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駐京辦是舊體制遺留下來的病灶
發(fā)布時間:2020-06-16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濰坊市撤銷駐京辦的事,雖然按他們自己的說法,辦得很低調,但還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引來輿論的一片議論聲。自打王曉方的小說《駐京辦主任》問世以來,駐京辦以其官場一個帶有強烈曖昧色彩的所在,聞名于世。地方與中央,上級與下級,官與商,甚至外國商人、騙子與中國地方政府,都在各種名目的駐京辦以及駐外辦里糾纏在一起,里面的名堂,據知情人講,那個小說僅僅講了個皮毛,水很深,深不可測。
再多的名堂,再深的水,因此而付出的成本,也是相當驚人,據央視報道,僅各地駐京辦就達1萬余個,如果一個駐京辦每年的經費保守地按100萬元計算,所有駐京辦每年需要的全部經費就在一百億以上。如果再加上全國各地的駐外辦,其開支將是一個天文數字。如果按行政學專家李成言的說法,駐京辦實際上是6萬余個,那么,僅駐京辦,經費就是六百億,實際上,各地駐京辦的花費,每年肯定不止100萬,一個地級市,扔下去一千萬,像打水漂一樣。
說起來,駐京辦這樣的機構,絕對屬于中國特色,從本質上,它是計劃經濟年代的產物,各地為了跑物質,跑錢,沒有人常駐北京,根本沒戲,于是各個地方比著來,駐京辦越設越多。在那個時代,辦事就是這種思路,有一事,必按一人,有一機構。按道理說,計劃經濟時代結束,駐京辦理應完成使命,也宣告結束才是,恰恰相反,駐京辦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日益增多,幾乎每個縣和大一點的國有企業(yè),都在北京設置駐京辦,并且在幾個大都市,比如深圳、上海也設辦事處。道理很簡單,雖然計劃沒有了,但我們中央集權式的行政體制仍然在,自從分稅制改革之后,各種資源高密度集中在中央政府,不僅資金集中在中央,而且審批權力也集中在中央,地方政府,即便像珠三角和長三角這樣的發(fā)達地區(qū),要想有點大作為,必須跑部前進,跑下錢,或者跑下權來或者有事出來擺平。更為嚴重的是,這些年行政體制的改革,走了一條權力上收,責任下放的路線,越往上權力越大,責任越小,下面責任大,要辦的事多,但事事得請示授權。但凡中央政府有事涉及地方,比如需要維穩(wěn),需要截訪,需要遣送,上面一律把事情交給地方,地方沒有個機構常駐北京,還真就麻煩。
想辦事,想取得資源,中央的大衙門正門口只有一個,大門進不了,就得走后門,于是,各種關系,各種能人都被利用起來,高官親朋好友,老鄉(xiāng)同學,高干子弟,或者假冒的高官親朋和高干子弟,都出入于駐京辦,拼縫,勾兌,說和,擺平,種種交易,說不清道不白。地方上正經事,做,不正經的事,也做,連為某些地方官跑官,駐京辦往往也摻和,往往一個地方主要官員倒了,他任命的駐京辦主任,也會隨之倒下。至于各地駐京辦開展經營活動,經商辦企業(yè),駐京辦主任,亦官亦商,所辦的企業(yè),不明不白,掙了歸自己,賠了地方政府掏。
說白了,駐京辦這樣的機構,多數是不合法的,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藏污納垢,弊病重重,是一個非常明顯的病灶,但是,這種病灶,卻是體制的病灶,目前這種權力和資源過分集中的體制不改變,駐京辦就沒辦法真正消失。濰坊開了好頭,那里的官員考慮到了成本問題,但是,撤銷駐京辦之后,在現有體制下,一定會出現其它的問題,這些問題,也許比駐京辦更加困擾地方政府。其實,這么多年來,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官員和有識之士,不是不知道駐京辦是個病灶,是個亂花錢的地方,是個藏污納垢的所在,但是,之所以到今天也裁撤不了,背后存在體制的深層因素,只有把這些體制因素改變了,駐京辦才能從人們的視線里逐步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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