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往事鑒賞_收藏.鑒賞,我的父親章乃器的收藏往事

　　2007年是先父章乃器先生誕辰110周年，故宮博物院舉辦“辛乃器先生捐獻文物展”，很多舊遇新朋出現(xiàn)在9月29日下午的開幕式上，其中有德高望重的前輩李銳先生、文物鑒定專家耿寶昌先生，曾任中國歷史博物館副館長的胡德平先生，一些前輩世交如李濟深、黃炎培、章伯鈞、程潛、馬序倫、胡子昂、盧作孚、沙千里等先生的后人也都出席了。
　　
　　是機遇也是緣分
　　
　　在老一輩的知名人士中，父親以愛好文物考古著稱。但在1949年之前，在動蕩的社會環(huán)境下，父親將主要精力投入民主政治活動和實業(yè)救國，并沒有進行系統(tǒng)的收藏。
　　1949年12月，父親應中共中央的邀請，北上參加新政協(xié)的籌備工作。他有系統(tǒng)地收藏文物并形成系列，就是1949年初到達解放區(qū)后開始的。
　　歷史上文物的漿散與毀滅，多與社會動亂有關。當時，國共內戰(zhàn)仍在進行，國民黨的達官顯要紛紛南逃，加上土地改革的原因，一些地主鄉(xiāng)紳被打倒，很多文物因此流落到社會上。劇烈的社會變革和民眾高漲的革命熱情，使當時大多數(shù)人并未意識到文物的價值。當時市面上文物價格之低，達到了現(xiàn)今無法想象的程度。這對于希望系統(tǒng)地搜集文物的藏家來說，不能不說是一種機遇。
　　父親在東北時就開始搜集流散在社會上的文物，定居北京之后，公余之暇開始光顧文物市場，主要是隆福寺和琉璃廠的店鋪，還有東大地(今紅橋附近)的地攤。用他的話來說，當時北京的文物“泛濫街頭”，其中真?zhèn)位祀s，良莠不齊。他并非科班出身的文物鑒賞家，既搜集到很多好東西，也上過不少當，等于是交了學費。
　　有了收藏的歷史機遇，還要有收藏的緣分，父親的優(yōu)勢是與不少鑒定專家和收藏家結下良緣，豐富了自己的收藏。在這些朋友中，古玩行前輩孫瀛洲老先生曾幫他“掌眼”，收藏家葉恭綽、張伯駒、趙振經(jīng)先生等，也時有過從與切磋。
　　由于經(jīng)常打交道，一些古玩商也跟他交了朋友，淘到了好物件自然想著章先生，會直接聯(lián)系送上門。當時北京經(jīng)常搜集文物的，除了父親還有康生、陳伯達、鄧拓等，就這么有數(shù)的幾個人，他們的收藏旨趣也各有不同。
　　父親收藏文物的資金來源，一是手頭的薪水，二是從上川公司抽回的資金�？箲�(zhàn)期間他在重慶創(chuàng)立了上川公司，成長比較迅速。光復后他到臺灣，買下了臺灣糖業(yè)公司。后來內戰(zhàn)局勢急轉直下，蔣介石準備將臺灣作為最后的基地，他就把公司轉讓了，轉赴香港創(chuàng)辦了港九地產公司，在地產上經(jīng)營得比較成功。
　　父親這個人公私分得很清楚，1949年回大陸出任政府公職以后，他認為自己不宜再經(jīng)營企業(yè)，便向董事會提出辭職，該公司因無人主持，隨即歇業(yè)。他將自己在公司的投資逐步抽回，用以收集文物，準備將來捐給國家。
　　
　　變收藏為奉獻
　　
　　父親是一位政治活動家和經(jīng)濟學家，出于文化上的旨趣，收藏成為業(yè)余愛好。定居北京之初，他有比較充裕的收藏時間和空間，后來新政協(xié)召開、共和國成立后，他擔任了政務院政務委員兼編制委員會主任；1952年出任糧食部長后，他就越來越忙碌了。到1954年向國家捐獻文物前，他已經(jīng)積存了三個房間的文物，收藏門類比較齊全，其中不乏相當數(shù)量的精品。
　　1954年初春，鄭振鐸先生從故宮派來了六位專家接收文物，父親敞開所有的櫥柜任其挑選，大概篩選了一個月，有一千一百余件藏品入選。像商代毓祖丁卣、亞父乙簋、西周伯卣、春秋越王劍、清代竹雕饕餮紋鼎、邢窯白釉瓶、龍泉窯青釉五孔蓋瓶等精品，都在這次進入了故宮珍藏。文物部門曾提出為父親開一個捐獻文物展覽會，但他沒有同意。翌年他還捐給中國人民保衛(wèi)世界和平委員會一批文物，捐獻時連數(shù)目都未清點。
　　父親一直將文物視為全民族的文化財富。他曾對糧食部的同事說：“我在工作上是百分之百屬于公的。我在欣賞古董上，現(xiàn)在只能做到以公為主以私為輔，還有點個人考慮。我已經(jīng)向國家文物局和保衛(wèi)世界和平大會捐獻了千件以上的古董，但我總得留一部分，去見馬克思時再全部捐獻給國家。我把這些古董看作是中國的文化藝術來欣賞研究，它是我精神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它是我學習提高文化藝術科學知識的好老師。”
　　
　　不藏字畫有原因
　　
　　前面談到，對于搜集來的文物，父親通常會請一些朋友共同鑒賞；但在整理分類時，他都是親自動手，從不假手于人。他曾訂制大批錦盒，將那些來時無包裝的文物妥善保護。文物入藏時，他經(jīng)常會在錦盒上寫一些文字或_得，記述藏品來源、品類、特點，有時還會記下孫老(瀛洲)或他本人對這些器物的評語，我曾看到過很多。
　　我幼時最喜歡做的事，是把櫥柜逐個打開，輪番捧著錦盒中的古物，問父親這些東西的朝代和來歷，他每次都不厭其煩地耐心講解，還不時找出一些有代表性的器物展示。我漸漸被熏染出一種好古之癖，但出于兒童心理，最感興趣的是古兵器。有次父親特地給我看一把做工精細的青銅短劍，此劍一點都沒有生銹，閃動著柔和的光澤，通體被一種規(guī)整的網(wǎng)格紋所裝飾。他指出這把劍的特殊之處，是同格紋飾可能采用了化學工藝。他談起1954年向故宮博物院捐獻文物時，曾建議他們收下這把劍，但故宮的專家看不明白，此物竟未入選。
　　故宮博物院鄭欣淼院長曾談到，章先生的收藏門類比較齊全，“幾乎涉及到古代生活的各個方面”。按門類成系列搜集，確實是父親收藏的一大特點，特別是在銅、瓷、玉器門類的收藏上，歷代有代表性的器物都盡量搜集。
　　除了中國文物以外，父親還收藏了一批日本文物，有瓷器、漆器及七寶燒等，我估計是戰(zhàn)后日本人遺棄在中國的。
　　我曾經(jīng)問父親：你收藏了那么多文物，為什么字畫不多?他說字畫作假太多、收藏字畫的眼力，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我沒有張伯駒、張傲彬那種眼力，因此才以搜集青銅、瓷、玉和雜項為主。我又問道：“您上過當嗎?”父親說上過不止一次，如果不上當，怎么學得會鑒別真?zhèn)?當收藏家是要交學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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