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超人古立特 電光倒
發(fā)布時間:2020-03-31 來源: 散文精選 點(diǎn)擊:
在約伯的天平上 有人說,莎士比亞的戲,《李爾王》最難排演,就如《舊約》的《約伯記》。除對苦難與天意的拷問,還有一個相似,是非歷史化的處境。充滿歷史目的論,細(xì)陳人類家譜傳承的《圣經(jīng)》中幾乎唯有《約伯記》難以判定年代。也唯有《約伯記》,將天上的故事,就是撒旦在上帝面前對義人的指控,與地上的情節(jié)直接掛鉤。
《李爾王》也仿佛。原來李爾王的傳說是放在基督教世界中的。他稱贊兩個嘴唇上結(jié)出諂媚果子的女兒,是“基督國度里最可愛的基路伯(天使)”。但莎士比亞偏把這一英倫傳說,搬回了異教世界。蕭索的荒野,一如雅典郊外的阿頓森林,在對希臘諸神的呼告中,人性的掙扎越發(fā)顯得壯觀。這是與《哈姆雷特》的不同,也是《李爾王》最驚心動魄之處。讓人在希臘悲劇與哥特式悲劇之間,看到靈魂的顛沛流離。比起哈姆雷特圣徒式的沉思,李爾王在暴風(fēng)雨之夜的癲狂與叫喊,比較接近我們的時代。
大概看過3個版本的李爾王,包括黑澤明的《亂》。就算是他,在東方人性視野中,也有著拉平超驗之維,回到家國倫理層面的傾向。但這部電視電影出自英國皇家莎士比亞劇團(tuán),舞臺化的場景、道地的臺詞,原汁原味,痛快過癮。好萊塢也在籌拍《李爾王》,老辣的安東尼•霍普金斯主演,也讓我期待。只是那種天上地上的張力,從人嘴里吐出的話中,藏著一個絕望與憐憫交替出現(xiàn)的宇宙。這樣的靈魂中的恢弘,對好萊塢來說是過于奢侈了。
最近也看俄羅斯選送奧斯卡的《蒙古王》。成吉思汗的電影少說也有三五個版本了。耳熟能詳?shù)那楣?jié),喪父、失母,被擄、為奴,最后兄弟反目,成就霸業(yè)。就如李爾王的公爵葛洛斯特的預(yù)言,“親人互相疏遠(yuǎn),朋友變?yōu)槟奥,弟兄化為仇敵,城里有暴動,國家發(fā)生內(nèi)亂,宮廷里潛藏著陰謀。”或者耶穌在《馬太福音》中說得更怵目,“弟兄要把弟兄,父親要把兒子送到死地。兒女要與父母為敵,害死他們。”
《李爾王》正是這一境況中的哀歌。如C.S•路易斯評莎翁的十四行詩,說他的文字,永遠(yuǎn)交替著慰藉的愛和絕望的愛!睹晒磐酢穮s是相反,鐵木真的血?dú)、苦毒和仇恨,反而在對家庭價值的捍衛(wèi)中被神圣化。影片描述了一個異教時代。先知一般的老僧,祈求被囚的鐵木真將來滅漢時不要?dú)]寺廟。鐵木真的一生,也數(shù)次在草原的狼圖騰前下跪。與神同在,變成了與狼共舞。
可憐對鐵木真靈魂的刻畫實不及對李爾王的百分之一。我們似乎永遠(yuǎn)走不進(jìn)君王的心靈世界。無論電影或文字,東方的君王,依然被描述為某種意義上的超人。葛洛斯特的兒子愛德伽,在逃亡途中唾面自干,在污泥與豬食中滾爬。一位淪為乞丐的王子,成為偉大力量的象征,而不是復(fù)仇的積累。李爾王見到面目凌亂的愛德伽時說,“他使我想起了人不過等于一條蟲!本腿缂s伯包裹在身體的苦痛中,也這樣叫喊,“對蟲說,你們是我的母親姐妹!
在莎翁筆下,君王并不是另一種人,君王象征著人人與生俱來的尊貴身份。丟棄這身份后,君王也不過是可憐的湯姆。這就是莎翁的歷史劇,與我們迄今為止的古裝戲的一個未被逾越的鴻溝。
考狄莉婭說,父王,我按著自己的分愛你,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不能像姐姐們,明明結(jié)了婚,卻說父親是自己唯一和至高的愛。李爾王被激怒了。在《圣經(jīng)》的婚姻觀中,水平方向上的夫妻,永遠(yuǎn)高于垂直方向上的父子。因為還有一位上帝站在至高處。這也是多少中國家庭的麻煩所在。垂直關(guān)系的顯赫,代表對家族與祖先的崇拜。李爾王被激怒,是因為他不但想做女兒的父親,還想做女兒的上帝。
考狄莉婭重逢癲狂后復(fù)蘇的父親時,她跪下來,請父親為自己祝福。李爾王也跪下來,求女兒的饒恕。這是劇中最美善的一刻。莎士比亞的悲劇中,憐憫永遠(yuǎn)是苦難遮不住的美德。愛永遠(yuǎn)被描述為付出而非斬獲。但考狄莉婭與父親在得勝的一刻死去還是令人猝不及防。有人說,這正是人類經(jīng)歷中兩大高峰的匯合,一是失去的都已找回,悲哀已被擦去;二是絕對的失去,即死亡的突如其來。
我在北川中學(xué)的廢墟,撿拾了孩子們最后一課的筆記,從歲首到年終,人說怎么解釋災(zāi)難呢?我說,在這個世界,災(zāi)難是無法解釋的。莎翁在《李爾王》中沒有解釋,愛德伽抱著父親叫喊道,我們的罪孽是上天懲罰我們的工具。李爾王的二女婿為妻子的罪憂傷哀嘆,說趕快降一次災(zāi)吧,否則必有更大的災(zāi)禍接踵而來。莎翁描述的是一個不可解釋的世界所承受的沉重疲乏。是的,我們的思想是我們的,但結(jié)果卻不是我們的。
信仰,就是在超乎因果之上的神秘性中,去信賴宇宙的道德性。《約伯記》也沒給出解釋。
《詩篇》說,人算什么,你竟顧念他。這話語叫人溫暖。但《約伯記》說,人算什么,你竟試煉他?這叫我們發(fā)現(xiàn),活著就是尖銳無比!遏斮e遜漂流記》中,就算遠(yuǎn)離了世界,最打動人的還是這句臺詞,“從罪中被拯救出來,遠(yuǎn)比從苦難中被拯救出來更重要。”
今天清晨,友人發(fā)來短信,說誕下一子,七斤三兩,取名寧錄。這是《圣經(jīng)》中一切后世英雄之父。李爾王說,我們都是哭著來到這世界的。既來之,則安之。在約伯的天平上,一邊是我們的靈魂,一邊是我們的苦難;一邊是上帝的公義,一邊是世間的英雄;钪蚴桥匣实鄣男乱,或是雙手握得滿滿的。
李爾王之死,是悲壯感之死。但愿寧錄這孩子,一生有溫柔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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