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世界 科幻世界保衛(wèi)戰(zhàn)
發(fā)布時間:2020-03-24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一群編輯,趁社長出訪之機,在互聯(lián)網上發(fā)動“逼宮”,要求罷免上級直接任命的“一把手”。在中國現(xiàn)有的報刊史上,這多少帶有“科幻”色彩。 這不是愚人節(jié)玩笑。
4月1日,在豆瓣網“科幻世界”小組上,曾經集體“逼宮”的編輯們,貼出了一個四川省科協(xié)的決定:“暫停《科幻世界》雜志社長、總編輯李昶的職務,并要求李昶配合處理遺留的刊號合作問題!痹谔幽┪,科幻世界編輯們沒有忘記注上,“ps:非愚人節(jié)玩笑!
10天前,一群編輯,趁社長出訪之機,在互聯(lián)網上發(fā)動“逼宮”,要求罷免上級直接任命的“一把手”。在中國現(xiàn)有的報刊史上,這多少帶有“科幻”色彩。
“如果不這么做,我們還能怎么辦?走正常的申報程序會有今天的結果嗎?”一位參與此事的編輯,無奈地對記者說。
薛定諤的貓
“這是一封遲到的公開信。”
3月21日下午,一封題為《科幻世界致全國幻迷公開信,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的公開信,發(fā)布在了豆瓣網“科幻世界”小組內,發(fā)帖ID為“奮起抗爭”。
這封署名為“科幻世界全體員工”的公開信一共2300多字,以這家全球發(fā)行量最大的科幻雜志編輯口吻,對“親愛的讀者朋友們”說道:“如果繼續(xù)容忍雜志社一把手李昶同志不懂裝懂瞎指揮、不作為乃至胡作為,剛過而立之年的《科幻世界》很快就將面目全非。”
“已經到了不得不背水一戰(zhàn)的時刻!”這封發(fā)給科幻迷的求助信,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占據(jù)了各大網站首頁,幾小時之內跟帖留言就達到數(shù)千條,而來自科幻迷、科幻作者等支援聲,如蝴蝶效應般蔓延開來。3月25日,《新京報》評論說:“我們借此知道了,科幻文學依然擁有一個雖然沉默卻廣大的讀者群體。”
《科幻世界》已創(chuàng)刊30年,是中國最知名的科幻雜志,有數(shù)據(jù)顯示了《科幻世界》的發(fā)行量曾近40萬,承辦過1991年世界科幻協(xié)會年會,是中國科幻期刊中一面歷久彌新的金牌。
盡管編輯們在第一時間被四川科協(xié)告知,不許接受任何媒體的采訪,但是,《科幻世界》就像一個黑箱,在公開信發(fā)布的那一刻,向無數(shù)觀察者打開了它的蓋子。當無數(shù)探究的眼光望向這個匣子的時候,一切都漸漸明朗起來。就像是薛定諤的貓,在觀察者的注視下,由量子態(tài)坍縮為一個確定的答案。
2009年初,被編輯們稱為“不懂業(yè)務瞎指揮”的社長兼總編李昶,被四川省科協(xié)“空降到”《科幻世界》編輯部,展開了一系列“改革措施”。一個名為graysfw(意為“灰色科幻世界”)的ID在豆瓣“科幻世界”小組發(fā)帖,詳細披露了“改革”時那些日子。
帖子稱,李昶上任后先后“砍”了四“刀”,分別砍在欄目、圖片、稿費和廣告。其中一項重要決定就是,“中文編輯取代作者寫小說,外文編輯取代譯者譯小說,美術編輯取代畫家畫插圖!
“我們這個雜志,里面中學生、小學生露面太少了,這不好。你想啊,如果我們選登二十篇小學生的作文的話,那么這二十個小學生肯定高興,肯定一人買一本!碧永镞引述了李昶一個有點“雷人”的辦刊思路。
一位編輯告訴記者,這本擁有30年歷史的科幻雜志,差點在2009年1月封面就擁有了一張非常寫實的學校廣告圖片。美術總監(jiān)張成鋼曾將這些帶有“廣告”的封面設計稿,發(fā)給插畫師和小說作者,后來這些圖片在網上流傳?苹米骷谊愰狈犝f即將刊登自己作品的那期雜志封面,要換成學校照片,“驚出一身冷汗,差點要求撤稿”。
“這完全是違背雜志出版規(guī)律,科幻迷希望看到的是漂亮的科幻畫!睆埑射撜f。
對于科幻迷的反對聲,李昶曾向編輯反問道:“如果雜志封面上登了一張你的照片,你經過報攤時會不會多看一眼?”
然而,這個營銷策略,在一位老員工看來,是適得其反。他透露說,《科幻世界》雜志在李昶上任時每月有15萬冊的銷量,如今降到了13萬冊。
李昶曾接受媒體采訪時說,自己進入雜志社前,根本沒有廣告,而現(xiàn)在的廣告公司每月都能交給雜志社幾萬塊錢。但雜志社的編輯們算了一筆賬,數(shù)了一年多來每個版面的廣告,按照雜志收費標準廣告收益應該在60萬元以上。
“這中間的差額上哪兒去了?”編輯們非常疑惑。
編輯們在公開信中寫道:“李昶同志上任不久,就將科幻世界旗下的雜志‘一號多刊’地公開叫賣,出租給那些毫無出版資格的公司和個人!
他們發(fā)現(xiàn),成都市面上出現(xiàn)了好幾本從來沒有看過的《科幻世界》雜志社主辦的雜志。雜志社擁有刊號的《商》被拆為旬刊,除《商•蜀商》屬合作刊物外,其余兩刊《商•瞬》、《商•成都買房》均為使用同一個刊號的“非法出版物”。
對此,李昶解釋稱,這一運作已有“一段時間”,屬于一種“合作”。
著名科幻作家王晉康認為,這是“典型的外行領導內行”,“如果在這樣下去,這本雜志肯定完蛋。”
烏托邦夢想
李昶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我也很熱愛《科幻世界》。我也不希望《科幻世界》倒掉!痹诒粏柕较矚g哪些科幻作家的時候,李昶列舉出了劉慈欣、王晉康等人。當記者繼續(xù)追問他最喜歡的科幻作品時,李昶長久沉默,之后說道:“科幻作品都是很好的嘛!
“我們都很焦慮,我們希望有一位熱愛科幻、懂科幻的社長帶領我們走出困境!
面對這一系列的“改革”,《科幻世界》資深文字編輯劉維佳說:“我們壓抑太久了。”
“我想過離開,但我不知道除了科幻,我還能做什么。”劉維佳從1990年代開始看科幻,并嘗試科幻寫作,2001年進入《科幻世界》,一直工作至今。
在李昶上任的一年時間內,先后有4位編輯選擇離開雜志社,卻沒有新人補充進來!拔覀儑乐厝狈θ耸帧,F(xiàn)在美編只剩下一個人,譯文版就剩下一個領導帶著一個兵,現(xiàn)在都是拆東墻補西墻地忙。”
“李昶非常難以溝通,許多小編輯被他說得不敢再跟他爭論。我們每次都要思前想后合計很久,才派一個人去跟他說。”一位編輯透露,李昶的口頭禪就是,“沒得必要,不討論”。
《科幻世界》偏居西南,編輯的平均月工資只有1700元,即使如有10年從業(yè)經驗的劉維佳,每個月也才有3000多元的收入。而去年一個新來的編輯拿著800元工資干了半年,其中每個月要花500多元租一間簡陋的屋子,還要花200多塊錢買書。
“這真的是一群固執(zhí)的人,理想主義的人,不懂世故的人。要換了在別的單位和部門,大概都不會這樣!笨苹米骷翼n松,熟悉《科幻世界》編輯部的運作。
曾經見證《科幻世界》創(chuàng)刊的69歲科幻作家劉興詩說:“30多年來,在全國科幻界同仁支持下,《科幻世界》早已走向世界。從這個意義來講,也是屬于世界的,絕對不能成為任何私人的囊中物!
許久沒有在《科幻世界》上露面的科幻作家楊平,也出面支援編輯們。他對記者說:“其實,一位社長即使做過再違法的事,也不會導致今天的后果,編輯們和科幻迷們想要的很簡單,請不要插手內容。他們只想要他們心目中的科幻!
兩個平行世界
“李昶上任后,《科幻世界》就分裂成了兩個世界! 《科幻世界》一位老員工說,“這次事件的整個過程是一次兩個世界的對話,一個是理想主義的世界,一個是現(xiàn)實主義的世界!
他認為,一方面,理想主義者無法理解現(xiàn)實主義者的世俗,另一方面,現(xiàn)實主義者認為理想主義者幼稚可笑。而這樣的理想主義,自楊瀟時代起,就在《科幻世界》雜志社成為一種精神主力。
楊瀟1984年接手《科幻世界》的時候,它還只是一個“架空世界”。而這個瘦瘦小小的四川女人,就憑借著這樣一股理想主義的力量將這本雜志帶來了一個45萬冊銷量的奇跡,開啟了中國科幻一個新的時代。
“那個時候整個雜志的精神面貌非常不一樣,是一個非常有活力的團體。”一名老員工說,楊瀟非常有領導才能,能夠調動每一個人的積極性,每個人可以直接向社長提意見,而這一點,在現(xiàn)在的年輕人身上仍然非常明顯,他們熱愛科幻,也聽了很多創(chuàng)業(yè)者的故事,“他們把《科幻世界》當做延安圣地一樣”。
一小步,一大步
4月1日,在公開信發(fā)表整整10天后,四川省科協(xié)機關黨委副書記李大用表示,四川省科協(xié)黨組3月31日對《科幻世界》雜志編輯集體要求撤銷社長職務的事件做出階段性處置,決定暫停李昶的社長、總編輯職務,由副社長劉成樹主持雜志社日常工作,并要求李昶配合處理遺留的刊號合作問題。
李昶在會上表示愿意配合調查,但卻在接通后掛斷了記者的電話。
一些編輯說,選擇社長出差之際發(fā)公開信,實在是無奈之舉!叭绻贿@么做,我們還能怎么辦?走正常的申報程序會有今天的結果嗎?”編輯們稱,李昶常常炫耀自己“上面有人”,并“警告想要上告的員工不要以卵擊石”。
在《科幻世界》編輯公開信發(fā)布第12天,韓松在自己的博客上寫道:“保衛(wèi)《科幻世界》的戰(zhàn)斗達到了初步目標。都在說,這是全體科幻編輯、作者和科幻迷,在媒體的支持下,團結一致、運用集體智慧取得的勝利。把‘一把手’給‘逼’下臺了,這在中國報刊史上,恐怕也很罕見吧。”
而曾任《科幻世界》特邀副主編的著名科幻作家、評論家吳巖認為,這只是向前邁進了“一小步”,“我們會繼續(xù)關注這件事的發(fā)展,等待事件的最終結果!
李大用曾對新華社表示,“會對事件涉及的每一個人進行調查。如果涉及違紀,我們就按照黨紀或者政紀處理,如果涉及違法,我們就移送司法機關處理!倍s志編輯則告訴記者:“由于上報材料中的問題涉及方方面面,希望四川省紀委、新聞出版局等部門都可以展開調查,而不僅僅是科協(xié)一個部門!
科幻已死?
“李昶并非十惡不赦,也許他唯一的不幸,只是撞到了科幻。”作家韓松在博客中如此寫道;蛟S科幻市場的萎縮和轉型,對“不懂業(yè)務”的李昶來說,是一個巨大挑戰(zhàn)。
在豆瓣“科幻世界”小組中,科幻迷“無機客”曾統(tǒng)計出一個長長的科幻雜志“死亡名單”,其中包括科幻世界雜志社旗下的《飛•科幻世界少年版》、《科幻世界畫刊•驚奇檔案》,以及一些“非常好看”的雜志――《世界科幻博覽》、《幻王》等等。這些雜志大多“死因不明”。而目前仍在存活的幻想類文學作品雜志中,除了《科幻世界》旗下雜志外,只有在1994年創(chuàng)刊的老牌科幻雜志《科幻大王》還健在,但這本雜志的銷量大約只有1萬冊。于是有媒體甚至發(fā)出科幻已死這樣的疑問。
中國唯一的科幻研究生導師吳巖認為,當今文化越來越多元化,使得科幻的外部環(huán)境變得非常復雜,一方面更高的教育水平和好萊塢電影讓更多人愿意接受科幻,但與此同時,選擇也多了起來,科幻只是其中之一。他說“外部環(huán)境是否有利于科幻發(fā)展?每個人側重點不同,得到的結論可能完全不同。”
但在《科幻世界》一位老員工看來,雖然《科幻世界》的銷量有所下降,但是中國科幻的產業(yè)鏈卻開始增長,從過去單一的期刊出版,變?yōu)楫斀裼耙、游戲等多方位發(fā)展。而《科幻世界》的銷量雖然不如最高峰時期,但它在產業(yè)鏈中的作用卻增強了!跋駝⒋刃、韓松這樣有社會影響力的科幻作家開始出現(xiàn),許多電影公司開始有科幻計劃,更多動漫公司也開始關注科幻,而科幻類游戲在網絡游戲中的比重越來越大!
他說,“科幻死亡”一說由西方傳來,由來已久,但其實科幻作品每年都在增長。中國科幻創(chuàng)作嚴重滯后于西方,但翻譯卻在幾年內介紹了西方科幻幾十年的歷程,科幻史被壓縮到極點,大大縮短了中國讀者的成長期,可是作者的成長卻需要更長的時間――這就造成了中國科幻市場的不平衡。
此次《科幻世界》事件中,目前中國最受歡迎的科幻作家劉慈欣曾在博客中點明:“這個事件的最大意義,是顯示了科幻蘊藏在社會中的巨大力量!闭诼耦^進行新書創(chuàng)作的他,“被科幻迷的熱情深深感動了”。他說,科幻文學在國內的道路一直坎坷不平,但在前幾次危機中,這種力量還不存在。
但在《科幻世界》美術總監(jiān)張成鋼看來,“現(xiàn)在,這股力量又回來了!
張成鋼說,現(xiàn)在雜志社的工作重心已經發(fā)生了變化,員工們在網絡上發(fā)起調研,征集科幻迷的意見。編輯們還會在《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一文后面發(fā)帖《讓意見和投稿來得更猛烈些吧!》
“《科幻世界》將會有一個非常大的變化,這個變化將會在今年10月或11月出現(xiàn)!彼恼Z氣里帶著興奮。
“忽然覺得雜志社充滿生機,我們都憋足了勁兒。”張成鋼說。
而李昶,現(xiàn)在似乎成了《科幻世界》編輯部的“隱形人!薄
“現(xiàn)在我們每天都和他(李昶)共處一室,但是見面互相都不打招呼,就像是沒有看見一樣。都挺鬧心的,相信他也是同樣感受!睆埑射撜f。
據(jù)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編輯說,李昶目前正在接受四川省科協(xié)和四川省新聞出版局的調查,“調查進行得非常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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