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幼年時光的三大“容器”_食品容器不能用于盛放

        發(fā)布時間:2020-03-02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方壺齋里的童年      4歲的時候,父親單位分了房。我們一家五口――父母、妹妹、姥姥和我,搬離了太仆寺的那間僅有十來平米的紙窗小南屋,住進了方壺齋里的四合院。
          第一次聽大人說“方壺齋”這個名字,覺得挺陌生,母親總是不厭其煩地對我說:“人家問你住哪兒?要說住方壺齋胡同。”在我的印象里,方壺齋和太仆寺街相比,街面窄了不少。人不可貌相,胡同也一樣,你別看它小,里面竟有一處好大好大的四合院。前后都是三進的,中間有一條小夾道把它們連在一起。
          后院一溜北房四間,我們家住靠西邊的兩間。院中央一東一西各有一棵直直的老槐樹,5月時節(jié)滿樹的槐花,滿院的芬芳。我家自己有一處小后院,還有一座可容兩三人閑坐的小木亭,亭子是用略細(xì)的圓木釘起來的,沒有涂漆,雖然簡陋但頗有那么一點兒情調(diào)。亭子對面有一棵大槐樹,幾個小孩拉起手來才能把它抱住,夏天玩捉迷藏我們都愛藏在它的后面。樹的左側(cè)是一堆假山石,每逢春雨,幾個小朋友擠在亭子里,伸手接著亭子上滑下的水珠,嬉笑打鬧著?蠢蠘湟粚右粚訚駶,看假山一片一片出新。
          在我的記憶中,院子是灰色的,很中性,有點中國人的中庸味道。站在大門外往里看,大門斑駁的臉仿佛快被歷史掩蓋了,倒是門外兩邊的大石獅子總能讓我們爬上爬下,從沒發(fā)過脾氣,F(xiàn)在想起來最親切的,還是院中的夏天。瓦房上,幾場雨后,就長滿了紫色的野葡萄。順著墻根我們?nèi)鍌小伙伴,你踩著我,我蹬著你地往房頂上爬,去摘那一串串紫色的珍珠。
          1966年夏天,我們家被造反派轟出了四合院,從此四處遷徙,搬了好幾個地方。2006年,我因為寫松筠庵的稿子,順便去看了看方壺齋。我們住的那個大院沒了,一座大廈立在眼前,顯得很陌生。附近的人們都不知道這里曾有一條叫方壺齋的胡同。
          方壺齋胡同西還有一個大院子住了許多人家,一進大門口的右手,有一個老人專賣一些小孩子喜歡的東西,如彈球、棉花糖之類,胡同里還有一家小人書店,借閱一天一本一分錢。1966年以后,小人書店沒了,就剩下那個賣東西的老人家了。眼前的一切都沒了,連我曾就讀的宣外大街小學(xué)也拆了。
          方壺齋這名字至今想起來依然覺得親近。一日偶然翻書,見《京師坊巷志稿》上有這樣一段文字,說乾隆三年還在這里設(shè)過辦公機關(guān),后來就給廢了。曾有一句詩說這里:“夾巷笙歌喧北里,殘年冰雪愛南榮!笨磥砝显缫郧胺綁佚S里一定有不少四合院。我少年時住過的也許只是其中一個較小也較年輕的院落而已。
          
          “玩伴”護城河
          
          方壺齋離宣武門護城河很近,聽大人們說,城墻就是用護城河里面的土筑起來的,城墻有多高,護城河也就有多深。記得有一次護城河里面的水很少,幾乎快見了底,我放學(xué)回來,沒有走橋,而是順著河岸下去,趟著水過了河,回家后沒敢和大人說。護城河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玩的地方,是一個讓我常常想起少年時代的地方。河水自西向東緩慢地流淌著。沒事的時候,幾個小伙伴常到那里捉迷藏、逮魚、撈魚蟲。
          《燕都叢考》里面說:“(北京)城有濠,皆玉泉水也,內(nèi)城之水,發(fā)源玉泉山,經(jīng)高粱橋至城西北分二支,一循城北轉(zhuǎn)東折而南,一循城西南折而東,環(huán)繞九門,經(jīng)九閘,匯流至大通橋而東(自西直門角樓北河口以南由西直、阜成門繞宣武、正陽、崇文門三孔閘止,長三千九百四十七丈,自西直門北三岔河口以東,由德勝門、安定門繞東直門至朝陽門鸞橋止,長三千八十七丈)。正陽門外跨石梁三,余八門各一。外城濠水亦白玉泉分流,至西角樓繞城南流,折而東,至東角樓環(huán)繞七門,東達運河!
          據(jù)說上世紀(jì)50年代曾經(jīng)對北京的護城河進行過測算,北京護城河的全長大概是4 l公里多一點。宣武門外的這段護城河在南護城河段,南護城河長15公里左右。夏天,坐在岸邊乘涼簡直是一種享受。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對于享受就有了自己的觀念,那就是自然隨意,不過分借助于人工。
          當(dāng)大人的,有時候很難體會孩子們好玩的樂趣,原因是大人們顧慮太多,而孩子則很少顧慮。正是這種很少顧慮,為孩子們提供了一種真切體驗生活的機會,為孩子們培養(yǎng)了樂觀看待生活的心態(tài)。在玩中亦可以培養(yǎng)孩子應(yīng)對危機的基本能力。有一回,我本來看著水不怎么深,可是一下腳竟滑到水里了,從此,我就總覺得水這玩意太神秘,不好把握。后來見了自己把握不好的東西,就總是敬而遠(yuǎn)之。玩耍,是小孩子獲得生活經(jīng)驗的唯一途徑,從那里獲得的生活經(jīng)驗可以影響人的一生。
          玩兒還可以讓我們獲得一種真正屬于自己的知識。什么是城?直到現(xiàn)在我仍認(rèn)為它是必定有城門和護城河的,過了護城河,進了城門,才算進了城。
          我的孩子長大成人,我問她小時候都玩過什么,她說記不起來了。其實她小時候,我們帶她到游樂場玩過。孩子為什么不記得?我想就在于那“玩兒”不是她自己的。
          豐子愷有一幅畫叫作《設(shè)身處地做了兒童》,他說:“我看見成人們大都認(rèn)為兒童是準(zhǔn)備做成人的,就一心希望他們變?yōu)槌扇,而忽視了他們這準(zhǔn)備期的生活……在精神上也都以成人思想為標(biāo)準(zhǔn),以成人觀感為本位,因此兒童在成人的家庭里精神生活很苦痛!必S子愷替生活在這種環(huán)境中的孩子畫了一幅漫畫,叫作《小大人》。生活的環(huán)境是一定要隨著時代變化的,但是孩子們愛玩的天性也是一定要保護的,人工的環(huán)境要有自然的變化,這就是護城河的特色,也是我至今仍然喜歡它懷念它的原因。
          
          羅賢還是“羅圈”
          
          進府右街,從太仆寺街東口往里走,右手第一個小胡同就是羅賢胡同。35年前,我大約十三四歲,全家從方壺齋搬出來,幾經(jīng)搬遷,來到了這里。爸媽告訴我,我們原來就住太仆寺街,我就出生在這兒。
          羅賢胡同從樣子上看很像柄大勺子,前羅賢像勺把,后羅賢像勺,有點北斗七星的樣子。胡同很窄,往里走是土路。我家住31號,院子不大,僅可以容下四戶人家。我們住西頭兩小間,屋前一間僅容一張單人床的棚子是我的“房間”。記得我還自己裝了一架礦石收音機,天線的東頭掛在院東墻的棗樹冠上,西頭撤進我的小棚子,只能收一個臺,睡覺之前聽一會兒,也挺快活。
          北房住著兩位老太太,都是老北京人,一位姓楊,一位姓周,看上去很投脾氣。兩位老人很好,記憶中每天晚上都是她們把院門插好,有下夜班的晚上回來敲門,兩位老人中就總有一人起來去開院門。我十四五歲的時候總愛感冒,楊老太太就跟我媽說,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給他買只老母雞燉燉,讓孩子一個人全吃了,身體就棒棒的了。還真是,打那以后,我很少生病。
          整個院子里的人像一家人一 樣,全靠了兩位老人。大人孩子們有了摩擦,只要兩位老人中的任何一位出面,矛盾立刻煙消云散。北京人有個特點,特別給老輩人面子,多煩心的事兒經(jīng)老人一說,也就過去了。胡同里住的不都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盡管人人都有各自的心計,可要遇上個事兒,還真都愿意搭把手。一個小院,出來進去的,總那么有人氣兒。
          羅賢胡同,原來不叫這名,胡同里的老人說從前叫羅圈胡同,現(xiàn)在剩下的半截胡同,圈兒沒了,就剩下一直棍了。《燕京從考》中記載“太仆寺街而北,其南北之小胡同日羅圈胡同,今改稱羅賢胡同。”(P252)往西就是新建胡同,也是新改的名,從前叫“心尖胡同”?磥肀本┖拿忠膊皇鞘冀K如一,一開始名字可能和地形、形象、人事等有關(guān),時間一長,就變成了符號。過于本土化的名稱,必然要讓位于規(guī)范!傲_賢”就比“羅圈”叫著好聽。不過對于北京胡同名稱的變遷,應(yīng)該有個文字記錄才好,這樣既可以不忘過去胡同的歷史,又可以讓后人更深刻地了解北京的胡同和它的文化內(nèi)容。
          《春明夢余錄》中對這一帶有過一段文字描寫,可以做羅賢胡同早期形成史觀,“初,燕邸因元故宮,即今之西苑,開朝門于前。元人重佛,朝門外有大慈恩寺,即今之射所。東為灰廠,中有夾道,故皇城西南一角獨缺。至永樂十五年,改建皇城于東,去舊宮一里許。”此時的羅賢胡同,因為僅僅只是一條夾道,可能還沒有名字。羅賢的名字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據(jù)《涌幢小品》上說:“即遷大內(nèi),西華門外逼近民居,喧囂之聲至徹禁篥。宣德七年,始加恢?jǐn)U,移東華門于河?xùn)|,遷民居于灰廠西隙地!薄堆喽紖部肌返淖髡哧愖诜壬跁锌甲C了灰廠和羅賢胡同的具體位置,“灰廠之地,在羅圈胡同之東!泵窬舆w入的灰廠西隙地,就是從前那個沒有名字的小夾道。很明顯,宣德七年的時候,第一批羅賢胡同居民正式遷入,而羅圈之名可能也就在這不久之后誕生。
          什么時候又改叫羅賢?筆者翻了一些資料卻一直沒有找著,就只好瞎猜了――極有可能是進入民國以后改的。封建時代,民居之地的名字在今聽來大多都不好聽,有貶低該處居民的含義。改稱羅賢,不僅聽起來順耳,還略帶褒義。兩詞讀音極其相近,所以即便改了說起來也不至于產(chǎn)生誤會,這就是老北京人的語言智慧和改地名的藝術(shù)。胡同名字的更改,一要能夠保持其名稱在歷史上的延續(xù)性,二要有新意,完全起一個沒有歷史之根的名字,是對一座歷史城市的蔑視和無知。
          從羅賢胡同搬出來已經(jīng)30多年了,那里有我的少年時代,至今想起來都難以忘懷的許多事情。兩三年前回去看了看,我住過的那個小四合院已經(jīng)沒有了,31號院現(xiàn)在是一座樓房。如今的羅賢胡同,后面的那個勺子沒了,就剩下前面的勺把了。從羅賢胡同出來,沿著太仆寺街、府右街、西長安街、南長街一路走來,這是我少年時代走了四五年的上學(xué)路。我希望在胡同里住過的北京人都拿起筆來,把自己住過的胡同里面的故事寫出來,為我們自己,也為北京留一份記憶。
          
          編輯/王文娜wangwenna@yeah.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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