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純樸的詩意——李云雷小說印象

　　李云雷從大學時代開始寫小說，一邊讀書一邊寫作，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近十年了。像每個年輕的寫作者一樣，他探索著寫作的多種可能性，寫下了一些帶有實驗意味的作品，而隨著閱歷和才學的積累，他的思想日漸成熟，小說也因此逐漸厚實起來，更加深刻耐讀。李云雷將自己的寫作比作“一個迷路的人的尋找”，雖然不知前途如何，卻還要默默承受，摸索著前行。究竟他在尋找什么？是家園的舊影，還是未來的光亮？或者只是為了看清此在的處境？透過李云雷的小說，可以看到他的內心盡管迷惘，卻始終保持著樸實與純凈的本性，隨著歲月的磨礪，這樣的本性日益光潔透明。

　　《少年行》和《花非花》是李云雷比較早期的小說，明顯帶有形式探索的特征，不僅書面化的表達帶有現(xiàn)代主義小說的遺韻，在敘述角度上也頗有些新意。福克納在《在我彌留之際》中讓多個人物都以第一人稱進行敘述，達到了多聲部的效果，而李云雷兩篇小說中的“我”卻基本是同一個人，——《花非花》尤其如此——成年的“我”，童年的“我”，夢中的“我”都在同一世界里并存，他們彼此相遇又形同陌人。這多個的“我”，打開的是一座玄妙之門。傳統(tǒng)意義中的“時間”首先被超越了，既然一個人的過去和現(xiàn)在能夠同時存在，那么兩者之間的繼承關系又從何而來？童年的“我”與現(xiàn)在的“我”，真的是同一個人么？同時作者取消了現(xiàn)實與夢之間的界限，也就進一步取消了世界的確定性。而在種種不確定之上，又隱隱籠罩著不可更改的宿命。李云雷那時所要探究的正是世界的真相。

　　盡管以上兩篇小說的主題是高度抽象的，字里行間卻透出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李云雷在山東農村長大，鄉(xiāng)土自然地成為他重要的思想資源，幾乎貫穿他所有的小說創(chuàng)作。從最初的《一只鴨子》《復科班》開始，到后來的《花兒與少年》《小城之春》《一條路越走越遠》《再見，我的愛人》，農村生活一再成為李云雷小說的主要場景，即便在《假面告白》這類帶有濃厚知識分子思辨色彩的作品里，也能夠找到農村的影子。在他的小說中，鄉(xiāng)村生活雖然艱辛清苦卻始終充滿溫情，而那里的人物大多是親人，——在這里，不難發(fā)現(xiàn)李云雷對鄉(xiāng)村的熱愛首先建立在血緣之上，正是這濃重的血緣，使他筆下的鄉(xiāng)村成為一個具體可感的實體而不致淪為空泛的象征。他對鄉(xiāng)村的敘述，常常借助一個離家多年的青年人的追憶，這個形象可以看成當下作者的替身，他來到城市并留在那里，雖然無法回到從前，但是鄉(xiāng)村已經(jīng)融入了他的血肉，無論身在何方，都帶著心中的故鄉(xiāng)。在《一條路越走越遠》的結尾，追憶者說：“縱使我們不知以后將漂流于何方，但心中的記憶卻永難磨滅，足以使我們安然度過每一個平淡的日子�！睉阎�這樣的感恩之情，“一個迷路的人的尋找”不再虛無，變成了一場漫長的詩意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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