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平:丹青之思
發(fā)布時間:2020-05-24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陳丹青兄在其新著《退步集》中,對教育弊端的種種揭示無不振聾發(fā)聵、鞭辟入里,如招生中的“汰優(yōu)”機制,學院教育“向上負責”、行政支配學術(shù),學生國文水準每況愈下、人文素質(zhì)大幅后退,教育體制“將小孩當大人管,將大人當小孩管。簡單的事情復雜化,復雜的事情簡單化”等等。丹青所揭示的清華美術(shù)教育之頑癥——官本位行政化+理工模式+教條主義盛行,大致是高等教育的通病,只不過在特別需要靈性、個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藝術(shù)教育中,顯得格外夸張和荒誕。其實,高校選拔、評價制度和教學模式對個性、創(chuàng)造性的漠視,不僅對藝術(shù)教育,而且對于文科教育,乃至對高水平的理工科教育,都是巨大的傷害,是對最可寶貴的人力資源的極大浪費。我們呼喚世界級大師、追求“世界一流”之心不可謂不切,投入也不可謂不大,然成效究竟如何,所作所為與這一目標是否漸行漸遠,大家自有評價。
但是,確有一個例外。近年來我國真正在向世界優(yōu)秀水平邁進、造就了許多世界冠軍和明星的領(lǐng)域,惟有體育。當然,是舉國體制的競技體育。非常幸運的是,我們在選拔體育人才時仍然遵循常識,根據(jù)其體育能力而非外語、政治分數(shù)。同樣,屢獲國際大獎的雜技,其人才選拔大概也是如此。如果我們承認個人在體能、體質(zhì)上的差異和稟賦,卻無視個人在心靈、才智上的差異,在教育中甚至不惜用種種教條將其壓制抹殺,難道不是很奇怪的嗎?幾年前,我曾編過一本《教育:我們有話要說》,現(xiàn)在丹青稱“我們無話可說”,但他卻用腳投票,起而行動。也許,歷史將顯示他對教育的貢獻會在《西藏組畫》和美文之上。面對強大的體制,雖然我們都有無力感,但我仍然想說。諸多顯而易見的不合理,既然是人為的,難道真的不可移易改變?世界潮流浩浩蕩蕩,天在變,道也在變。在此,我提出如下建議。
1、就清華美術(shù)學院而言,有些事是有可能局部改善的。只要教育部藝術(shù)司和清華校領(lǐng)導認可,即可實現(xiàn)。例如,能否將清華美術(shù)學院作為美術(shù)教育改革的“特區(qū)”進行試點,在招生錄取、考試、教學等各方面予以特殊對待?
2、整體性的高考制度改革,可以考慮對英語、政治考試按不同學科區(qū)別對待。例如將英語分為三個等級,藝術(shù)類取最低級別,為合格標準,從而使眾多有藝術(shù)天分的考生不致為英語所困。
3、政治考試的功能、目標則需要明確。如果目標主要是考核知識水平,那么建議將內(nèi)容拓寬,在文化、道德、公民教育的范疇中重組課程知識結(jié)構(gòu),包括加強中國文化的教育。如果政考的目的是為了測試學生的政治覺悟,由于考試對政治覺悟的測量無效,我建議黨團員免試,因為他們已經(jīng)作出了政治選擇。
4、誠然,青春將戰(zhàn)勝體制,真正優(yōu)秀的人才是制度擋不住的;
但我們也許仍需要在拓展體制外的教育空間上有所作為。近年來,已有一些志士仁人在走自己的路,恢復私塾和創(chuàng)辦書院。如果在一些有條件、有實力的民辦高校,開辦不需國家頒發(fā)學歷、書院式的“大師班”,如“陳丹青工作室”,象當年章太炎、李叔同、齊白石授徒那樣,難道會沒人來學?難道社會和市場會不認可其“文憑”的含金量?在人文社會科學界,多有賦閑的大師,而真正追求學術(shù)、思想和藝術(shù)的青年更是大有人在。通過藝術(shù)家、學者和民辦教育家的共同努力,打造一片不受體制束縛的文化、藝術(shù)新天地,真的只是奇思異想或奇談怪論嗎?
2005/3/30,香港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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