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物情懷 舊主情懷

　　1918年，曾任翰林院編修的嚴范孫取道朝鮮經(jīng)日本去美國考察教育。在朝鮮的中國領(lǐng)事館里，他聽人講述閔妃被殺的經(jīng)過，他認為閔妃是因為向來親近中國而遭到日本人嫉恨而亡的，就想?yún)⒂^一下閔妃陵，可是不巧遇雨，道路難行，車夫不愿前往，不得不作罷。于是這位南開校父在他的《雜感》詩中有感而發(fā)：鴨綠江邊春水愁，鳳凰城外暮云羞；回頭三十年前事，親見藩臣拜冕旒。細細品味，詩中對韓國興亡的感慨中，還帶有解不開的亡藩舊主的情懷。這也是1945年之前中國的知識分子和政治家提起朝鮮半島，或多或少都有的情懷。
　　古代的東亞地區(qū)，中國號稱是“天下之宗主”，中國中心觀盛行一時，雖然對周邊國家也有關(guān)注，但皆視為蠻夷之地，一般在史書的“四夷傳”中簡略提及。只不過是為了滿足“天朝上國人”對域外的好奇心而已。各朝各代雖也有專門介紹海外奇珍異物的書，但往往流于荒誕，描述中總出現(xiàn)傳說中的地名和事物。
　　古代中國史籍稱朝鮮為“東夷”，意即東邊的弓箭手，《史記》中有《朝鮮列傳》，但像宋朝人徐兢所撰《宣和奉使高麗圖經(jīng)》這樣嚴謹?shù)某�鮮著作少之又少�？偲饋碚f中國對周邊國家的了解遠不如周邊國家對中國的了解，李朝之后朝鮮的知識分子幾乎完全接受中國儒家教育，對于中國的歷史沿革，古今風(fēng)物，山川地理，英雄人物了解甚豐。所以戴季陶說“韓國者，吾國三千年之屬國也，其地則屬吾國疆域，其人則與吾國同族，其文字則吾國之國風(fēng)，其政治風(fēng)俗則吾國之遺范”。
　　到了近代，在西方殖民勢力的沖擊下，傳統(tǒng)的中華秩序逐漸崩潰，周邊原來的“朝貢國”紛紛淪為列強的勢力范圍。在這個過程中，中國人不得不重新審視原來眼中的那些“邊陲小國”了。朝鮮與中國的關(guān)系最為密切，直到1895年《馬關(guān)條約》之后才正式獨立，1897年改國名“朝鮮”為“韓”，但是離開宗主國不到15年就被日本吞并，變成了殖民地。不管是從地緣政治還是從歷史淵源上來說，朝鮮的興亡自然會引起中國人的高度重視。在當時的國際形勢下，中國同樣面臨亡國的危險，與周邊國家命運相連，中國的知識分子既希望能夠?qū)⒊�鮮、越南等國淪亡的歷史作為中國的前車之鑒，激發(fā)中國人奮發(fā)圖強的斗志，又因為積習(xí)已久的大國心態(tài)，中國的許多知識分子都忘不了過去“中央王國”的榮耀。
　　同樣的歷史烙印也影響著韓國人，特別是1910年韓國被日本吞并后，很多韓國獨立運動人士都流亡到中國，希望借助兩國間的傳統(tǒng)關(guān)系，鼓勵中國人援助韓國的獨立運動，于是中國人的舊主情懷也就更加膨脹，試圖承擔天下的責(zé)任，重塑中國扶弱濟貧，匡扶正義，主持公道的大國形象，但是結(jié)果卻不盡如人意。早在19世紀末韓國就興起了“去中國化”的運動(參見3期《脫離中央王國》)，1945年之后，美蘇出兵占領(lǐng)了朝鮮半島，朝鮮最終分裂為南北兩個世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國人的“舊主情懷”碰到了現(xiàn)實的困境，走到了盡頭。
　　
　　外交上的藩屬痕跡
　　
　　李朝《宣祖實錄》中說：“我國自箕子受封之后，歷代皆視為內(nèi)服，漢時置四郡，唐增置扶余郡。至于大明，以八遭郡縣，皆隸于遼東，衣冠文物，一從華制，委國王御寶以治事”。但是隨著西方列強的侵入和中國清政府勢力的衰弱，中國與朝鮮之間傳統(tǒng)的朝貢關(guān)系遭到了沖擊。這種破壞始自1866年法國艦隊侵略朝鮮的“丙寅洋擾”，繼之有1871年美國艦隊侵略的“辛未洋擾”。1876年2月，日本強迫高宗政府簽訂《朝日修好條規(guī)》，試圖通過近代條約的形式公開否定中朝兩國之間傳統(tǒng)的朝貢關(guān)系。
　　面對列強咄咄逼人的侵略威脅，清政府不得不改變傳統(tǒng)朝貢關(guān)系時代的對朝政策，試圖通過控制與干涉朝鮮王朝內(nèi)政外交事務(wù)，來進―步加強傳統(tǒng)朝貫關(guān)系，并維護中國東北邊境的安全。1882年，李鴻章促成了《朝美條約》的簽訂，并出兵鎮(zhèn)壓發(fā)生于朝鮮首都的“壬午軍亂”。同年朝鮮陳奏使趙寧夏一行，在天津向李鴻章提交了高宗的咨文，內(nèi)稱：“竊小邦向不諳外務(wù)，而各國換約在前，一切交涉商辦事件，茫然不知下手，煩請貴大臣酌量小邦應(yīng)行時宜，代聘賢明練達之士，迨茲東來，隨事指導(dǎo)�！焙罄铠櫿屡神R相伯擔任朝鮮外交通商事務(wù)顧問，1884年馬相伯回國后建議應(yīng)盡早決定政策“或聽其自主，中國脫離關(guān)系；或?qū)嵭懈缮妫�派干練欽差大臣，率兵前往，作有力的指導(dǎo)，高麗始有挽救的希望。”李鴻章卻表示“大清國我都不敢保他有二十年的壽命，何況高麗?”既不肯放棄傳統(tǒng)朝貢關(guān)系，又不肯完全接受近代條約關(guān)系體制，“一個外交兩種體制”正是清對朝鮮政策內(nèi)在的結(jié)構(gòu)性矛盾與弊病。
　　1895年《馬關(guān)條約》中，戰(zhàn)敗的中國不得不承認朝鮮為獨立之國，后來的事實證明，這是朝鮮淪亡之始。到1904年日俄兩國為爭奪朝鮮而大動干戈之時，滅亡更成為了朝鮮的宿命。梁啟超在日俄大戰(zhàn)之時就寫出了《朝鮮亡國史略》。朝鮮亡國讓中國人大受刺激，梁啟超1910年又寫了《朝鮮滅亡之原因》，李芝圃1911年寫了《朝鮮亡國史》。
　　1896年，朝鮮國王欲與清朝訂立條約，派使駐在北京。朝鮮官員樸臺榮奉命與唐紹儀會談，樸臺榮提出“韓為華屬，歷有可考，今為強鄰逼為自主獨立，實出無奈，想中朝必不以我國為責(zé)，今既廢舊章，亦不可不修新約”。唐以朝鮮國王尚在俄國使館為由，稱“假富于他國使館，何能稱獨立之主”。唐紹儀與前來交涉的朝鮮官員趙秉稷在會談中，涉及問題的核心。趙問：“不修條約，豈非不認朝鮮為自主乎?”唐稱：“鄙見修約與認為自主事屬兩歧，不得并論�！碧平B儀想“認為自主，不過勿行舊章。若互換條約，則是視為平行之國矣，安得紊而一之�！币簿褪钦f，盡管清朝已認定朝鮮是自主之邦，但還不是平行之國。舊日藩屬的痕跡，一時仍難以從心中抹去。當時的總理衙門也認為“惟朝鮮久為我朝藩屬”不可以把它與其他國家一般看待，想通過僅僅修訂通商章程，設(shè)立領(lǐng)事，不立條約，不派遣使臣，不遞交國書的形式，以存屬國之實。
　　根據(jù)朝貢關(guān)系的原則，朝鮮國王只能稱“王”而不得稱“皇”。但是1897年高宗稱帝，在朝鮮的唐紹儀覺得這是朝鮮的妄自尊大的表現(xiàn)。但是木已成舟，中國和朝鮮的外交關(guān)系上發(fā)生了很大變化。1898年，清政府派遣徐壽朋出使韓國，遞交了國書。所持國書中寫道：“大清國大皇帝敬問大韓國大皇帝好……”算是正式承認朝鮮獨立，對兩國的傳統(tǒng)關(guān)系，表述的含混籠統(tǒng)“我兩國同在亞洲，水陸緊連，數(shù)百年來，休戚相關(guān)，無分彼已，凡可扶助之事，則竭心力，以奠安貴國，典籍俱存，無煩縷述……遠懷舊好，近察時限，輔車唇齒之義，尤當共切講求”。從此，傳統(tǒng)的宗藩關(guān)系在外交上就被表述為唇齒相依，休戚與共的友好關(guān)系。
　　與韓國訂立條約后，第一任駐韓公使徐壽朋說：“韓國昔為藩屬，今作友邦。時勢遷移，莫可回挽。盱衡往事，良用慨然。”言辭中雖流露出昔日舊主不心甘的感慨，但 無奈只能以“友邦”相交了。但舊主的記憶在一些知識分子的文章中毫無消亡的跡象。
　　
　　怒韓與哀韓
　　
　　1905年中國留日學(xué)生潘宗禮回國途中經(jīng)過仁川，目睹朝鮮人受辱慘狀，又聞韓國愛國大臣閔泳渙被日本人剖腹慘死事，并閱其遺書，大為悲痛：“日人嘗以保全中韓領(lǐng)土為言，觀于今日之韓，可以知其待我之心矣!唇亡齒寒，國將危!失今不圖，后將安?!”其極度悲憤，蹈海而逝。
　　如果說潘宗禮以極端的方式表現(xiàn)了對韓國的關(guān)注，那《進化報》上的文章則大體可以表現(xiàn)中國普通知識分子對韓亡國那種很復(fù)雜的感情。1907年《進化報》第187號上刊登了一篇《游韓客述》的文章，作者署名“緒基齋”，文章中提到一位朋友講述他在韓國居住七八年的觀感，覺得韓國朝野上下空言變法而一事無成，最后淪為日本的保護國，“思之痹心，說著說著竟咧著大嘴哭起來啦”。隨后195號刊登了《駁游韓客述》的文章，說自己讀到緒星齋的文章，“還沒看完，覺得心里一堵，眼前一黑，手里的報紙，不知飛落到什么地方，待了很大功夫方才哭出來”但是哭過之后，又覺得大可不必，反而大笑。因為韓國滅亡是自找的，怨不得誰來，誰叫他不自強呢?韓國已然這樣，大概永輩也翻不過身來，哭也枉然。怒韓不爭之意沒有比陳獨秀表達的更強烈的了，在《愛國心與自覺心》中他說“朝鮮地小人懶，古為人屬，君臣貪殘，宇內(nèi)無比�！�
　　對于日本吞并韓國，1910年1月7日《中國公報》上的文章說“忍見藩服之泯亡而不能匡救，至今三韓全境解事他人”，梁啟超感嘆說，各國輿論默認日本的行徑，“所惻然痛傷，不能自己者，宜惟有亡藩之舊主耳”。大約在1919年，郭沫若寫成小說《牧羊哀話》，在書中表示不愿在朝鮮這塊“斷腸地方，傷心國土”久留。1937年毛澤東在黃帝陵的祭文中寫道：“世變滄桑。中更蹉跌。越數(shù)千年，強鄰蔑德。琉臺不守，三韓為墟”，仍言喪失藩屬之痛。
　　韓亡給中國人敲響了警鐘，大多數(shù)知識分子都從中國來尋找韓國滅亡的原因，戴季陶說“韓國之存亡問題，即吾國國權(quán)之消長問題，亦即吾國實力之增減問題”。梁啟超也承認韓國滅亡本是中國衰落、四夷不守的結(jié)果。史學(xué)家向達也認為：“朝鮮之于吾國，若影之隨行，吾國文化之升降變遷，亦即朝鮮文化之升降變遷”。認為朝鮮之亡�！拔覈鴳�(yīng)負其一部之責(zé)”。
　　大體與馬相伯相同，梁啟超也認為清朝對藩屬關(guān)系處理不當。在梁啟超看來，清政府最大的失誤是不明國際法上對于屬國的權(quán)力，讓朝鮮與外國締結(jié)條約，不僅授日本以口實，而且外國人也逐漸認為朝鮮是獨立之國，我國錯失保護朝鮮的資格。《天津條約》使朝鮮立于中日共同保護之下，最終被迫在《馬關(guān)條約》中徹底放棄朝鮮。梁啟超認可廢藩主張，認為在之前中國本來有能力把朝鮮變成中國的郡縣，如果這樣，便可永絕禍機，可惜李鴻章坐失良機，梁啟超在詩中這樣寫道：勢逼成爭鄭，謀疏失縣陳，六州誰鑄錯，愁絕問蒼穹。
　　
　　解放韓國的“義務(wù)”
　　
　　1921年8月，蔡元培等人到美國檀香山參加太平洋協(xié)會發(fā)起的太平洋教育會議，在韓國代表招待各國代表的宴會上，蔡元培發(fā)表演說，為中國在大韓帝國滅亡當時未能幫助而向其致歉。他也希望韓國能夠取得獨立，但是他指出的是文化的道路，以為韓國“要達到民族自決的目的，速創(chuàng)造文化”。但是縱然韓國能出幾個諾貝爾獲獎?wù)撸�日本就能因此而讓韓國獨立嗎?
　　1910年日本正式吞并了“大韓帝國”后，眾多韓國人被迫流亡中國。從他們踏上中國國土的那一刻起，中國就成了韓國獨立運動的堅強后盾和基地。韓國人先后組織過三個臨時政府：海參崴的大韓民國議會政府、漢城政府、上海的大韓民國臨時政府。三個臨時政府的重要成員有些是重疊的，前面兩個差不多僅為一虛擬的名義，最后還是落實在環(huán)境最適合的上海臨時政府。
　　20世紀20年代，孫中山先生就曾明確表示支持韓國獨立運動，并準備對其給予物質(zhì)援助。1922年孫中山在廣州接見韓國臨時政府代表申圭植時說，“中韓兩國，同文同種，本系兄弟之邦，素有悠遠的歷史關(guān)系，輔車相倚，唇齒相依，不可須臾分離，正如西方之英美。”“對于韓國復(fù)國運動，中國應(yīng)有援助的義務(wù)，自不待言�！睂O中山逝世后，國共兩黨均曾秉承孫中山先生的遺志，極力援助韓國獨立運動。
　　1930年國民黨中央政治學(xué)校發(fā)表《為援助韓國革命致全國各級黨部及民眾團體通電》，《通電》中說“(韓國)向隸中國藩屬，考之典籍，其血統(tǒng)相傳，猶是殷商裔胃，實為吾華族之一支，其政敫所出，多沿漢唐規(guī)制，顯系我邦文化之流派，化之禮儀，應(yīng)與吾人深相結(jié)納，共存共榮，庶可光耀前庥，為炎黃子孫延不絕之生命放―異彩”。1937年發(fā)表在《地理教育》上的一篇《日本鐵蹄下之朝鮮》的文章也感慨“鮮人吾族之螟嶺，我人豈可漠不關(guān)心，而令其長淪異域，受人虐待呼?”
　　1940年5月，國民參政會參政員宋淵源等28人提出的“策進臺灣朝鮮革命使敵益速崩潰案”中說“朝鮮則原為箕子之后裔，被吞并后，因敵人壓榨殊甚，亦人心思漢”，所以應(yīng)“解放朝鮮”，號召策動韓國國內(nèi)的革命運動。
　　蔣介石的國民政府以洛陽軍官訓(xùn)練學(xué)校為基地，為韓國培養(yǎng)了100多名軍事人才。國民政府還吸納了許多韓國諜報人員參與對日情報工作。此外，后被稱為“韓國之父”的金九等人每月還能得到國民政府的補貼，韓國流亡人士回國斗爭的活動經(jīng)費也常得到國民政府的接濟。也是在蔣介石的積極撮合下，才促成了韓國獨立運動各派的聯(lián)合。
　　經(jīng)過蔣介石的努力，《開羅宣言》的最后文本涉及韓國的部分明確提出：“我三大盟國稔知朝鮮人民所受之奴隸待遇，決定在相當時期使朝鮮自由與獨立�！薄堕_羅宣言》承認韓國獨立的消息傳來后當時在華韓人聞訊，欣喜若狂。
　　抗戰(zhàn)勝利后，韓國臨時政府急于回國。1945年10月17日，蔣介石作出指示，派一架飛機將在中國大后方的韓國臨時政府成員送到上海，再由美軍飛機將他們護送回國；同時，蔣介石又批復(fù)，撥款國幣5000萬元、美金20萬元作為韓國臨時政府的啟動經(jīng)費。29日，在會見金九時，蔣介石表示：“希望韓國同志和衷共濟，團結(jié)一致”，“中國除非力量不夠，不能做到之事，(只要)力所能及，一定援助韓國達到獨立之目的。這是中國政府的一貫政策。(孫中山)總理在日，既是如此。中國以韓國獨立為中國之責(zé)任，中國能獨立，韓國亦可得到獨立�！钡�蘇美兩國首腦已在雅爾塔會議上商定以北緯38度線作為各自對日受降的分界線，朝鮮半島的分裂已成定局。漸行漸遠的宗藩
　　宗藩關(guān)系的歷史記憶同樣也影響著韓國人。中國人熱心扶助韓國獨立運動的強烈責(zé)任感，也受到韓國流亡人士的鼓勵。于是中國的大國心態(tài)就更加膨脹，總希望自己能夠替人做主撐腰。1933年《新亞細亞月刊》上的文章《從朝鮮亡國史上得來的教訓(xùn)》說，中國人聽到韓國人籽中國比作老大哥，韓國為小兄弟，韓國問題要在中國問題之下解決的話，就感動萬分，所以“至今我們每會著朝鮮朋友一回，即感覺自己的責(zé)任特別重大。我們不但要力圖自己的解放，同時也要解放接近我們的兄弟”。
　　可是中國人這種責(zé)任感、義務(wù)感有時也會招來韓國人的反感。流亡中國的韓國獨立運動領(lǐng)導(dǎo)人李始榮說，聽到中國人說朝鮮本來是我們的藩屬，是因為我國的失于保護，使你們?nèi)淌軉蕠�之痛，我們能�?qū)逐日本。幫助你們復(fù)國“以上數(shù)語，是最悲憐，最同情之辭。異時中國，脫離羈絆，伸張權(quán)力，占霸地球之日，可限乎半島一國也?然今屈身事人，不具人格，事事不能伸理，而不思自反，不改驕傲”，李始榮說中國人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駐朝鮮的中國外交人員也注意到了朝鮮國內(nèi)對中國人的態(tài)度的變化。1935年2月《外交部公報》的《晚近朝鮮之概況》中說，朝鮮國內(nèi)的老年文士仍然仰慕中國，喜歡中國人，皆稱中國為大國。中年士子贊成日本政治，現(xiàn)在也多贊成蔣介石的辦事能力，稱為偉人，他們對中國態(tài)度溫順。而青年學(xué)子則不僅罵日本人，也愛欺負華人。在韓國蔑視中國人的心理日甚，在兒童中流行一些侮辱中國人的兒歌。李朝名臣徐居正曾作詩云：“明皇若問三韓事，文物衣冠上國同�！碑敃r華僑在朝鮮已由“上國人”淪為“下國人”。這種情況在1945年日本投降后也沒有太大改變，欺凌華僑的事件時有發(fā)生。當時的韓國人早已經(jīng)把過去對中國王朝的事大關(guān)系視為恥辱，把甲午中日戰(zhàn)爭以后的歷史視為亡國史，而之前的歷史視為國恥史。韓國人的這種歷史認識，自然動搖了立足于傳統(tǒng)宗藩關(guān)系的“兄弟之邦”的認識，從而引起中韓兩國歷史認識上的感情差距。這種感情隔膜也注定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jié)束后，中國國民政府在朝鮮半島的外交目的難以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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