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美關系：一個時代的結束】 美俄關系

　　雖然普京布什時代俄美關系呈現(xiàn)出惡化趨勢，但“英雄相惜”的兩人私交卻很好，不僅如此，雙方在第一任期達成的正面協(xié)議仍然要比克林頓政府兩個任期內達成的都多。 　　 　　2001年6月，普京和布什在斯洛伐克首都盧布爾雅那舉行了他們的第一次元首會晤，兩人一致認為，盡管在過去100年里，俄美關系一直波折不斷，但“冷戰(zhàn)已經結束”，兩國在新世紀將“致力于在所有領域全面改善彼此關系”。
　　
　　這與18年前老布什和戈爾巴喬夫在冰島“結束冷戰(zhàn)”的論調幾乎一模一樣，而其結果也驚人相似――在新世紀的第二個10年即將到來時，俄美兩國不但沒有全面改善彼此關系，反而在所有領域都形同陌路。
　　
　　未結束的冷戰(zhàn)
　　
　　整個2008年，美國對俄投資將不足100億美元，已從2000年時的330億美元和第一大投資國跌落到第四位。普京和布什在任內未就戰(zhàn)略安全問題達成一致。莫斯科一直對北約東擴不滿，在2001年默認波羅的海三國加入北約后，普京曾希望以此為代價換取俄與北約建立新型合作關系，并一度提出了俄國加入北約的設想，但華盛頓卻沒有絲毫罷手之意，而是發(fā)動了更為迅猛的第三輪東擴且將軍事力量投送到從烏克蘭、外高加索一直到阿富汗的俄國最緊要的西部和南部邊疆。這也迫使普京積極開拓東方外交，強化獨聯(lián)體集體安全條約組織，推動上合組織軍事合作。就像兩個久經沙場的拳手一樣，普京和布什在私下彬彬有禮，互賞有加，但一旦進入到維護國家利益的比賽中，就恨不得一拳置對手于死地。
　　在兩人“共事”的8年里，俄美關系屢屢陷入零和博弈困境：美國積極介入烏克蘭、格魯吉亞這樣的俄羅斯前沿防衛(wèi)地帶，俄國就在美國后院重建與委內瑞拉、古巴的關系；美國在東歐部署反導系統(tǒng)，俄國就積極發(fā)展同伊朗的核合作；美國退出反導條約，俄國就暫停執(zhí)行《歐洲常規(guī)武裝力量條約》并積極研發(fā)新的核武器；美國承認科索沃獨立，俄國就承認阿布哈茲和南奧塞梯獨立。今年4月兩人在索契的最后一次會晤中，這對曾經的“最親密搭檔”被形容為“戰(zhàn)斗到死方休的兩匹老戰(zhàn)馬”，準備聯(lián)手“發(fā)動第二次世界性冷戰(zhàn)”。
　　俄美之間的對抗態(tài)勢加劇了世界的動蕩和不安。作為最主要的兩大軍備國，俄美現(xiàn)在都退出了冷戰(zhàn)?歷經漫長談判才簽署的軍控條約，大國間的地區(qū)軍備競賽也由此死灰復燃；在反恐第一的口號下將各式武裝叛亂者一律塞進恐怖分子大籃子里的新國際政治規(guī)則，導致了21世紀的頭10年成為人類歷史上又一個播撒仇恨的10年；對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者的強硬政策則為所謂的“文明沖突論”提供了實證，最新的例子則是孟買遭恐怖襲擊。
　　
　　“志同道合”的普京與布什
　　
　　盡管兩國關系惡化，但普京和布什的私交卻很好。2004年布什謀求連任的時候，甚至獲得過普京的公開支持；對于普京的連任，布什也公開祝賀。這與冷戰(zhàn)時期蘇美領導人相互攻訐倒是形成了鮮明對比。布什在任內多次提到普京‘是一個強力領導人’，“他非常熱愛自己的國家和人民”，并直言不諱地表示，“我喜歡這樣的人，我喜歡勇敢的領袖”。顯然，他希望在普京這面鏡子里看到自己的形象。在2004年競選連任前夕，布什更是稱普京為“我最好的朋友”，而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反過來，普京不但在“9?11”后第一時間與布什通電話表示聲援，而且多次在民主黨對布什發(fā)難時對后者表示支持。在2004年參加美國舉行的八國峰會時，普京指責“民主黨人沒有‘道義上的權利’來批評布什的伊拉克政策”，“只要回想一下南斯拉夫就足夠了，在1999年下令轟炸南斯拉夫的正是民主黨人克林頓”，所以，“現(xiàn)在他們對布什的伊拉克政策進行攻擊完全是兩面派的表現(xiàn)”。值得一提的是，利用民主和人權問題批評莫斯科，早已是美國對俄官方政策當中一項不變的傳統(tǒng)，但布什在任內卻很少這樣做，有時候甚至是有意忽視美國的自由派們對普京治國模式的批評。
　　這種私交其實并不奇怪，因為兩人政治生涯和理念有太多相似之處，不但英雄相惜，而且在政治上也彼此需要，可謂是“志同道合”。就說在國內政治中，兩人最大的資本即是以不惜代價堅決捍衛(wèi)本國利益的斗士的形象自居。普京是靠打贏第二次車臣戰(zhàn)爭起家的，而且車臣反叛組織后續(xù)的恐怖行動，使得俄羅斯內部主張政治解決的派別愈加虛弱無力，民眾對普京的強硬立場卻愈加支持。布什的反恐政策特別是伊拉克戰(zhàn)爭，也產生了類似的效果，讓布什在連任競選中只抓安全主題，處處強調反恐到底，結果戰(zhàn)勝了搖擺的克里。
　　在國際事務上，盡管兩人一是基督教理想主義者，一是拜占庭風格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但雙方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卻驚人的一致。兩人都是經典的現(xiàn)實主義者，相信權力，尤其是武力在國際事務中的絕對作用。在具體的處事風格上，兩人都是單邊主義的推崇者，經常不顧國際社會的輿論悍然行動。布什發(fā)動伊戰(zhàn)和普京在權力交接上設置梅普組合確保自己的統(tǒng)治延續(xù)就是最好的例子。這兩件事也充分表明兩人一旦強權在手，就都不顧風險而一意孤行。此外，美國在“9?11”后提出了對恐怖分子就地展開“先發(fā)制人”打擊的政策，別斯蘭人質事件后俄羅斯也宣布了類似政策，并應用到今年夏天的俄格“五日戰(zhàn)爭”中。
　　既然兩人都是在危機期間站上權力頂峰，并通過不斷的危機處理來鞏固各自的權力，因此，兩人都不喜歡在尋常政治議題上花費太多精力，而是秉持外交第一的思想，從國家安全的角度去審視國內政治與對外政策。為此，兩人都謀求在國內建立“家長式”的專權獨斷，由行政機關牢牢控制立法機構，并不惜手段掌控國內政治議題和政治發(fā)展進程。
　　雙方也在相互利用。布什的單邊政策，刺激和推動丁普京實施新的全方位對外政策，從而令俄國以大國身份回歸國際政治舞臺的目標變得順理成章。而布什也利用歐洲對普京恢復俄國專制體制和能源霸權的擔憂，繼續(xù)擴大了美國在東歐的軍事存在和影響力。
　　
　　俄美關系的新等待期
　　
　　俄美關系史上出現(xiàn)過不少“等待期”，2008的“選舉年”就是其中的一種。由于“等待期”的存在，俄美關系在梅德韋杰夫和布什時期明顯“空轉”。臨近卸任的布什成了“跛腳總統(tǒng)”，梅德韋杰夫則形同普京的傀儡，反而是切尼、賴斯、伊萬諾夫、巴盧耶夫斯基這樣的二流選手成了賽場上的主角，兩國關系也如同不受控制的風箏一樣搖搖欲墜。
　　奧巴馬以巨大人氣當選總統(tǒng)，標志著俄美關系史上普京布什時代的徹底結束。但憑著“改變”口號上臺的美國新總統(tǒng)，是否也能帶來俄美關系質的改變，現(xiàn)在還很難說。
　　從社會學的角度看，權貴們總是希望跟與他們處在同一重量級的人物打交道。普京和奧巴馬雖然都出身貧寒，但從政后一個是強力部門這樣的特權階層起家，另一個則完全是平民推選出的領袖，在他們身上，承載了不同人的不同夢想，這給兩人重建普京布什時代那樣的良好私交帶來了困難。何況，奧巴馬與梅德韋杰夫是同齡人，與普京則有代溝。
　　而從政治學的角度分析，克里姆林宮從蘇聯(lián)時代起就認為，共和黨政府更適合同莫斯科打交道，因為共和黨人是現(xiàn)實主義者，隨時準備進行會談、簽署協(xié)議和解決問題，雙方的分歧無非在于“交易怎么做”這樣的技術性問題，而不是“要不要交易”這樣的原則性沖突；民主黨人則是唯意識形態(tài)主義者，不但喜歡訓誡一些關于如何建立民主社會的教義，而且他們對于在國際政治中做交易這樣的觀念很難理解。俄美關系史上，莫斯科同民主黨政府達成正面協(xié)議也比同共和黨政府達成協(xié)議困難很多。雖然普京布什時代俄美關系呈現(xiàn)出惡化趨勢，但雙方在第一任期達成的正面協(xié)議仍然要比克林頓政府兩個任期內達成的都多。
　　此外，由于金融風暴的影響，奧巴馬政府勢必要放棄布什在9?11事件后秉承的“外交第一”執(zhí)政方針，而專注于國內事務。這將對未來俄美關系的議事日程產生重要影響。雙方可能會重拾在普京和布什時代被擱置的金融、經濟領域的合作議題，比如從俄羅斯的不凍港摩爾曼斯克直接向美國出口原油的計劃以及共同開發(fā)巴倫支海底天然氣的協(xié)議。
　　至于雙方會否在安全領域重建互信，一個重要的風向標是明年2月開始的俄美第三階段削減戰(zhàn)略武器條約談判。美俄核武數(shù)量加起來占全球90％，削減核武對世界意義重大。布什2002年首次訪俄時與普京簽署的《俄美削減進攻性戰(zhàn)略武器條約》被美國主要大報評價為對美國安全、美俄關系、全球和平都具正面意義，被稱作真正奠定普京布什時代合作基礎的條約。因此，如果說俄美關系要走上正軌，短期內這也許是唯一可行的機會。
　　
　　(責編　謝奕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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