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忠明：道德倫理需要建立在信仰的基礎(chǔ)上

　　《21世紀倫理宣言》是徐景安老師在當下中國生態(tài)環(huán)境下，為改善人們的生存狀況而做的一項有益的嘗試。針對倫理宣言的一些基本問題，茅老和徐老又有一場生動的談話，對倫理的起源、作用等進行了討論，給我們以很大的啟發(fā)，我也想借此機會談?wù)勎覀�人的看法。

　　從世界范圍來看，古希臘人為人類貢獻了哲學(xué)思想和理性精神，近現(xiàn)代西方人則為世界貢獻了科學(xué)技術(shù)和人道主義，中華文明則為世界貢獻了倫理政治。從這個角度講，徐老師宣傳倫理宣言應(yīng)該是有傳統(tǒng)和基礎(chǔ)的。但是，我注意到，徐老師宣傳的倫理宣言和中國歷史上宣傳的倫理政治有著根本的區(qū)別。中國古代倫理政治中既包含著仁義禮智信的好思想，又包含著“三綱五�！笔�縛人的思想，并且越到后來這種糟粕對人的毒害越加嚴重，而今天的倫理宣言傳承了西方人的人道主義，貫徹著理性精神，是對中國傳統(tǒng)倫理政治和西方文明的繼承和發(fā)展。所以，倫理宣言值得我們大家注意。

　　人作為一個復(fù)雜的存在，存在著感情、欲望和理性三種因素。中國古代的倫理政治側(cè)重點是處理是感情和欲望的關(guān)系，而理性是相對缺位的。它的處理方式主要是約束，這種約束是羞恥感的存在，依靠道德來維系。今天，在市場經(jīng)濟的大潮中，人的欲望得到了很大的宣泄，傳統(tǒng)道德觀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和挑戰(zhàn)。

　　古希臘哲學(xué)家對感情和欲望的控制往往依靠理性，柏拉圖就主張感情、欲望和理性這個三駕馬車應(yīng)該由理性來控制。理性控制的人才是一個高尚的人。二十一世紀倫理強調(diào)“明則誠”這一點有積極意義。但是，中國這些年來道德觀念的扭曲并不僅僅是不理性的原因，從很大程度上來看，恰恰是理性比較的結(jié)果。一群人中一個人不遵守道德獲取了利益，其他人就會效仿，這樣道德就面臨著危機。所以說，單純地依靠理性來拯救道德，依靠“明則誠”，貫徹倫理宣言的實施是很難完全達到的，把道德完全建立在理性基礎(chǔ)上是不牢固的，也是危險的。

　　道德倫理的基點既應(yīng)該建立在理性上，還應(yīng)該建立在信仰上。毫無疑問，宗教是伴隨人類最為悠久的文化，是人類最為豐富的精神來源和精神寄托之一，沒有神話和宗教的指導(dǎo)，就沒有以后的哲學(xué)和科學(xué)，人類的終極追求也失去了依托。二十一世紀倫理不能也不應(yīng)該回避信仰問題，信仰則和宗教密切相連，迄今為止，宗教是信仰最為堅強的保障，而宗教在我國受到了國家權(quán)力的強力干涉，一足獨立的道德倫理就缺少了牢固的基礎(chǔ)。

　　信仰的黑洞必將導(dǎo)致道德的空洞，道德的空洞化必然地導(dǎo)致社會維治的成本極大加劇。如培根論說文集在《論無神論》中所寫“否認有神的人是毀滅人類底尊貴的；
因為人類在肉體方面的確是與禽獸相近的；
如果人類在精神方面再不與神相類的話，那末人就是一種卑污下賤的動物了。同樣，無神論也毀滅英雄氣概與人性底提高；
如以一條狗為例，看他在發(fā)現(xiàn)自己受一個人底護持的時候顯得是如何的高貴勇武，一個人對于他就是一位神靈，或者是一種更高的品性；
這是由于那條狗對于一種較自己底天性更高的天性有信仰的原故。這種勇武顯然是那個動物若無這種信仰則永不能達到的。人也是這樣，當他信賴神靈底保護及恩惠，并以之自勵的時候，就能聚積一種力量和信心來，這種力量和信心單憑人性底本身是得不到的。因此，無神論在一切的方面可恨，在這一方面也如此，就是它削奪了人性所賴以自拔于人類底弱點的助力�！蔽铱傆X得一個人一定要擁有和諧的內(nèi)心與安寧的靈魂，一個族群一定擁有一個百花盛開四季長青的精神家園，這些對于創(chuàng)建一個和諧社會都是很重要的，順常時節(jié)可能覺查不到，可是當遇到困難時信念的力量，心靈的慰籍，愛心的呵護等可能就會顯得非常重要。對此，我們也可以認真地回顧和再次學(xué)習(xí)一下奧巴馬總統(tǒng)在2008年1月20日就職演講中的話語：

　　“這是我們信心的來源——認同上帝召喚我們創(chuàng)造一個不可知的命運。這是我們自由與信仰的含義——這就是為什么所有種族和所有信仰的男人、女人和兒童都能聚集在這個宏偉的廣場一同歡慶，也是為什么一個父親在不到60年前還不能在餐館用餐的人，此刻能站在你們面前做出這最神圣的誓言�！薄拔覀儾粫�為我們的生活方式道歉，我們也不會動搖對它的保護。對那些通過運用恐怖，濫殺無辜來達到其目標的人，我們對你們宣告，我們的精神比你們強大，無法摧毀，你們不可能比我們長久，我們肯定會打敗你們�！�

　　對比中美兩國的情況，在中國缺少這種凝聚人的信仰和信心。如果凝聚中國人的共產(chǎn)主義和社會主義信仰徹底倒塌，而組織化的權(quán)力出現(xiàn)問題，“中國人是一盤散沙”仍然是中國的最大國情。為什么中國人缺少信仰和信心，說穿了，道理很簡單，中國從來沒有國教。

　　世界三大宗教中，基督教和伊斯蘭教是入世的宗教，而佛教卻是出世的教，看看西方世界通衢大道上的教堂及鬧哄哄的中東跳蚤市場旁邊高大的清真寺，再看看佛教寺院占據(jù)的名山大川就很明白。這一重要的差別決定了前兩個宗教必主宰世俗社會而對王權(quán)形成威脅，后者除了高深的佛理對達官貴人形成的誘惑之外，便只剩下一雙佛腳讓中國底層的蕓蕓眾生在家庭不幸之時去抱上一抱。

　　基督教“上帝如父，人人如兄弟之親”的博愛、平等之一神教，堅如金剛，可斬金斷鐵，使強大如羅馬者，必得屈服。當這樣一種宗教力量誕生之后，必將強烈地介入世俗世界，并從政治爭斗中分一杯羹，從而對王權(quán)形成強大的制約，在西歐長期形成教宗權(quán)力大于世俗王權(quán)的局面，為政治權(quán)力的平衡制造了一個天然的天平。當西羅馬帝國被日耳曼帝國陷落后，基督教舉起了十字軍東征的大旗，得以從阿拉伯世界救回了古希臘文明的火種。

　　基督教產(chǎn)生于巴勒斯坦底層人民之中，其仁義、慈愛之種子播下之后，為馬丁•路德的新教改革提供了養(yǎng)料，當加爾文的清教運動產(chǎn)生后，清教運動像一把烈火，遇上了原始資本主義的干柴。清教認為，上帝已先在地選定誰是蒙恩者（上帝的選民），誰又將不是，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自己是否已被選中，而根據(jù)清教唯一虔信的《圣經(jīng)》，上帝樂見選民們聚集財富，貧窮并不能為善行增添光彩，它是對上帝榮耀的貶損，只有聚財可以增進上帝的榮耀，“上帝保佑上帝的事業(yè)”。舊經(jīng)中的上帝由于人們在此生中的服從而獎勵他們，于是清教最重要的特點——禁欲和勤奮，但在清教徒身上打下了烙印，此兩者只產(chǎn)生一樣?xùn)|西——財富。它客觀上在歐洲和整個美洲刺激了資本主義，使資本主義首先表現(xiàn)為一種精神。

　　這就是西方世界強大的內(nèi)在邏輯，一方面，它有一個偉大的親生母親——古希臘，另一方面，它有一個偉大養(yǎng)母——基督教�！罢�是世稱而二希——希臘，希伯來，蓋如鳥兩翼、如車兩輪”（梁漱溟）。兩者使資本主義文明的烈火在西歐和美洲熊熊燃燒。清教還提供了最為重要的倫理武器，清教徒推崇自治與共和，因為上帝不樂見人民崇拜國王，舊約中當猶太人要推舉掃羅為王時，上帝告知撒母耳，人民是對上帝的背叛。這些非國教者在英國受到迫害，而選擇到了荷蘭，過自治生活，然后登上了“五月花”號，把封建主義的一切殘余拋在了身后的大海，在美洲建立了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制度——現(xiàn)代共和。

　　可以說宗教與現(xiàn)代世界密不可分，沒有路德和加爾文的宗教改革，就沒有現(xiàn)代人類文明。當經(jīng)過新教改革之后，人類世界的流向就已經(jīng)確定了。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必須沿著西方文明的指向前進，這是毫無疑問的。

　　中國沒有宗教，佛教到中國后，成為了皇權(quán)的附庸，從未獨立地存在，基本墮落為一個巨大的吞噬人民血汗的腫瘤，甚至讓皇帝也招架不住。佛教的精深義理流入知識界，在世俗社會毫無影響，而變種的旨在吸吮膏血的“花錢消災(zāi)”儀程則變成了另一類贖罪券，在中國大行其道。佛教并不鼓勵勞動，它與基督教的教義正好相反，當清教徒在拼命地工作以增進上帝的榮耀時，許多佛教信徒還習(xí)慣于不勞而獲。中國也沒有思辨，在惠子、莊子、公孫龍子那里寶貴的思辨的種子，被韓非子、董仲舒的政治思想洗刷得無影無蹤。只留下鄙陋的心學(xué)，在格物降魔的泥潭里不能自拔，而于人類社會之成熟完善，無寸功之進，甚至在17世紀，在牛頓解放了人類后，才有中國的黃宗羲出來，很低級地思考君權(quán)的問題。

　　中國悲劇性地沒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宗教倫理，不過是花錢消災(zāi)的宗教儀式，讓陳腐的儒教由于沒有對手而淪落為皇帝的政治工具，中國人沒有形成虔心向善的道德迫力，沒有“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的團結(jié)局面，這一切，都在可宗教上找到源頭，中國的發(fā)動機在很早以前就掉了一個，只是由于農(nóng)耕時代還體現(xiàn)不出來，在十六世紀則完全落后，與歐洲的賽艇比賽完全失去了懸念。

　　綜合以上情況，我對徐先生想建立一個21世紀倫理很感興趣，但是這種倫理僅僅依靠理性是否能夠成功？它如果需要信仰的支持，離開宗教能不能行得通？

　　孔子講仁愛，墨子講兼愛，法國講博愛，可見愛確實是人類進步的動力，但是過去一直遭到“階級論者”的批判，今天必須為“愛”正名，這才是真正的以人為本。講到這些，還應(yīng)該展開對于蘇聯(lián)社會主義模式的批判，因為蘇東模式依靠運動起家，運動思維根深蒂固，它把人民群眾當做奔向天堂的工具，最終導(dǎo)致了人間地獄。這一模式在中國也得到了鮮明的體現(xiàn)，建國后的歷次政治運動和現(xiàn)在的GDP崇拜，政績工程無一不是運動式思維方式的體現(xiàn)。我們應(yīng)該向康德學(xué)習(xí)，任何時候都應(yīng)該把人當作人，而不是相反。

　　中國確實需要迎接一部催人奮進，發(fā)人深省，令人平和的〈中華圣經(jīng)〉的出現(xiàn)，她的內(nèi)容要盡可能涵概古今中外向上向善求真求美的力量，她會給人溫曖、撫慰心靈；
她還要準確彰顯融合中國精神，時刻與中國精神相隨相伴相輔相成，有著無限的包容力與親和力，而成為國人內(nèi)心永恒的精神家園中的一塊基石。21世紀倫理應(yīng)該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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