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實與神話堆疊下的中國精神

　　摘 要：對人物形象的塑造是莫言小說的著力點之一，這在戲劇中也同樣得到展現(xiàn)�！跺\衣》有著多種類別的人物形象，反抗者、惡人與窮苦民眾是其主要刻畫的三個類型，呈現(xiàn)出多層次的特點。劇本超越了傳統(tǒng)歷史劇的模式，在亦真亦假的神話與現(xiàn)實中交織出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肯定。
　　關(guān)鍵詞：人物形象 人物結(jié)構(gòu) 中國精神
　　2017年9月《人民文學(xué)》“莫言新作”專欄刊登了莫言獲得諾貝爾獎后創(chuàng)作的兩篇新作：劇本《錦衣》和組詩《七星曜我》�！跺\衣》是莫言自《霸王別姬》和《我們的荊軻》后創(chuàng)作的第三部劇本，共三萬四千余字。相比前兩個劇本，《錦衣》中出現(xiàn)了更多的人物形象�！栋酝鮿e姬》主要出場人物五人，《我們的荊軻》主要出場人物九人，秦宮侍衛(wèi)與太子丹隨從群演若干。《錦衣》主要出場人物十一人，莊雄才跟班、男女村民及革命黨群演若干，還有公雞、鷹、狗三個動物形象，可以認為，《錦衣》中有著更豐富、層次更多的人物形象呈現(xiàn)。
　　《錦衣》中的人物大致可分為反抗者、惡人、貧苦民眾三個類型。
　　一、反抗者：抗爭與仁義共存的個性人物
　　《錦衣》源于革命黨舉義攻打縣城的歷史傳奇，加入公雞變?nèi)说纳裨捁适拢瑑蓷l線索以現(xiàn)實主義的歷史傳奇作為主線，神話故事作為副線輔助主線情節(jié)的開展，二者交織并堆疊。
　　晚清朝廷敗落，到日本留學(xué)的山東青年們不堪忍受祖國落后的現(xiàn)狀，紛紛潛回家鄉(xiāng)刺殺官吏、攻打城市。清政府授權(quán)各級官員如發(fā)現(xiàn)造反的留學(xué)生，可以先斬后奏，所以，以留學(xué)生為代表的返鄉(xiāng)革命隊伍同當?shù)厥嘏f的各級官員形成了水火不容的兩大矛盾體。
　　反抗者主要指季星官與秦興邦兩個留學(xué)生，被賣到季家的宋春蓮雖未受過新式教育的浸染，但其行為處于抗爭的萌芽期，同樣具有反抗的意義。反抗者具有反抗精神的同時又兼具善良、仁義、堅韌、勇敢的品質(zhì)。季星官與秦興邦是留日同窗，也是同盟會會員，二人相約回鄉(xiāng)策劃暴動。在縣城偶遇煙鬼宋老三賣女兒，季星官“聽老漢一聲喊萬箭穿心，光天化日下大賣活人”，看到勞苦大眾的生活異常艱苦，他感同身受，對苦難百姓懷有深切同情。在秦興邦的不斷催促下，才忍痛暫時放棄幫助宋春蓮，這也埋下了二人日后愛情的種子。最后關(guān)頭，季星官假扮雞精與春蓮私會被眾人發(fā)現(xiàn)，他在庭審之時巧妙使用計謀拖延了時間，為革命黨爭取到攻進縣衙的機會，二人終成眷屬，一個不畏惡勢力強權(quán)的書生形象躍然紙上。
　　秦興邦在劇本中起到了輔佐塑造季星官形象的作用。他與季星官假扮夫妻回鄉(xiāng)革命，季星官路遇春蓮時動了惻隱之心，秦興邦在旁不斷提醒“季兄切莫忘領(lǐng)袖教導(dǎo)，革命事大，情感事小……”秦興邦的理智襯托出季星官易動感情的善良品質(zhì)。同時，秦興邦還是一個有勇有謀的革命戰(zhàn)士。護送季星官的“骨灰”去順發(fā)鹽鋪途中遇到了詭計多端的王婆和王豹姑侄二人，面對他們的死纏爛打，即使被王豹一把拽下假辮子，他也絲毫不畏懼，利用言語搪塞和金銀打點，順利騙過了王婆和王豹，革命大計的第一步得以順利實施。秦興邦只在第一場和第二場中出現(xiàn)，他理性、機智的形象為季星官的出場及革命軍勢不可擋的舉義埋下了伏筆。
　　宋春蓮是反抗者形象中最特別的，因為她是一個沒有受過教育的弱女子，人生道路只能聽憑吸大煙的爹來決定，但她卻有著超越傳統(tǒng)婦女的堅強和仁義的美德。父親賣女，春蓮選擇了順從；婆婆苛刻，春蓮也小心翼翼地伺候著；但是在丈夫的問題上，她卻毫不讓步。第七場“母悲妻盼”里，才過門一個月，春蓮就接手了順發(fā)鹽鋪繁重的日常事務(wù)。季王氏使喚春蓮道：“你去抓兩把高粱，把你那丈夫喂喂呀！”從不頂嘴的春蓮回答：“娘，我的丈夫在日本留學(xué)，它是一只公雞�！奔就跏系诙�次讓春蓮“快去把你丈夫喂喂”，春蓮依然回答：“它不是我丈夫，它是只公雞！”季王氏后來也只好改口。面對婆婆的責(zé)罵，連續(xù)出現(xiàn)春蓮說“兒媳知錯了”“兒媳聽娘吩咐”“兒媳聽娘的”，所以，春蓮身上雖然已經(jīng)有了抗爭意識的萌發(fā)，具備了一定的反抗性，但仍是在傳統(tǒng)思想桎梏下掙扎的女性。另外，春蓮具備普通女性所沒有的仁義品質(zhì)。莊雄才帶領(lǐng)王豹等爪牙威逼利誘婆媳二人就范，春蓮卻能念及婆婆，關(guān)鍵時刻與她共乘破船，以舍身撞墻結(jié)束了莊雄才的鬧劇。在庭審現(xiàn)場春蓮幾次與季星官擁抱在一起，她在愛情面前彰顯了反抗精神與仁義品質(zhì)。
　　莫言在《文學(xué)個性化芻議》中談到了作品的個性化與人物的個性化：“我認為，那些在世俗社會的汪洋大海里敢于特立獨行、敢于逆潮流而動、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韙’、敢于‘以自己的個性反對自己的身份’而且被歷史證明了他們的堅持是正確的人，就是有價值的個性�！雹俜纯拐弑闶悄�言塑造的具有價值的個性人物。
　　二、惡人：奸詐與貪婪橫行的惡勢力派
　　知縣莊有理、知縣公子莊雄才與其差使王豹都屬惡人形象。莫言在為人物命名時也使用了反諷的手法，莊有理特別不講理，莊雄才更是個沒有任何才干的紈绔子弟，二人也象征了晚清政府的腐朽已經(jīng)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王豹是縣衙差使，但正如莫言在劇本開頭人物介紹中提到的，“世上很多壞事，是在這種小人物手中完成的”。王豹雖不是知縣，但知曉縣衙底細，且知縣派發(fā)的種種任務(wù)細節(jié)都需他落實。知縣只知最終結(jié)果卻不知其中原委，事態(tài)的發(fā)展變化實際上是由王豹這類小角色主宰的。為爭奪權(quán)力、錢財、美色，暴露了他們貪婪、奸詐、爾虞我詐的本性。
　　莊有理這類昏官各自都打著小算盤，但他們知道自己的今天是在大清腐朽政治局面的掩蓋下得以維系的，所以在擁護清政府統(tǒng)治的問題上是毫不猶豫的。面對兒子霸道蠻橫、欺壓百姓，他并不過分責(zé)怪。最后審判春蓮和季星官時，也是秉著“借著這亂世好升官”的目的。判案過程荒唐至極，沒有量刑標準，而是問“兒子，你看這樣判如何？”可知多少百姓要因此蒙冤，革命的道路是必然要走的。
　　莊雄才是個魯莽、愚蠢又好色的公子哥，除了四處調(diào)戲女眷，還想組建洋槍隊阻擋革命勢力�？恐�當知縣的爹耀武揚威，內(nèi)心卻對當?shù)�的十分不敬，只當他是要�?quán)要錢的工具。第八場“挑鹽路上”將莊雄才貪財好色又無知的本質(zhì)暴露了出來�！爸灰�有個好老爹，文是文來武是武”，在這種思想的控制下，他帶領(lǐng)著一幫混混干盡壞事。當他看上春蓮想要搭訕時，卻又丟了本事，只敢讓王豹上前詢問。父子二人在劇本中的存在是對彼此身上丑惡習(xí)性的互補，莊有理在劇中出現(xiàn)的不多，但莊雄才把上代人積累下來的惡習(xí)進行了“發(fā)揚”，一個知縣公子尚且如此，當時清政府朝廷的潰爛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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