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樓聽風雪

　　一
　　夜，有風，京城陰暗潮濕的刑部大牢里，一個身著囚服的犯人與一個六扇門的捕快對坐著。
　　捕快開口問道：“昨晚你殺害了杜御使的女兒？”犯人答：“我沒有殺人，也不知道誰是杜御使�！�
　　犯人回憶起昨晚的事情，只記得喝了很多酒，然后遇到一個美麗的女子，向她討了碗水喝，之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當他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位女子倒在血泊里。他還沒來得及思考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就被一群沖進來的人按在了地上……
　　“你在案發(fā)現(xiàn)場被當場逮捕�！辈犊斓脑挻驍嗔朔溉说幕貞��！拔抑皇沁M去討碗水喝�！薄澳嵌判〗闶窃趺此赖�？”“我不知道�！薄笆遣皇亲蛲砟愠弥�酒勁兒，施暴于杜小姐，她拼死反抗，于是你惱羞成怒便殺了她？”“我沒有！為什么兇手一定是我？難道就不可能是別人？”
　　“你是說可能有人趁你喝醉的時候，進入杜小姐的房間殺了她，然后陷害于你？”“難道不是嗎？我第二天就這樣被人發(fā)現(xiàn)躺在死者的房間，兇手即使不是我也是我了�！�
　　“不可能！我剛才已派人去查了，杜府的后巷，有個后門通向杜小姐的房間。而周圍只有你與杜小姐的足跡�！狈溉瞬徽f話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布滿青苔的牢房墻壁，之后苦笑了一下，用手指著自己：“我都開始懷疑杜小姐是我殺的了。”
　　“你愿意認罪了？”“愿意。不過在此之前，我想見一個人�！薄罢l？”“大內(nèi)侍衛(wèi)譚子理�！�
　　二
　　破曉后，京城的天空是灰色的，千家萬戶像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畫。從窗邊看出去，不遠處的一處宅子，便是杜御使的府邸。
　　邢捕快一雙銳眼盯著杜府道：“我已問過杜府的下人，當天杜小姐確實和她父親發(fā)生過激烈的爭吵。”聽到這話，對面那個劍眉星目的年輕人露出了悲傷的表情。
　　邢捕快問年輕人道：“朱少什么時候懷疑杜小姐已經(jīng)死了？”年輕人眼光流轉(zhuǎn)，溫柔道：“自從蘭芷的父親決定把蘭芷嫁給六王爺做妾的時候便把她關(guān)了起來。我托人帶信給蘭芷，每次的回信都說她現(xiàn)在很好，讓我不要掛念�！�
　　邢捕快疑惑道：“這有什么問題嗎？”年輕人深深吸了口氣，平復下自己的情緒，又道：“之前我去了十幾封信卻只收到過一封回信，據(jù)說是杜御史截住了信件，然后一把火燒掉了。而這幾天我連去了四封，卻次次收到回復。”
　　邢捕快點點頭：“所以你覺得事情不對，便找到了譚侍衛(wèi)幫忙？”年輕人“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譚子理道：“我實在想不到其他的方法了。那幾日就連傳話的杜府的下人我也見不到了�！�
　　邢捕快道：“那，你們是如何懷疑上杜御史的？”
　　“朱少找到我后，我便讓我手下去查一下這件事�！弊T子理道，“那個被抓的年輕人，他當晚進入杜小姐的房間后見到一位姑娘。他剛進屋的時候，在那位姑娘身上放了一種南洋產(chǎn)的香料。不管什么東西只要接觸了這種香料，就會散發(fā)出一股特殊的香味，七天內(nèi)不會散去。然而第二天，他發(fā)現(xiàn)杜小姐死亡的時候，卻并沒有聞到這股香味。所以他就斷定昨晚他看到的那個姑娘絕不是杜小姐�！�
　　邢捕頭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能做這種偷梁換柱事情的人只可能是杜府里的人。”
　　譚子理點了點頭道：“不錯，他們用迷藥迷翻來人，栽贓嫁禍，又當場捉兇。那人百口莫辯，不是兇手也成了兇手。”“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去杜府問清杜小姐的死因�！闭f罷，邢捕快便轉(zhuǎn)身下了樓。
　　那個癡情的年輕人目光仍縈繞在窗外不遠處杜小姐的房間上，不忍移開。譚子理走過去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然后也走下樓去。
　　三
　　杜府，內(nèi)室。譚子理和邢捕快坐在床邊，床上躺著一位老人，正是杜御史。
　　“你們說的這些都是你們的猜測，并沒有證據(jù)。僅憑你們說的香料，就想把事情推到我們身上嗎？”杜御史道�！斑@是我和他商議好的事情�！弊T子理正色道，“那也不過是他的一面之詞�！�
　　譚子理說道：“你知道那個被抓住的年輕人是誰嗎？他姓花，太原花。”杜御史身體顫動了一下，顯然聽到這個事情很震驚。
　　邢捕快臉上露出驚訝萬分的神色，接著又轉(zhuǎn)為尊敬之色，說道：“人人都知道，花家大少從不殺人。”花家大少做任何事情都留有余地，絕不會殺人，哪怕對方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因為他們對生命比其他的人有著更多的敬畏和尊重。
　　杜御史頓時失去所有力氣，臉上露出悲慘的神色。過了一會兒，他強打精神，慢慢說道：“六王爺看上了蘭芷，這對我們本是件天大的喜事，可是蘭芷不情愿，執(zhí)意要嫁給朱家那個小子�！�
　　譚子理嘆了口氣。杜御史繼續(xù)說道：“我們因此吵了很多次。朱家那個小子的來信都被我撕了，但還是被她收到了一封，她還寫了回信。那晚我氣急打了她一巴掌，誰知她不慎摔倒，頭碰在床角，便死了，我當時痛苦萬分，一方面喪女之痛，錐心刺骨，一方面，我答應(yīng)了六王爺要給他個交代�！�
　　“杜小姐死后，朱少來過信沒有？”“來過幾封，我怕他窮追不舍地打聽，發(fā)現(xiàn)了蘭芷的死，便假冒筆跡回復了他，難道……”“正是那幾封回信讓他起了懷疑�！�
　　“唉，我當時方寸已亂，也考慮不了那么多了。那天我發(fā)現(xiàn)有個醉漢進了小巷，便開始了整個計劃�！弊T子理沒等他說完，便接口道：“你派了你府中的丫環(huán)裝作杜小姐，用迷藥迷翻了來人。然后將杜小姐尸體放在地上，裝作兇案現(xiàn)場。等到天快亮了，你們便來了個當場捉兇。”
　　杜御史點了點頭，臉上滿是戚容：“當時布置房間的時候，我看著蘭芷躺在滿是血泊的地上，想起她死的那天，我的心里……而且，事后我發(fā)現(xiàn)她已有身孕。女兒啊，我的女兒！”說著，便痛哭起來，歇斯底里，甚是難過。
　　譚、邢兩人看到這場景心情也都壓抑難過，只能默然不語。一陣風吹開了窗戶，有雪花飄了進來，飄向屋內(nèi)的炭爐，在炭火映照下露出一抹血紅色，卻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四
　　杜府不遠處的小樓上，那個年輕人還站在那里，看著窗外越來越大的雪，若有所思。這時候他聽到身后上樓的聲音，回頭一看，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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