替他們親戚去領(lǐng)下來,然后交由他們親戚保管。故處理此事的,立即寫了這封小民求告信,希望總理管管這種局面(我很幼稚,很單純,是吧。,誰知,正是這封求告信,才引來了這么個追查大案。不然,僅僅暗地里收藏人家骨灰,我是何人,至今也不會有人知道。但現(xiàn)在人們傳說的不是我為他人申訴求告的信,而是”收骨灰”,在我本人看來,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在此我應(yīng)當向您提及一點:雖然我當時盡了一切努力為自己開脫以免受到更大的傷害,但真正能幫助、救我脫離這災(zāi)難的,是我從小就信靠的 神-----耶穌基督。被抓的當夜,我當然意識到這是我生死大關(guān),我通夜不眠,跪在地上求告神。求神在暗在控制明日對我的審訊,使之遠離政治目的,只傾向于我是個年輕的書呆子,藝術(shù)愛好者,頭腦簡單……求 神給我智慧,使我所答的每一言都能證明我這個人。甚至在禱告中,腦海里出現(xiàn)一個又一個場面,一次又一次的對話,就像是按著劇本在逐步的排練著明日的審訊,當然,都是按著我私下的設(shè)計,我個的意愿。感謝 神,到了明日,審訊的主要方面竟然的的確確就如我晚間設(shè)想的一樣!!!而我內(nèi)心的平安鎮(zhèn)靜,外表的柔和,更是神所賜予的力量在托住我!我甚至向 神祈求:對我的關(guān)押,最好不超過一整天(24小時),因為時間長了,將地引起鄰居的懷疑,事情一旦落到里弄干部手中……果然二十四小時左右,我由他們再”護送”回家,并答應(yīng)不向我所在里弄派出所反映。我一切的懇求 神都垂聽了。只神洞察一個人的內(nèi)心,神 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犯罪,不是壞事。我們的《圣經(jīng)》上有一句話:”……神宣召我們,本是要我們行各樣的善事!

              

          今天,既然有這么一次機會同您在文字上往來,我愿真誠地希望您也信靠這一位又真又活、獨一無二、創(chuàng)造天地萬物的主。不妨細細查考《圣經(jīng)》,現(xiàn)在有許多事實,許多報道都證明《圣經(jīng)》所記載的全是真的!您若真心尋求這位神,真心不易地認定,他是您個人靈魂的救主,必定會被您尋到,因為《圣經(jīng)》上有言”……凡尋找的就被他尋見,叩門的就給他開門!

              

          幾年前,葉永烈先生找到我,曾在口頭上同他談起過骨灰之事的過程,但遠遠不如此信上的詳細,我也沒有在文字上同人談此事。向一位從未見過面的朋友,說得這么多,委實是第一次。您看,我列出的三大點,對您的文章,有了些更正,您不在意吧?責任不在您,因為有些內(nèi)容畢竟不是從我這里得到的。我只有一個想法:使一切保持原來的真正情況。所以,寫了這么多。

              

          我記得,也未曾對傅家的人寫過什么,這根本沒必要。我既然能在他們惡運覆頂之際為之申訴,當然也能對他們今天的家聲日隆視若無睹,這往往是一件事情的兩個方面。

              

          看看那變幻如云的世事吧!若不能解決靈魂的歸屬問題,那么,得到再高的名,再大的財,都是空的!

              

          好了,現(xiàn)在補述我十九歲那年的事,因為這同前述第三點有關(guān)。一九五八年七有份,我十九歲,將于上海市一女中高中部畢業(yè)。但在五有份發(fā)生了一件影響我終身(生)的大事。(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彼時正值反右后期,學(xué)校為了定俄語女教師柴慧敏為右派分子,授意我以書面文字材料”幫助她,拯救她”,因為我學(xué)習(xí)成績好,那女教師比較喜歡我,常同我談心,學(xué)校就想利用最接近的學(xué)生的檢舉來打倒她。我不懂政治,但畢竟已十九歲,當然明白被劃成右派分子決不是好事。于是一心一意想”救”這教師。故而,非但沒有交上學(xué)校需要的材料,反在文字上為柴慧敏說話,為她辯護。于是,惡運立即臨到我頭上。我被罰站在同學(xué)面前,由同學(xué)一個一個地來批判我。這么一個批判會開過后,馬上上綱上線,被定為這樣一個人:因為尚未中學(xué)畢業(yè),故只算未走上社會,還是學(xué)生,特別寬大,算我為右傾分子。在我高中畢業(yè)的畢業(yè)鑒定會上有如下判定:”立場不穩(wěn),思想右傾”,還加上一個政治品德”差”等。余先生,一九五八年那年有,哪家單位肯收我這么一個在政治運動中表現(xiàn)為”差”等的學(xué)生?所以,我無法參加工作。又有哪個大學(xué)肯錄取我為學(xué)生?如果這件事發(fā)生在大學(xué)里,我準是右派無疑,因為大學(xué)生就右以算是”走上社會”了。

              

          也就是說,我離開七有份高中畢業(yè)還有兩個有,我一切的路都被斷了,沒有一個地方的門為我開著!如此,我只能在家,窘迫困頓十五年!直到一九七二年,我父親去世,家中無人工作,生活無著,里弄才只能安排我到生產(chǎn)組,當時社會的底層,那年我已三十四歲!就是說,我三十四歲,才真正走上社會,有了工作(離二十九那件事,整五個年頭)。十九歲____三十四歲,沒有前途沒有工作,不能升學(xué),無所事事(在家跟父親練習(xí)書畫),就是二十九歲那年管了一次閑事,一個自己吃飯問題都無法解決的一介草民,卻想為他人的冤屈一振細臂而吶喊!

              

          我當然不會后悔為女教師辯護,因為我自小便是個小基督徒,《圣經(jīng)》上告訴:”不可作假見證!蔽以趺茨茉谖淖稚险_告她!這是犯罪!然而并不因為我的辯護,學(xué)校就放過她了。她依然被劃成了右派分子!蔽母铩敝校鴺亲员M!我的良心是平安的,因我并未參與她的”被死”;
        相反,可以說,為了她,受累受影響直到今天!我雖未被他們戴帽,但享受到了比戴帽更多的右派待遇,且是實際遭遇上的影響。

              

          多少年來,我的努力,我的掙扎,真是一言難盡。這以后,我拿到過中文專業(yè)的大專文憑,后又專升本,拿到了在一九六二年就應(yīng)拿到的本科文憑(中文系屬上海教育學(xué)院系統(tǒng)的)。又直接從小集體所有制的生產(chǎn)組跨入全民制的學(xué)府___上海電視大學(xué)總部編輯室,任報紙副刊編輯。后又調(diào)入現(xiàn)在的單位:上海大學(xué)美術(shù)學(xué)院,于一九八九年二有份拿到中級職稱。

              

          為何說,十九歲那件事影響到今天?因為三十四歲才工作,起步比人家晚了一大截,環(huán)環(huán)相因,什么都比人家晚,工齡比人家少,影響退休工資。就以職稱而言,這次我已作了多種準備向副高職稱沖刺!我們美術(shù)學(xué)院申報高級職稱的慣序是,外語考試合格后,拿出自己成績在本院展覽廳開”申職展覽會”。

              

          外語合格了,展覽會開過了,美院中評委全體通過了,但后來文件精神規(guī)定,凡本年度退休者不得申報高級職稱!我于一九九四年申報,也將于一九九四年退休!為何不早報!因一九八九(年)二月份剛評上中級職稱,按規(guī)定五年后才能報高職,故只能一九九四年提出。為何到一九八九年才評上中職?____如此一環(huán)一環(huán)推上去,還不是十九歲那件事?

              

          雖然寫了這些經(jīng)過,我仍然說,并未后悔,因為一個人內(nèi)心的平安是任何名利所換不到的。再者,如果沒有十九歲那年為右派老師辯護,二十九歲為傅雷及其他人吶喊,怕就沒有膽量了吧!十九歲之事,似乎是先鍛煉了一下。故,一個人要做成一件事,成因往往是復(fù)雜的決非簡單的。

          

          在寫這回信時,又因老母手骨折而耽延了幾天,直到今天才能完成這信,抱歉!

          

          如此的長信希望不至引起您的煩惱,占用了您不少時間,實在過意不去!

          

          謝謝您寄給我名片,可我從未印過名片,抱歉了!

          

          新春在即,在此向您賀個早年并祝

          文祺

          

          江小燕

          1998年1月23日晚11點4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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