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東：讀《閹者的夢囈：酸腐儒時髦的和平戰(zhàn)略》有感

　　最近在“華岳論壇” （1999/10/10）看到一個帖子，《閹者的夢囈：酸腐儒時髦的和平戰(zhàn)略》，署名為“小將”。實為好文，讀后有頗多感受，想在此借別人的好文發(fā)發(fā)自己的議論。原貼如下。

　　最新一期《文史知識》是紀念孔子誕生2550周年專輯，許多宿儒大家粉墨登場，歌頌先師。通讀全輯，受益非淺，對國故又多一層理解，然有幾點疑惑，垂請不吝賜教。

　　吉林大學XXX教授在《儒家主和哲學與未來國際政治》一文中，開宗明義，第一句話就是“和平外交是新中國的國策”，真不愧“立片言以居要”。且看先生是如何論證的：

　　論據(jù)1：大段大段地引用《尚書》等儒家經典，如“克明俊德，以親九族”、“協(xié)和萬邦”云云，并認為這些主和哲學論述的“何等透辟”。

　　論據(jù)2：引述了毛主席、周總理的話。

　　論據(jù)3：只有這一段是X教授自己的話，只有百字，抄錄如下：

　　“當今有識之士，都承認國際社會的主題是和平與發(fā)展。這是因為本世紀經過兩次世界大戰(zhàn)，人們都深知戰(zhàn)爭之危害，而渴望和平。盡管目前還存在霸權主義、強權政治，不過如西下夕陽，是不會長久的。我敢斷言，未來國際政治一定是和平而不會是相反，因為只有和平，世界才會安寧，人民才有幸�？上怼！�

　　請問X先生，這是論據(jù)還是結論？如果這也算論據(jù)，教授的學術水準就不能不令晚輩大開眼界，原來做學問的可以這等夢囈。

　　夢囈之一：

　　“當今有識之士，都承認國際社會的主題是和平與發(fā)展”，“我敢斷言，未來國際政治一定是和平�！�

　　晚輩不能忝列“當今有識之士”，當然不承認“國際社會的主題是和平與發(fā)展”，既然先生酷愛引經據(jù)典，晚輩只好“步其韻”。

　　儒家經典博大精深，如只引用主和哲學，未免誤導后學。曹操在《孫子序》中寫道“《論語》曰：足兵�！渡袝�》八政曰：“師”。《易》曰：師貞丈人吉。〈詩〉曰：王赫斯怒、受整其族。黃帝、湯、武咸用干戚以濟世也�！�

　　先生引用毛主席、周總理的話，我也引用偉大導師列寧的話：帝國主義就是戰(zhàn)爭！列寧的許多話都隨時代發(fā)展而過時了，而“我敢斷言”，這句話一千年也不會過時……如果那時人類還存在的話。

　　英國著名的軍事專家富勒說，自進入19世紀以后，就全球而言，幾乎沒有哪一年沒有戰(zhàn)爭，又大約每隔10年或20年，便有一次大的戰(zhàn)爭，戰(zhàn)爭如潮汐，呈現(xiàn)有規(guī)律的起落。

　　先生年長齒長，想必親身經歷過日本侵華、朝鮮戰(zhàn)爭直至北約轟炸中國駐南大使館。先生對我國漁民在黃巖島被小國菲律賓軍艦追得狼奔豕突也不會沒有耳聞吧。我記得CIA的座佑銘是：我們從不睡覺。CIA不睡覺都干什么叫呢，先生能告訴我嗎？

　　二戰(zhàn)后，大國之間沒有發(fā)生直接的軍事沖突，那乃是力量均勢和核恐怖下的和平，如果先生認為核恐怖下的和平也是和平，并做為您的“主和哲學”的論據(jù)，晚輩無話可說。

　　先生是經學大家，“六經皆史”，先生對歷史爛熟于胸。請先生告訴我，自1840年以降，在戰(zhàn)爭中，中國失去了500多萬平方公里的領土、領海，被東洋、西洋列強屠殺了3000多萬中國人，由哪一場戰(zhàn)爭是中國對外侵略造成的？

　　先生之“主和哲學”正是滿清、民國政府曾忠實執(zhí)行過的外交路線。先生唯恐今天站起來的中國人丟掉這一國粹，由是引經據(jù)典，對晚輩后學諄諄教誨。不過先生這一回恐怕要失望了，從小學加入少先隊那天起，我們的誓詞就是“準備著，時刻準備著”。我們需要和平，但我們知道和平不能靠先生教導的方法去渴望，和平需要有實力去捍衛(wèi)。如果只是“渴望”和平，唯一的結果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難道中國人的血流得還不夠多嗎？血寫的中國近代史還不足以使先生從“主和哲學的夢囈中猛醒嗎？

　　沒有什么和平外交，只有利益外交。舍利益而取和平乃是本末倒置，和平和利益皆不可得，先生這樣的碩儒給和平涂上了太多的胭脂，卻諱言利益甚至把利益妖魔化。這不是先生的悲哀，也不是儒學的悲哀，這是中國的悲哀。

　　我更為先生感到悲哀的是，儒家講忠君愛國，靖康恥，猶未雪，可先生的臣子恨，早已滅。陳嘉庚在抗戰(zhàn)時對主和派、投降派說：敵未出國土言和即為漢奸，可南京大屠殺中被日寇虐殺同胞的怨魂至今仍在等待我們?yōu)樗麄冇懟靥炖砉�道，先生卻大唱和平，可為仁乎？！

　　日冠雖早已被驅出中國（釣魚列島除外），但其堅持“三不政策”：不承認、不謝罪、不賠償。從民族尊嚴和被害者及其家屬的人權來講，日本一天不真正道歉、謝罪和賠償，中日之戰(zhàn)從尊嚴和道義上講就沒有結束。

　　忘記血寫的歷史就意味著背叛，我們不會忘記歷史，所以我們絕對不會接受先生的“主和哲學”。先生的哲學絕不會把中華民族引上和平之路，相反，只會重蹈歷史的覆轍，原因很簡單：戰(zhàn)爭只偏愛弱者�。ò匾�平語）

　　請問先生一個現(xiàn)實的問題：

　　日本竊據(jù)我釣魚列島、南沙諸島被瓜分豆剖、印度侵占著比臺灣大三倍的中國領土，教晚輩如何籌劃��？拿著儒家《十三經》去和他們講經說法嗎？

　　先生在故紙堆里淺吟低唱，頤養(yǎng)天年，何等快樂，就不煩您為中國外交和國際政治開藥方了，要是按您的藥方去抓藥，不知又要死多少人，失去多少土地。

　　夢囈之二：

　　“盡管目前存在霸權主義、強權政治，不過如西下夕陽，是不會長久的�！�

　　請問“西下夕陽“要多久？先生等到那一天了嗎？晚輩們能等到那一天嗎？前幾天，克林頓還在聯(lián)大鼓吹“新干涉主義”，難道這就是霸權主義“西下夕陽”的最新論據(jù)嗎？先生知道美日臺搞她媽的（TMD）是干TMD什么嗎？先生知道曾侵占包括吉林大學在內十數(shù)年的日本目前的軍費是中國的五倍嗎？先生知道進攻和防御的費用比是1：20的軍事常識嗎？

　　儒學深遠宏闊，況且“夫子之門，何其雜也”，晚輩不敢妄評，但我覺得魯迅先生說的有幾分道理，有些人淺，但清澈透明；
有些人深，卻似爛泥潭。漢唐以后的儒學總是透著一股酸氣，少了些質樸、率直和朝氣，好似一頭被閹過的公馬。唐以降的儒學雖日益龐雜，其實還頂不過兩句民諺：“有理還得雞巴硬，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何況是被閹過的儒學、閹過的馬。

　　先生，恕晚輩直言，要讓強權、霸權“西下夕陽”還得等“億萬斯年”。你肯定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儒家很重視“誠”。誠者，勿自欺也，可先生的“主和哲學”乃是自欺而不能欺人的愚不可及的蠢論，石原慎太郎之流聽了先生“主和哲學”的布道，會立地成佛嗎？他們只會從內心鄙視先生的哲學為支那賤種的哲學，只會磨刀霍霍的更起勁。

　　孔子最強調“仁”�？刹辉诳鬃拥牡雇说臍v史觀下理解仁，（孔子和老子學說大相徑庭，但他們有著驚人相似之點是都相信歷史是倒退的，而不是進步的），不在孔子想以“仁”來把“禮崩樂壞”的春秋時代拉回到三皇五帝時代的大背景下理解仁，看今夕是何年，不看具體環(huán)境，閉上眼睛摸象只能是“小仁，大仁之賊也�！�

　　毛主席在《論持久戰(zhàn)》中把宋襄公說成是蠢豬，實在有欠公允，因為那個時代還遺存著濃厚的貴族決斗的風范。但到今天還有人高擎著宋氏的仁義大旗來指點江山，實在是連蠢豬都不如。

　　遺憾的是宋氏蠢豬代不乏人，唐以降儒學陽萎了民族精神，已文弱不武千余年。今天的中國人 剛剛站立起來，富強了一點，出現(xiàn)了民族復興的曙光，這些宋氏蠢豬便以為又有了“仁義”的資本，一頭栽進虛幻、虛假又虛偽和平主義泥潭，兜售“以親九族，協(xié)和萬邦”的夢囈。

　　我們已從歷史這面照妖鏡清晰地看到，“主和哲學”云云不過是奴才的哲學，“仁義發(fā)燒友”自慰的致幻劑，在故紙堆里爬來爬去的自虐狂的獨白，精神閹者的夢囈。不但我們今天的年輕人，就連南京大屠殺同胞在冥界的怨魂也決不會容忍，今天的、走上復興之路的中國重新皈依散發(fā)著腐尸臭氣的“主和哲學”。

　　熱愛和平的印第安人幾乎被屠殺凈盡，幸存者象籠中的動物一樣在居留地祈禱。至今，誰都可以踢上幾腳的吉普賽人，他們和猶太人一樣，被納粹屠殺了100萬，可有誰為他們伸張過正義？

　　樹欲靜而風不止，在這個與狼共舞時代，我們必須拿起武器——首先是精神武器——堅決捍衛(wèi)中華民族的利益。究竟是什么樣的精神武器，我們還在思索、摸索、探索，但決不是“仁義發(fā)燒友”的“主和哲學——因為中國人在仁義上已高燒不退千余年了，正是患上了“仁義”的貴恙，中國才成了“東亞病夫”，“仁義”之路被歷史證明是《馬關條約》之路、是《庚子賠款》之路。儒學是“罐子里養(yǎng)王八，養(yǎng)也養(yǎng)不大。儒學的罐子里長不出現(xiàn)代國家來�！保ㄍ跣〔ㄕZ）

　　有人說，最大的歷史教訓是不汲取教訓，讀了先生的文章，誠信斯言。如果我們的民族不能泣血以立，那我們的血還會白流，直到最后一滴。wwwc于99年10月X日。

　　劍H

　　我把文章中指名道姓的地方換成了“XXX”，這不僅僅是因為印刷媒體習慣上要比網絡語言更“厚道”一些，而且因為該教授并非是文中的這些夢囈的始作俑者，該教授只不過是一個被誤導的“受害者”而已。始作俑者多半是一些比該教授名氣大得多的人。然而，這個帖子確實指出了一個要害性問題，實在是太好了。

　　曾幾何時，在中國的整個知識界像發(fā)了瘋一樣的痛罵了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儒家思想之后，又出來了一幫夸中國傳統(tǒng)文化、儒家思想，說“21世紀是中國世紀”的。然而，他們是怎么夸中國文明的呢？他們說：西方文明的特點是“爭”，中國文明的特點是“和”；
今后，中國還要繼續(xù)發(fā)揚這個“和”，以其來戰(zhàn)勝西方的“社會達爾文主義”，這樣就能“為萬世開太平”了。說老實話，聽了這種夸，我覺得比聽罵還難受：這到底要把中國引到什么地方去？但是，這一套說詞還真是頗有支持者。

　　任何一個可以延續(xù)的文明，必然既有“爭”的要素，又有“和”的要素，二者缺一不可，而且應該是平衡的。中國文明之所以能延續(xù)到今天，里面絕對是包含這兩個要素的。今人無知，只擇其一。就憑這還能指望“21世紀是中國世紀”？還能“為萬世開太平”？告訴你一個簡單的真理：你必須首先在“社會達爾文主義”式的爭斗中強于對手，你才有資格來批判“社會達爾文主義”；
否則，你的批判僅僅會被人家看作怯懦而已，因而到頭來，絕對是“社會達爾文主義”戰(zhàn)勝你。簡單的說，如果你和一個壯漢打架，你打不過人家，在那里喊“君子動口不動手”，這只是怯懦和滑稽；
你至少要和他打一個平手，你才有資格建議以更文雅的方式來解決你們之間的爭端。揭露西方國家的“社會達爾文主義”本質是對的，但妄想中國可以以“和”來勸說別人放棄“社會達爾文主義”就全然是夢囈。如此夢囈下去，21世紀非但不會是“中國世紀”，中國人能有多少在21世紀幸存下來都是問題。不管這“萬世”是否“太平”，反正是沒有中國人的份。

　　最近看了一些新披露的美、蘇多次試圖對中國使用原子彈的材料，不由得想起近年來有不少中國人罵中國發(fā)展原子彈的，說是“勞民傷財”。一個民族居然會生長出如此強烈“主和哲學”，真是可悲。坦率的說，我們今天如果說在經濟發(fā)展方面還取得了一點成就的話，那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幾十年前的民族英雄們發(fā)明了原子彈所賜。說句話糙理不糙的話：你就算是以婊子的方式掙錢，沒有黑社會的拳頭替你頂著，也不成：人家嫖了你硬不給錢，你不是還是沒轍嗎！這些最簡單的道理不知為什么我們那些最有學問的人就是不懂——這真讓人懷疑他們是真不懂還是裝傻以掩蓋自己的怯懦。

　　此文真是好文，看著年輕人這么快就成長起來，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年人也就放心了。不過還想補充幾句。

　　1.X先生引用毛主席、周總理的話，你也不必引用偉大導師列寧的話，直接用毛主席的話就可以了。毛主席說：“槍桿子里面出政權”。最近我看《視點》刊登文章，把這句話改成了“槍桿子里面出大國”，這也很對。

　　2.帖子最后引用了王小波的話。王小波以罵中國文化、罵中國人為榮。這類人中還有柏楊等。其實，這類人比文中所批判的“閹者”決多不了幾分男子氣，很可能被閹得更徹底，這類人的另一面就是對洋人則極盡其諂媚之能事。記住，我們的祖先、我們的文明（當然不是指被那些“閹者”所篡改了的文明），并非“閹者”，如果他們是“閹者”，今天根本就不會有我們的存在，更不要說占據(jù)這么一片廣袤的國土了。即使是今天，“閹者”雖多，也決非中國人的全部。

　　3.帖子中說：“先生之‘主和哲學’正是滿清、民國政府曾忠實執(zhí)行過的外交路線。先生唯恐今天站起來的中國人丟掉這一國粹，由是引經據(jù)典，對晚輩后學諄諄教誨。不過先生這一回恐怕要失望了，從小學加入少先隊那天起，我們的誓詞就是‘準備著，時刻準備著’”。依我之愚見，恐怕還不能說X先生就一定失望：我曾親耳聽一個中學生講：如果來戰(zhàn)爭，他肯定回當逃兵——他絕對沒少念過“準備著，時刻準備著”這套老詞。我們的時代精神還是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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