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樹林 梭羅的橡樹林

　　《種子的信仰》這個書名讓人感到一種詩意的道德力量：由深埋在地下的種子到一株參天大樹的長成，自然的力量令人敬畏，在種子面前，人類必須擺正自己的位置。在梭羅眼里，達爾文進化論最重大的教誨之一，乃是提醒人們：生物物種是“偶然和必需”的造物，是大自然神奇?zhèn)グ兜膶懻�。而科學，這一人類引以為傲的改變世界的有力武器，“不過是編排我們關于萬物的知識而已”――1858年3月5日，梭羅在筆記本上這樣寫道。
　　《種子的信仰》是用類似如下的語言寫成的：
　　“如果你在地里挖一個池塘，很快就會有水鳥、兩棲動物及各種魚，還有常見的水生植物，如百合等等。你一旦挖好池塘，自然就開始往里面填東西。盡管你也許沒有看見種子是如何、何時落到那里的，自然看著它呢。她將專利局所有的能量調動起來，這樣種子開始到來了�！�
　　這個“專利局”是比喻自然進程的獨創(chuàng)性。如果所有的種子都能長成植物，那么地球恐怕要不了多少時間，就會像圣埃克絮佩里筆下那位小王子操心的小行星一樣，被任意長大的猴面包樹撐破。于是大自然展示了她平衡的智慧，它安排了各色各樣的動物來調節(jié)這個進程：樹種大部分被動物消耗掉了，少部分通過排泄、埋藏或丟棄留在了土地里，這樣，最終長成大樹的種子就十分有限。動物是消費者，“同時也被迫成為傳播者和種植者，這是它向自然交付的稅務。”梭羅引用了瑞典著名植物學家林奈的話：“當豬在吃橡子的時候，它也在種橡子�！�
　　早兩年北京景山公園發(fā)生過游客偷吃小松鼠埋下的核桃的事，看來梭羅百多年前的憂慮不無道理：人的無知無恥不可限量，它可以打著好奇心的旗號。梭羅寫道：“松鴉是自然體系里最有用的中介者之一�！�…幾年時間，憑小鳥就能把空地重新種植一遍�！彼墒蟮挠白踊钴S在整本《種子的信仰》之中，它們夏秋季節(jié)埋下了過冬時用的食物，也等于是在那里種下一棵樹，如果一只小松鼠后來不幸死了，或是忘了埋食的地方，一株山核桃樹就會長起來。所以梭羅動情地寫道：“長久以來，人們已經(jīng)觀察到松鼠會把堅果埋在地里，但我還不知道有誰會認為這是森林更迭的原因�！薄跋胂脒@些森林種植者們巨大的勞動吧!對于我們寶貴的硬木林，這些動物，特別是松鼠和松鴉，是我們最偉大也幾乎是惟一的恩人。因為有了它們，我們才得到了這份禮物。松鼠們住在幾乎每一棵樹上、樹洞、空墻或者石堆里并不是沒有價值的�！�
　　《種子的信仰》并非一部科考著作，恰恰相反，它證實了梭羅對科學持有的謹慎懷疑態(tài)度。他在環(huán)繞康科德的林地里逡巡，一天走上二三十英里，就為了看一株在他人眼里平平無奇的橡樹。和所有業(yè)余博物學者一樣，梭羅對植物發(fā)生興趣，完全基于瑰奇大自然天然的吸引力，因此，他在晚年的日記里經(jīng)常強調自己“不研究植物學”，“再自然的(植物學知識)體系也是人為的產(chǎn)物”。
　　大自然安排好了一切，人類應當去順應，而不是去試圖改變�！斗N子的信仰》和梭羅的其他作品一樣，不解釋和鼓吹什么深奧或宏大的東西，它只是澄清了某些事實，嘗試打消坐擁科學知識的人的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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