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的散文作品
發(fā)布時間:2017-02-12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魯迅的散文作品篇一:魯迅散文解讀
魯迅散文解讀
(一)、從《朝花夕拾》、《野草》看魯迅散文特色
一、思想的自由馳騁:有溫馨懷舊的回憶,有嚴格的自我解剖,有對社會的批判,也有對人性的呼喚,有對國民性的深刻剖析,也有對韌的戰(zhàn)斗精神的頌揚,??
二、內容的自由馳騁
讀魯迅的《朝花夕拾》,你就像走進一個豐富的知識之林,科學的道理、歷史的知識、生活的掌故、故事、神話、傳說……無所不包,古今中外,無所不談。既然是“散文”,那就散一些吧。魯迅當年曾對讀到《朝花夕拾》初稿的青年說過,要鍛煉著撒開手,只要抓緊轡頭,就不怕放野馬,過于拘謹,要防止走上小擺設的道路。要知道: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抓住馬鬃,亦步亦趨地蝺蝺而行,生怕離開劃定的軌道一步,這樣的“走馬”是不會給人以任何美感的;只有在天邊的原野上,撒開蹄子自由地飛奔,這樣的“奔馬”,才會給人以壯美,要寫好散文就學習魯迅,放開手,飛奔吧!
三、藝術創(chuàng)作上的真善美
魯迅的散文則同他的所有其他作品一樣,把真實放在第一位,拒絕任何粉飾和安慰,拒絕給現實涂上一層詩意而自我麻醉。
“無私才能無畏”——魯迅之所以能夠無畏地解剖自己,就是因為他“無私”,他的真誠向善,這是他的散文真善美的體現。
四、強烈的人文主義精神
翻開《朝花夕拾》,順著次序,從《阿長與山海經》到《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到《父親的病》、《瑣記》,再到《藤野先生》,最后到《范愛農》,處處都洋溢著人文主義精神。對長媽媽的懷念,對閏土父親的回憶,對藤野先生的尊敬感激??所有的這些,我們追隨著魯迅的回憶,看到了兩個字“人本”。
二、《朝花夕拾》解讀新探
(一)《朝花夕拾》特色:散文集《朝花夕拾》,原題《舊事重提》。此時魯迅已由彷徨的啟蒙者姿態(tài)轉變?yōu)槊骼实膽?zhàn)士姿態(tài),因而,對于童年、青少年時期的回顧之中,也多了明朗、純真、親切的情味,境界也顯得開闊。《朝花夕拾》側重于世態(tài)人情的描畫,既側重于生機盎然的自然情境與滿含生趣的少年行動的
真切憶述,又側重于帶著寬厚的親情刻畫活生生的人物。作者沒有生硬的用道德家的視角寫他們,而是以感情帶動回憶的筆。相形之下,其中對舊日生活中枯燥、荒謬、愚妄的世相的不滿,則顯得并不突出。舊日的美與愛,既可看作是魯迅思想苦悶時的精神避難所,也可視為“為現在抗爭”的疲累身心的憩園。
(二)魯迅《朝花夕拾》與冰心“童年回憶式”散文的比較
魯迅的《朝花夕拾》是成人視角與兒童視角結合的產物,時而用成人的口吻大發(fā)議論,時而又擺脫成年人的思維,跳回孩子的眼光來描繪童年的風物。冰心關于童年的回憶性散文則多為單純地以成年后的心態(tài),滿懷深情地去描摹幼時的見聞,透出純潔的愛與溫情。
以下從三個方面簡單分析二者描繪童年的不同方式。
一、冰心之“文氣”與魯迅之“童趣”
冰心的散文中,童趣不多。她常常在寫祖輩父輩的事情,或是細細地描述居所的形狀,她對曾經的人和住過的屋都有一份深沉的懷念和愛,因此筆調從來都是緩緩道來,少有波瀾。然而由于冰心使用的成人視角,她描繪出的都是成年人認為有價值的東西,偶爾提到有孩子的玩意,她幾句話便帶過。比如《我的童年》中寫到“過家家”,只是這幾句:“我開始學會了‘過家家’,我們輪流在自己‘家’里‘做飯’,互相邀請,吃些小糖小餅之類。”這是以一種成人的眼光去看孩子們玩的東西,沒有寫出趣味,還帶著一點笑其幼稚的口吻。《童年雜憶》中寫到“過關”的篇幅較長,也寫了孩子們“哄笑著穿走了好幾次”,但是怎樣哄笑,為什么要哄笑,到底“過關”有何趣味卻沒有詳細地寫出來。
童趣雖然少,冰心的回憶中卻一直充滿著很濃的文學氣息,這種文學氣息在一般人的童年回憶中很少出現。這大概與冰心的家學淵源有關。她的《我的故鄉(xiāng)》中連續(xù)寫了幾幅對聯,認為“這些掛幅中的確有很多很好很值得記憶的”。在《我的童年》中,她還記錄了父親的幾首詩,有很多她記不全句子的也收錄在上面。《童年雜憶》的“讀書”一篇,是冰心“文氣”的集中體現。即便是在回憶中,她仍忍不住要評價《聊齋志異》如何是本好書,并引出因為讀書而耽誤洗澡的笑話。這笑話是頗具有童趣的,是少年人缺乏自制力的表現,然而終究是由書生氣的讀書而起,沒有孩子跳動的活潑。
魯迅也寫讀書,但是“文氣”全無,反倒是童趣盎然。童年時渴望讀《山海經》,不是為了知識,是為了上面的畫和有趣的故事。三味書屋里一段讀書聲的記錄更加令人噴飯。
魯迅筆下的童年給人的感覺是熱鬧的,即便是在人跡罕至的百草園中,還有各種色彩的爭艷和鳥飛蟲鳴。在描寫這座童年的樂園時,他用了簡單羅列的辦法,把園中所有的東西一樣樣加以描繪,再一起堆到讀者面前來。這可以說是充滿孩童視角特點的。孩子不會思考眼前事物之間到底有什么深刻的聯系,也沒有把內心的情緒投射到現實風景中的習慣。他們涉世未深,用單純的眼睛看世界,會感到什么都是多彩而新奇的,景物一件件撲面而來。讀者隨著作者用孩子的視角來看百草園,自然也像孩子一樣覺得這個地方充滿神奇的樂趣。而后面所寫的“美女蛇”的故事和捉鳥則更使人感到孩童的趣味,這兩件事是舊時孩子的童年中最有代表性的,大概每個人都曾被長輩講的這類故事嚇過,捉鳥又是曾經男孩子喜歡玩的游戲之一。
二、冰心的“純愛式回憶風格” 與魯迅的“批評式回憶風格”
“愛”是冰心作品一直延續(xù)的主題。“冰心的‘愛’的源泉來自于她的和諧的家庭和美好的童年記憶”,在她回憶童年的散文中,讀者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所受到的愛和她賦予別人的愛,正如她自己在《童年雜憶》中寫道:“該得的愛,我都得到了,該愛的人,我也都愛了”。
冰心的愛是純潔的,包容一切的。她寫童年所感受到的愛也是站在現時回首過去,帶著成人那顆理解、寬容甚至感恩的心。她寫父母為她穿“小鞋”而小作爭吵的事情時,看似站在父親一邊,感激父親給她的自由(一般的孩子在小時候都覺得站在自己一邊的人是好的,因此父母總有一方是“惡人”)。其實她也并沒有一絲埋怨母親的意思,反而理解母親。母親是愛她的,怕她長出一對“金剛腳”。
冰心筆下的愛并不都和她有關,她也寫父母間真摯的愛(《我的故鄉(xiāng)》)、親友間的愛(《我的另一個名字》)以及海軍將帥間的愛(《我的童年》)等等。她有時對事件詳加描寫,有時一筆帶過,總之都比較節(jié)制,沒有添加大段的自己的抒情。但每個讀者都能從字里行間搜尋出令人感動的東西,找到平靜流淌的愛的溫暖。
冰心“童年回憶”散文中還有一類特殊的愛,那便是她時時滲透在文中的愛國情懷。她的父親是愛國的海軍軍官,他有時忘情地把女兒當成“一個平等的對象”,傾訴愛國的情懷(《童年雜憶》之“煙臺是我們的”)。他把對國家的愛傳達給女兒。冰心忠實地成為父親言論的記錄員,在文章中寫下父親的話,連她自己的反應也省略不寫。這大概是因為父親的一番話是她深以為然的,已經表達了她的感情。文章最后,她以現時的身份呼喚“煙臺是我們的”,為了自己和父親,當然也為祖國感到喜悅。
冰心沒有冷靜地分析如何可以救國,要怎樣才能強國,她只是憑著一顆愛心去呼喊著,代替她的父親、奶娘、海軍士兵等人抒發(fā)他們的情感。
相對于冰心的“泛愛”與“純愛”,魯迅則顯得“是非分明”,有批評,有愛,也有愛中融合著批評與思考。
魯迅似乎從來沒有對任何東西完全滿意過。他對他認為該批判的東西毫不留情地加以諷刺,用幽默的筆法將它們刺得體無完膚。這些議論多數是他以成人的口吻發(fā)出的,不必贅言。有特色的是魯迅把心中所愛的人和事物的好壞兩面都寫出來,好的大加贊揚,壞的也加以批評,從而使讀者感到他所說的人就生活在自己周圍,他所講述的事就是現實中的事情。
關于長媽媽的回憶就充分體現了這一特色。魯迅愛長媽媽,在《阿長與山海經》的結尾,他跳出了一直在使用的孩子的視角,深情地呼喚“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懷里永安她的魂靈”。然而他寫長媽媽,居然是值得批評的事件多于令他感到敬佩的事件,倘若讀者不仔細,還以為他又要批判一個壞人。
這些被他批評嘲諷的事情細細看去都不是十惡不赦的大事。它們給年紀幼小的“哥兒”帶來小小的煩惱,也給長大的魯迅帶來回憶的好資料。長媽媽的切切察察,擠占他的床鋪,都是粗陋婦女們常有的毛病,作者以孩童的視角去看,更讓讀者感到的有趣多于厭惡。作者批評長媽媽的諸多規(guī)矩忌諱,其實是通過表示對長媽媽的不滿來表達對舊的繁復的規(guī)矩習氣的厭煩,長媽媽只是那些規(guī)矩的代表和護衛(wèi)者罷了。而他把那些阻礙他童年玩耍的規(guī)矩禮節(jié)列得如此詳細,多少也有一點追憶童年的成分。魯迅夸張地寫自己對于長媽媽具有對付“長毛”的本領的敬畏,寫得很幽默,是因為他要嘲諷那些迷信?傊,長媽媽是好的,有趣的,
要批評的是那些造就她的思想和背景。直至最后,長媽媽為(來自:www.zuancaijixie.com 蒲公 英文 摘:魯迅的散文作品)他買來了《山海經》,真正成為了他的英雄,作者毫不吝惜地表達他對長媽媽的敬愛了。
魯迅的文章一向以思想深刻批判有力見長,而《朝花夕拾》中見到了他充滿愛的一面和他對童年深情回憶的獨特表達方式。冰心則在她回憶童年的散文中延續(xù)了一貫的純潔和“愛的哲學”。
(三)、《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主題新解
1、王家康就借用了錢理群“看與被看”的雙向對立模式和設置“無知者”視角的小說理論,從改變敘述的角度來對《從》進行多義性解讀。他認為《從》用的是兒童視角,敘述了魯迅兒時上學前后的兩段生活,以及這種生活變化對他的感情、思想的影響。兒童的敘事是真實的,是無知的,成年人的敘事是復雜的,所以,兒童往往不能對成年人敘事的真假做出判斷,而成年人卻大多可以明白兒童行為的含義,成人的教誨和兒童自己的生活體驗總是有著反向的結果,這種由成年人和兒童在敘述角度上構成的反向意圖的比照,構成了《從》文本意義上的沖突和張力。
2、王富仁則從“回憶”的角度對《從》進行了全面的重新解讀。他認為作為一篇回憶散文,必須同時在兩個層面上感受它的意義和價值,一是事情或事情的細節(jié)對過往作者的影響,二是現在的作者對這種影響的感受和見解。從這兩個層面出發(fā),他對文章進行了條分縷析的解讀,并推導出社會、教育與人的關系。
一個活潑潑的兒童在一個活潑潑的世界上活潑潑地成長著——這就是
我們從《從》前半部分的描寫中獲得的整體印象。童年是美好的,因為童年是自由的。正是在這樣一個意義上,他不能理解為什么家里的人要把他送進書塾里去,并且是全城中稱為最嚴厲的書塾。但從成年的作者看來,那時的生活卻不僅僅是快樂的,同時也獲得了豐富的知識。自然的知識、人生的經驗、實際的技能,身心是和諧的,求知欲是旺盛的。作者當然已經知道家里的人為什么要把他送進書塾去讀書,但那不是從人的教育的角度出發(fā)的,而是從社會的功利目的出發(fā)的。僅僅從人的教育出發(fā),把他從這樣一個豐富多彩的世界里送到一個枯燥呆板的書塾中去讀那些枯燥呆板的四書五經,實際是不合理的,是戕害了他的旺盛的求知欲望和活潑的生
魯迅的散文作品篇二:讀魯迅散文有感
讀魯迅散文有感
在這個烈日炎炎的暑假,我又重新品讀了魯迅先生的各種文集。又想起他那人格的獨立,正因為他的真實,筆鋒如刀刻在心中刻畫著中華民族的靈魂。而且,他有強烈的使命感,魯迅之所以是魯迅,是因為他不明哲保身,受到恐嚇,他出門不帶鑰匙,以示不歸之志。當我拿起魯迅的靈魂作品時,我仿佛看到了中華振興的良藥。他一心棄醫(yī)從文,并說,“醫(yī)治中國人只是把他們的身體治好,但卻救不了他們!彼,魯迅用他最樸素的語言,寫出了最具攻擊性的文字,讓國人,仍至世界體會到他的所向披靡的無畏精神。 憎惡敵人如惡魔般的魯迅先生,他存在對社會批判的言辭,有對人性的呼喚,有對戰(zhàn)斗精神的頌揚,卻也有對親人朋友的溫馨懷舊??
大家最熟悉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在魯迅筆下,童年給人的感覺是熱鬧的,即便是在人跡罕至的百草園中,還有各種色彩的爭艷和鳥飛蟲鳴。每株植物,每個地縫兒,都放佛孩子的玩伴或者一個探索的入口。在描寫這座童年的樂園時,他用了簡單羅列的辦法,把園中所有的東西一樣樣加以描繪,再一起堆到讀者面前來。這一散一聚,這可以說是充滿孩童視角特點的。孩子不會思考眼前事物之間到底有什么深刻的聯系,也不會把內心的情緒帶到風景上。他們涉世未深,用單純的眼睛看世界,會感到什么都是多彩而新奇的,景物一件件撲面而來。每天都有新奇的發(fā)現,每次都有意外的“收獲”,那么這百草園自然也讓人覺得這個地方充滿神奇的樂趣。而后面所寫的“美女蛇”的故事和捉鳥則更使人感到孩童的趣味,這兩件事是那時候舊時孩子的童年中最有代表性的,大概每個人都曾被長輩講的這類故事嚇過,捉鳥又是曾經男孩子喜歡玩的游戲之一。而從這溫馨的百草園轉到了三味書屋,況味就完全不同了。三味書屋絕不是和百草園一樣是兒童的樂園,它是一所名副其實的“最嚴厲的書塾”,兒童在那里要受到規(guī)矩的束縛,自由是沒有的;但魯迅也沒有把書塾寫成兒童的囚牢,這不是他創(chuàng)作的本意。但卻從開始的束縛,孩子們內心的不滿,逐漸看出兒童方方面面的成長,又充滿了對百草園的回憶。既溫馨又有趣。
不過魯迅似乎從來沒有對任何東西完全滿意過。他對他認為該批判的東西毫不留情地加以諷刺,用幽默的筆法將它們刺得體無完膚。這些議論多數是他以成人的口吻發(fā)出的,不必贅言。有特色的是魯迅把心中所愛的人和事物的好壞兩面都寫出來,好的大加贊揚,壞的也加以批評,從而使讀者感到他所說的人就生活在自己周圍,人情冷暖,飽含現實。
關于長媽媽的回憶就充分體現了這一特色。魯迅愛長媽媽,在《阿長與山海經》的結尾,他跳出了一直在使用的孩子的視角,深情地呼喚“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懷里永安她的魂靈”。然而他寫長媽媽,居然是值得批評的事件多于令他感到敬佩的事件,倘若讀者不仔細,還以為他又要批判一個壞人了。
然而那薄薄的一本散文詩集《野草》,它是魯迅先生送給中國新文學的一份厚重的禮物!兑安荨吩谖膶W界始終被認為是魯迅創(chuàng)作中一部最美的作品。它有如《吶喊》、《彷徨》那些敘事書寫作品所沒有的幽深性、神秘性和永久性。大家對《野草》從20世紀二十年代最初產生的零散浮泛的感言,到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眾說紛紜的理論,人們都可以做言無不盡的論說,而又覺得言猶未盡。但是這本文集恰恰是魯迅的文集中富有深邃哲理性與象征性的。包括至今,我仍覺得我的理解水平還較低,對于魯迅先生在這本文集中的一些文章中所闡述暗藏
的深意體味不到,想要理解這種情緒,這種哲學,還真真的需要很長時間細細的琢磨,品味。
魯迅先生運用了各種形形色色,不同人的不同遭遇,包括假想的,以身邊人物為原型的,他自己及親人的。由此批判舊社會,警醒人們。當我讀到這些鮮活的文字,我像是能觸手可及般的感受到魯迅先生寫書時的那寂寞哀傷的日子。他的文章不僅僅是對舊社會批判、寫照。在科技飛速前進的現代,在我們看得到的,看不到的,仍然有這些影子的存在。
魯迅的散文作品篇三:魯迅作品的經典意義
魯迅作品的經典意義
魯迅創(chuàng)作能成為二十世紀的文學經典,是因為作品本身具有下述三種質素。
一、憂憤深廣的現代情思
“五四”新文學之所以能成為真正具有現代意義的文學,是基于人的覺醒,基于啟蒙精神。“五四”新文學根本告別了“威福、子女、玉帛”的舊價值觀念,充滿了個性解放與民族自強的要求,充滿了對國民蒙昧狀態(tài)的深刻剖露和沉痛憂思,充滿了對被壓迫群眾的沉摯關懷以及人人應該懂得自尊又應該懂得尊重別人的熱情呼喊。魯迅就是這種文學的最重要的奠基者,也是它的最杰出的代表,F代小說的開篇之作《狂人日記》,從幾千年歷史的字縫里讀出了“吃人”二字,并發(fā)出“救救孩子”的呼聲,可以說就是一篇文學形式的人權宣言!豆枢l(xiāng)》中,當閏土張口叫一聲“老爺”時,“我”競至心靈震顴,“似乎打了一個寒噤”;這一筆也只有真正把農民視作朋友的魯迅才能寫出!栋正傳》既含淚鞭撻了阿Q的“精神勝利法”,也沉痛鞭撻了阿Q的“革命”,因為阿Q式的革命只是要站到未莊人的頭上,成為新的壓迫者;魯迅很怕“二三十年以后”中國“還會有阿Q似的革命黨出現”(《華蓋集續(xù)編·<阿Q正傳>的成因》)。早在一九一九年八月,魯迅在為日本作家武者小路實篤四幕反戰(zhàn)劇本《一個青年的夢》寫的譯者序中,就對“人人都是人類的相待”一句話表示“極以為然”,并且說:“中國也仿佛很有許多人覺悟了。我卻依然恐怖,生怕是舊式的覺悟”。這里所謂“舊式的覺悟”,就是指自我獲得解放之后卻去壓迫別人,損害他人以肥利自己,以及對“威福、子女、玉帛”一類封建性人生理想的追求。三個月后,魯迅又為《一個青年的夢》寫了第二篇《譯者序》,說:“我慮到幾位讀者,或以為日本是好戰(zhàn)的國度,那國民才該熟讀這書,中國人又何須有此呢?我的私見,卻很不然:中國人自己誠然不善于戰(zhàn)爭,卻并沒有詛咒戰(zhàn)爭;自己誠然不愿出戰(zhàn),卻并未同情于不愿出戰(zhàn)的他人。雖然想到自己,卻并沒有想到他人自己。譬如現在論及日本并吞朝鮮的事,每每有朝鮮本我藩屬’這一類話,只要聽這口氣,也足夠教人害怕了!濒斞缸髌分羞@種人我關系完全平等、“容不得吃人的人活在世上”的主張,便充滿了二十世紀的時代意識,與封建的、小生產的、資產階級損人利已的各類態(tài)度都截然不同。
對于個性主義,魯迅當然是贊美和支持的,它是魯迅前期作品的基本思想之一。無論是年輕時敢于拔神像胡子的呂緯甫,或者懷抱新理想與舊勢力頑強抗爭的魏連殳,他們都是魯迅筆下令人同情的英雄!罢驹谏衬希纯达w沙走石,樂則大笑,悲則大叫,憤則大罵(《華蓋集·題記》),這是當時那些追求心靈自由的知識者的真實寫照。“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沒有干涉我的權利!”《傷逝》女主人公子君的話語,更成為青年們風靡一時的口頭禪。然魯迅作品的可貴,不僅在于寫出個性主義的值得肯定,還在于寫出個性主義具有脆弱的一面。呂緯甫失卻蓬勃朝氣而走向消沉、頹唐;魏連殳由憤世嫉俗發(fā)展到玩世不恭、痛苦屈服;更年輕的子君、涓生也終于演出婚戀的悲劇。覺醒的個體面對強大的“無物之陣”,往往失敗告終。魯迅作品中彌漫的悲劇性氣氛,與其說由于中國知識分子對西方上世紀末興起的新思潮的認同,不如說出于對東方專制主義統(tǒng)治下社會現實的深刻體察。魯迅談到二十年代沉鐘社作家們悲涼心情時說:“即使尋到一點光明,‘徑一周三’,卻是分明的看見了周圍無涯際的黑暗”(,
《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二集序》)。這其實也正是整個“五四”一代知識青年普遍面臨的狀況。它是單純的個性主義武器所無法對付的?梢哉f,魯迅作品不僅啟了舊的封建主義之蒙,同時也啟了新的個性主義之蒙。豐富的戰(zhàn)斗實踐經驗,使魯迅很早就成為無產階級的天然盟友,而在接受馬克思主義以后,更能純熟自如地運用這一武器,開展兩條戰(zhàn)線的斗爭,在正面敵人作戰(zhàn)的同時,抵制和反對種種機械論、庸俗化的傾向。這就是文學家而又兼思想的魯迅的深邃之處,也是他的文學作品的重大價值所在。
二、超拔非凡的藝術成就
魯迅創(chuàng)作又是“文的覺醒”的杰出代表。如果說大部份五四新文學作家的作品都比較稚淺露,那么,魯迅作品藝術上卻是圓熟獨到的。他比一般作家高出一大截,幾乎形成“鶴立雞群”之勢。無論小說、散文、散文詩或雜文,魯迅的許多作品都包含了對生活的獨特發(fā)現,融鑄著作者自己的真知灼見,藝術表現上又是那么簡潔凝煉,圓熟老到、質樸遒勁,回味無窮,因而具有沉甸甸的分量。尤其在塑造人物方面,魯迅有—種近乎神奇的本領,往往寥寥幾筆,就能使人物栩栩如生,形神畢肖。他的小說不多,卻能創(chuàng)造出閏土、阿Q、祥林嫂、孔乙己、魏連殳等一系列出色的典型,連不多幾筆寫成的楊二嫂也那么令人難忘,這能不說是一種輝煌的成功。散文里的長媽媽、龍師父、范愛農、藤野先生,也都是一些很有藝術光彩的生動形象。不識字的長媽媽,本不知《山海經》為何物,但聽說少年魯迅喜愛書,就花錢買了回來,高興地說道:“哥兒,有畫兒的!呓洝医o你買來了!”范愛農死后,尸體也是直立著。細節(jié)的選擇和描畫何等傳神有力!這些都和作者“靜觀默察,爛熟于心”,然后用最省儉的筆墨去刻劃人物最獨特的地方——“畫眼睛”的方法有關,更和作著意于“挖掘靈魂的深處”——“寫靈魂”這一藝術主張密切相聯。
魯迅作品在藝術上的高度成就,固然由于他超群的創(chuàng)作才能,更得力于他廣納百川,通古今,吸收融匯了西方近代和中國古代豐富的文學營養(yǎng),他歷來主張“博采眾家,取其所長”(《魯迅書信集·462致董永舒》),借鑒一切有用的創(chuàng)作方法和表現手法。他曾以自已的經驗告訴青年文藝家:“必須如蜜蜂一樣,采過許多花,這才能釀出蜜來,倘若叮在一處,所得就非常有限,枯燥了。”(《書信集·1186致顏黎民》)魯迅小說的結構、形式取自西方,然而敘述描寫都很簡潔,極少瑣細的環(huán)境描寫,“寧可什么陪襯拖帶也沒有”,這又得力于“白描”,得力于中國文學豐富的抒情傳統(tǒng)。就創(chuàng)作方法而言,魯迅作品既有屬于主體地位的寫實主義,又有浪漫主義主義、象征主義、表現主義,它們相互錯綜,相互滲透,形成多元的斑瀾的色調。單純與豐富,質樸與奇警,冷峻與熱烈,淺白與深刻,詩情與哲理,西方影響與民族風格,在魯迅作品中統(tǒng)一得那么和諧,那么出色,達到了極高的境界。
三、文體實驗的巨大功績
要說二十世紀的文體家,當推魯迅為首選。他是文備眾體的一代宗師。在新文學的小說、雜感隨筆、散文、散文詩各類體裁方面,他都是真正的先驅,不僅篳路藍縷,而且建樹輝煌。
新體白話小說在魯迅手中創(chuàng)建,又在魯迅手中成熟。海外有的學者以為《狂人日記》之前,已有陳衡哲的《一日》,首創(chuàng)之功不屬魯迅。但其實,《一日》姑不論其文筆稚嫩,即以文體而言亦非小說,作者陳衡哲女士自己說得明白:
那是一篇記事“散文”。無論從創(chuàng)作時間之早,思想容量之大,藝術質量之高來說,《狂人日記》的開山地位都是無可動搖的。
魯迅小說文體的突出特點,是富有開創(chuàng)精神。以《吶喊》、《彷徨》而論,作者根據不同小說內容的需要,為每篇作品精心尋找恰到好處的體式和手法:有的裁取橫斷面,有的直現縱剖面,有的多用對話,有的近乎速寫,有的采用由主人公自述的日記、手記體,有的采用由見證人回述的第一人稱,有的則用完全由作者進行客觀描繪的第三人稱,有的抒情味很濃,有的諷刺性很強,有的專析心理,有的兼表哲理;形式種類極為多樣。正像沈雁冰當年《讀<吶喊>》一文所說:“在中國新文壇上,魯迅君常常是創(chuàng)造形式的先鋒,《吶喊》里的十多篇小說,幾乎一篇有一篇新形式,而這些新形式又莫不給青年以極大的影響,必然有多數人跟上去試驗。”后來的《故事新編》,更屬全新的大膽嘗試。作者運用古今雜糅、時空錯位乃至荒誕、夸張的手法,將神話、傳說、歷史上的人物還原于凡俗的環(huán)境中,寄托或莊嚴、或滑稽、或悲哀、或憎惡的諸種心態(tài)。這是魯迅借鑒國外表現主義作品而做出的重要創(chuàng)造。
散文詩的創(chuàng)作,在中國,魯迅也是第一人。從《自言自語》一組到《野草》二十四篇,可以看出作者為展示自我心靈世界而探索運用這一文體,達到得心應手的過程!兑安荨啡诤狭唆斞傅娜松軐W和藝術哲學。奇幻的意象,幽深的境界,象征的方法,冷艷的色彩,精妙的構思,詩意的“獨語”:魯迅所作出的這些最富個性的貢獻,使散文詩成為二十世紀中國文學里雋妙精美、極具魅力的藝術珍品。
雜文更可以說是魯迅的文體。它雖起源于《新青年》上的隨感錄,卻主要由于魯迅的弘揚與創(chuàng)造而成為文學中的一體。這種文藝性的議論文,往往溶隨筆、時評、政論、詩、散文于一爐,以便自由揮灑、短兵相接地對時事、政治、社會、歷史、文化、習俗、宗教、道德諸類問題作出廣泛而敏銳的反應。長達十八年的時間里,魯迅傾注大部份精力,在這一并無固定體式的領域縱橫馳騁,使他天馬行空般的文思與才華酣楊淋漓地發(fā)揮到了極致。魯迅賦予這種文體以豐厚的審美特質。魯迅雜文以其思想的鋒銳性、深刻性和豐富性,議論的形象性、抒情性和趣味性,贏得千千萬萬讀者的喜愛,成為中國思想史、文化史、文學史上一座罕見的寶庫。
我們大概無須一一列述魯迅各類作品在各種文體上的貢獻。其實,在文學藝術的許多根本問題——例如思想與藝術,繼承與創(chuàng)新,開放與自立,西方影響與民族風格等方面,魯迅的實踐和理論都具有根本的意義。它們同樣證明了魯迅作品的經典價值。
——嚴家炎《魯迅作品的經典意義——<魯迅作品集>序》,《北京大學學報》1996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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