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如何破解東方家族政治的宿命?
發(fā)布時間:2020-06-20 來源: 日記大全 點擊:
剛剛卸任一年多一點的韓國前總統(tǒng)盧武鉉,跳崖自盡,給身后的韓國和世界,留下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盡管很多韓國人對盧武鉉的死感到悲痛,執(zhí)政黨甚至擔心盧武鉉的葬禮,會導致一場反對現(xiàn)總統(tǒng)李明博的騷亂。但是,盧武鉉的死,還是跟其親屬接受商人不當錢財有關,無論盧武鉉知情與否,有無政治追殺的情事,其家族的弊案,畢竟是存在的;赝粕先,自打民主化以來,韓國卸任總統(tǒng),無論左右,個個都逃不出家族弊案的牽連,前總統(tǒng)的悲劇,似乎成了韓國民主政治的某種宿命。再放眼望去,整個東亞和南亞,這樣的事情比比皆是,菲律賓如此,印尼如此,印度和巴基斯坦似乎好不了哪去,臺灣的前領導人陳水扁正在收押,其栽跟頭,也是其妻子和兒子率先受賄。連號稱具有比較成熟民主制度的日本,其家族政治,名聲也不怎么樣,弊案時有所聞。
關于中國政治,魯迅先生有個猛人及其包圍術的說法很有意思。他說,中國政壇上,經常會出現(xiàn)廣東話所謂的猛人,即大人物。凡是猛人,必有包圍者,一大群人圍上去,直到把這個猛人圍垮,然后再圍下一個。他說,中國政治若想有所突破,必須破除包圍術。其實,包圍猛人的人,未必直接包圍猛人本人,往往是連猛人的家族一起圍。就算猛人自己操守不錯,但一大家子人,總有意志薄弱者,不愁包圍術不成功。直到今天,東方國度,只要有權而且權力比較大的人,其家人親屬都會被有心人精心搜索出來,然后以各種借口圍上去,明里暗里給很多好處,最后的目的,自然是打有權者手中權力的主意,而且屢試不爽。
東方民族,是家族本位,家人和親戚,在親情倫理上,似乎理所當然可以分享有權者的權力,至少可以分享這個權力所帶來的好處。如果一個人出息了,當了官,卻不肯跟自己的家族分享好處,似乎倫理道德上就是有虧的。家族的概念,有時候會擴大,擴大到仆人和家丁,老師和幕僚。因此,古代的中國,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是百姓日常的道理,沒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一個人做官,實際上等于一大家子人在做官,分享只要不過分,皇帝也睜眼閉眼加以默許。反過來,只要過了線,皇帝加以懲罰的時候,只要你的家人,哪怕僅僅是管家仆人犯了法,當家人也會乖乖地認罰。實際上,很多情況下惡仆為非作歹,主人未必真的完全清楚。家族本位的政治,是包圍術得以施展的基本條件。
當然,這種家族政治,跟儒家的修齊治平理想,還是有沖突的,中國比較有理想的士大夫,對付這種家族政治的辦法,是高度的道德自律,自覺地追求圣人之境,像海瑞那樣,自奉刻薄。連自己都不要一絲權力帶來的好處,自然家人也就無從分潤了(臺灣馬英九不沾鍋作派,近似之)。顯然,這樣一種包圍破解的辦法,不是誰都可以施用的,歷史上像海瑞這樣的人像白烏鴉一樣稀少,所以,包圍者和包圍術,始終都有用武之地。
第三波民主化浪潮之后,東方多數國家都采用了民主政體。民主政體的本質是上個體本位的,但是東方國家,無論政客還是選民,都不排斥家族網絡。政客會利用家族網絡給自己擴大勢力,而選民也會對特定的家族給予持續(xù)的支持。反過來,一旦政客當選,不僅要給自己的家族某些交代,而且包圍者也會家族的空隙,乘虛而入,擋都擋不住。
事實上,只有家族政治的整體改觀,類似盧武鉉這樣的悲劇,才能避免。但是,家族政治的削弱,卻并非簡單推行或者灌輸某種政治文化可以實現(xiàn)的。信息技術的普及,媒體和社會第四權的發(fā)育和成熟,從歷史上講,是剝開家族政治陰霾最有效的利器,媒體越發(fā)達,越獨立,社會的自由度就越大,家族政治的黑幕就越容易被揭露。這就意味著,東方國家要想擺脫家族政治的陰影,必須得持續(xù)地向前走,在現(xiàn)代化的道路上前行,在這個過程中,讓社會的力量越來越強大,盯住權力眼睛,越來越多,越來越尖,到那個時候,盧武鉉們的權力有限了,而且被隨時監(jiān)視,也許就用不著跳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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