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奧多·達里普爾:沒有上帝,只有政治

        發(fā)布時間:2020-06-04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侨f偉 譯)

          

          在我年輕的時候,(包括成年的初期),我讀了很多哲學書。那些日子,我拿起形而上學書籍時的激動現(xiàn)在怎么也找不到了,徹底讓我感到神秘莫測,在我看來確實很可笑。但是,我仍然不能肯定是否浪費了自己的時間。畢竟,我是學醫(yī)的學生,不是要培養(yǎng)成為知識分子的。我懷疑哲學是否讓我成為更好的人,更不要說更好的醫(yī)生了。但是我覺得它可能讓我成為更好的作家,這當然根本不是一回事。

          那時候,在我們的所有想象中蘇聯(lián)都是非常強大的存在。它是西方文明樓梯上的暴徒,或者東方的隱約逼近的陰影。也就是說,任何想理解世界的人好像都有必要沉浸在馬克思主義中。(實際上,比閱讀馬克思更重要的是閱讀從尼古拉斯一世時期以來的俄國知識分子的歷史。)因為蘇聯(lián)宣稱它是根據馬克思主義原理建立起來的社會。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并不以他們簡潔清楚的表達而著稱。實際上,簡潔明了往往被他們所鄙視,因為世界的辯證法本質上是很難理解的,因而也是很難說清楚的。對于馬克思主義者來說,簡潔明了是簡單化,甚至是庸俗化。正是虛假意識侍女的誤導讓工人不能成為革命者。

          和對哲學的反思類似,我也不敢肯定努力理解馬克思主義是否是浪費時間,也許我該把寶貴的時間用在更好的事情上。不管怎么說,當蘇聯(lián)解體后,當然不是我努力思考的結果,我想“至少,我不用再絞盡腦汁思考意識形態(tài)屁話了,如果我想了解世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的話。”

          但是我大錯特錯了。沒多久,我開始閱讀伊斯蘭教著作,學者們非常感興趣的話題,毫無疑問,沒有什么東西是不會引起他們興趣的,當然也因為伊斯蘭是過去偉大文明的基礎,但是在我看來,并不是一個值得像我期待的那樣從中尋找內在或者新的真理的學科。不,我發(fā)現(xiàn)自己閱讀伊斯蘭是因為它作為第二個潛在的專制思想突然出現(xiàn)。

          我在閱讀過程中,發(fā)現(xiàn)自己像個鐘擺,一會兒認為伊斯蘭是嚴重的威脅,一會兒又覺得根本不是什么威脅。認真對待它的理由是人類中有相當比例的人是穆斯林,一個咄咄逼人的,好戰(zhàn)的少數(shù)民族出現(xiàn)在這樣的社會中,明顯泛濫的,如果不是消極認可的,西方國家的領導權在面對這個挑戰(zhàn)的時候非常軟弱和優(yōu)柔寡斷。不認真看待伊斯蘭的理由是在現(xiàn)代世界,它是思想上瑣碎的,世界其他地方和伊斯蘭世界之間的權力不成比例好像在增加而不是縮小,所有這些狂風喧囂之后,獨特,普遍和神圣的真理是伊斯蘭大廈建立其上的焦慮,盡管強烈,是特別容易變的,靠不住的,難怪自由探索在伊斯蘭國家非常有限。在下意識的認識中,自由哲學和歷史辯論能夠迅速和致命地破壞伊斯蘭對不同社會的控制。

          最近我一直在看賽義德·庫特布(Sayyid Qutb)最著名的書之一(Milestones),當然,我不是說阿拉伯語者,依賴翻譯的準確性。庫特布在1966年被世俗化的民族主義者納賽爾(Nasser)以企圖推翻政府的罪名絞死,是20世紀最有影響的穆斯林思想家之一。他剛開始不是伊斯蘭分子,但是在美國呆了一段時間后變成了伊斯蘭分子。他對看到的景象嚇壞了,認為它道德敗壞(至少和當今道德氛圍對比起來)他是有文化修養(yǎng)的人,遠非無知的人。比如,他沒有否認歐洲(包括他認為是歐洲一部分的美國)做出的貢獻。說到文藝復興和最近的歷史,他說到:

          這是一個時代,歐洲的天才創(chuàng)造了科學,文化,法律和物質生產等方面的杰出成就,正是由于這些,人類的進步達到創(chuàng)造性和物質生活舒適的巨大高度。

          他沒有期待穆斯林世界在不久的將來能夠在財富和權力上和歐洲世界并駕齊驅,但是這并不讓他感到擔心。像來自物質生產落后的社會的許多知識分子一樣,至少和非常富裕和先進的社會對比,他用自己社會的精神上的優(yōu)越性,至少是潛在的優(yōu)越性安慰自己。(實際上,他對于所謂的穆斯林社會也提出眾多批評意見,他批評自己的社會伊斯蘭色彩不夠,追逐西方化的虛假上帝。)

          讓人奇怪的是,庫特布的思想在很多方面和馬克思主義非常相似。在馬克思談論歷史必然性的地方,庫特布有上帝的法律。你還記得嗎?馬克思設想國家消亡,歷史終結。在馬克思看來,政治權力將會消解,人剝削人的想象將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單純物質的管理。(具有最低程度智慧的人怎么會相信這樣的鬼話讓我難以理解)。在庫特布看來,所有政治權力都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人對上帝法律的自發(fā)的服從。就像馬克思的烏托邦中物質管理不會給予管理者權力,因為任何東西都非常富裕,沒有人被誘惑侵吞比周圍的人更多的財富。而在庫特布的烏托邦里,沒有人解釋法律,并從這樣做中獲得利益。上帝的法律是明顯的,正如東西在馬克思的沒有階級的社會中極大豐富一樣。

          在馬克思和庫特布上,觀點被在新的分配表達,人會變得更多人性,更少獸性。從個人來說,我總是發(fā)現(xiàn)這種思想是對于所有生活在思想家之前的人的讓人吃驚的傲慢自大的忽略。人類真正得等待馬克思和庫特布才能成為真正的人。

          馬克思明白沒有階級的社會不可能僅僅通過宣傳社會主義就實現(xiàn),就好像它不過是倫理上的要求或者理論。暴力是必要的。同樣的,庫特布否認世界將變成伊斯蘭社會,僅僅因為宣揚上帝的言論。他指穆罕默德的麥加(Meccan)時期,先知沒有使用武力。他說,這不過是策略,在實際上通過武力實行統(tǒng)治可能是無法實現(xiàn)的。但是當他到了梅迪納(Medina),他毫不猶豫就攻擊敵人,包括那些不接受他思想的人。

          正如馬克思說的,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的攤牌是不可避免的,導致前者的勝利和隨后無階級社會的建立。庫特布認為信徒和異教徒之間的攤牌是不可避免的,導致伊斯蘭的勝利,最后消滅所有的宗教沖突。這不就是馬克思或者庫特布說的話嗎?

          不能長期共存的兩個體系之間必然存在斗爭。

          這是庫特布的話,如果不是從馬克思本人的著作中來,可能是從馬克思的成千上萬信徒包括毛澤東的著作中來的。

          采用暴力推行社會主義或者伊斯蘭社會在馬克思和庫特布看來是正當?shù),如果人們真正自由,也就是說,不承受任何一種真主指導的虛假意識,他們接受社會主義或者伊斯蘭教不僅僅沒有猶豫顧慮,而且還是欣然接受,作為為了自己利益而做的自由選擇。在馬克思和庫特布看來真正的自由是必要性的認識。防止人們看到他們信息的真相的任何東西都是真正自由的敵人,不僅僅是明顯的敵人。

          在庫特布的書中很少非常具體精神方面的內容。它與其說是宗教宣言倒不如說是政治宣言。像馬克思一樣,他堅持說伊斯蘭不是一堆教義,或者理論或者事實,而是一種方法。他的觀點罕見地和馬克思主義的實踐相似,理論和實踐的辨證關系相似。下面就是他對即將到來的伊斯蘭社會的描述:

          只有當這樣的社會形成,遭遇各種實際問題,需要法律體系,伊斯蘭社會就倡導法律和禁令規(guī)則和條例的憲法體系。像馬克思一樣,他一再堅持說,伊斯蘭不是教條,而是理論和實踐的統(tǒng)一。

          像馬克思或者馬克思主義者堅持認為的馬克思主義的勝利是人剝削人終止的唯一方法一樣,庫特布堅持伊斯蘭的勝利是廢除人統(tǒng)治人的唯一方法。

          馬克思相信人曾經生活在初級共產主義狀態(tài),是勞動分工終結了這個狀態(tài)。庫特布相信(更不可原諒,不可信)穆罕默德后的第一代人生活在最好的伊斯蘭社會。他沒有問自己,至少在本書中問自己,為什么四個得到正確指導的哈里發(fā)中有三個都被殘酷殺害了。這至少說是非常怪異的完美。但是正如勞動分工破壞了原始共產主義一樣,希臘哲學和其他革新來了,破壞了伊斯蘭社會。為什么完美狀態(tài)在外來影響下分崩離析呢?完美能夠這么地不完美嗎?這是庫特布沒有問自己的問題。

          從整本書來看,讀者可以感受到他的憤怒。正如馬克思表現(xiàn)出帶資產階級從前做過的事情的敬意,庫特布也向歐洲表示敬意:但是馬克思和庫特布都充滿仇恨。當然,庫特布可能宣稱說自己不過是上帝的謙卑的工具,為人類表明上帝的設計,就像馬克思說的他不過是歷史必然性的傳聲筒而已。但是都不是他們所宣稱的那樣謙卑。自我認識和自我考察不是庫特布的項目,也不是馬克思的項目。

          庫特布的書沉溺于獲得政治和社會權力。里面很少關于精神方面的內容。他說,很清楚,穆斯林社會不能形成或者持續(xù)存在,除非它獲得足夠的力量抗衡現(xiàn)存的(jahili society)社會。

          只有伊斯蘭的徹底勝利(按庫特布的意思)才能給世界帶來和平,正如當無產階級的勝利導致產生了沒有階級的社會以后,所有的人類沖突將終結。

          庫特布思想的唯一宗教色彩是他相信古蘭經是真主沒有經過中介的話語,他沒有證實,因為他無法證實。對他來說,真主的意志不需要任何解釋就是不容質疑的,清晰明白的,實際上他明白的。那么,不難看出在以遵從真主意志的名義下摧毀所有政治權威,和人統(tǒng)治人下,庫特布認為他應該成為完全的獨裁者,他和任何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一樣陶醉在這里和現(xiàn)在。

          這是同樣古老的故事。正如陀斯妥耶夫斯基(Dostoyevsky)說的,從沒有邊界的自由開始,我們陷入徹底的獨裁。

          

          譯自:“There is no god by politics” by Theodore Dalrym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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