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華文作家中的四朵金花(上)|海外華文作家
發(fā)布時間:2020-02-27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一朵飄動的云――陳若曦 2010年11月中旬,我應(yīng)邀出席在香港舉行的首屆國際華文報告文學(xué)論壇。出發(fā)前,我在邀請函所附的出席者名單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臺灣作家的名字――陳若曦。記得,我在好多年前,就讀過她的“文革”小說《尹縣長》。
在香港麗豪大酒店的大堂里,我見到一位一頭灰白短發(fā),穿著普通的女士,看似是參加香港旅游團的大陸家庭婦女,而她正是臺灣的名作家陳若曦。陳若曦給我的印象是平和、質(zhì)樸、坦誠。
她已經(jīng)年逾古稀。不久前,她的自傳在臺灣出版,書名就叫《堅持?無悔――陳若曦七十自述》。
在會議的間隙,在餐桌上,在旅途中,我跟她交談,才漸漸對她有所了解。
陳若曦侃侃而談,是一個講故事的能手。她說的關(guān)于“最美麗的難民”的故事,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陳若曦原名陳秀美,1938年出生于臺北附近的下溪州。她在臺灣上初中的時候,看到報紙頭版頭條發(fā)表報道,標題是《最美麗的難民》,寫的是香港某著名明星懷孕,從香港到美國分娩,因為根據(jù)美國法律,孩子在美國出生,就是美國公民。孩子長大之后,父母可以“依親”移民美國,也成為美國公民。陳若曦看了那篇報道之后,不屑于在美國做二等公民,就說:“第一,我將來不去美國;第二,我即使去美國,也不在美國生孩子!
可是命運常常會捉弄人。陳若曦在臺灣大學(xué)外文系畢業(yè)之后,居然也到美國留學(xué)。她在約翰?霍布金斯大學(xué)學(xué)習(xí)時,結(jié)識了來自臺灣的留學(xué)生段世堯。段世堯在機械系流體力學(xué)專業(yè)攻讀博士學(xué)位。陳若曦在美國與段世堯戀愛、結(jié)婚,面臨著在美國生孩子的命運?墒,陳若曦一直記得那篇《最美麗的難民》,記得那個特地跑到美國生孩子的香港大明星。陳若曦說,她婚后一直避孕,為的是不在美國生孩子。她說,不論在臺灣或者中國大陸生下孩子都可以,只要孩子一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祖國的藍天。
陳若曦就是這樣性格鮮明的一個人。
陳若曦又說了一個故事:
1965年6月,她在約翰?霍布金斯大學(xué)獲得寫作系碩士學(xué)位,她的丈夫段世堯獲得流體力學(xué)博士學(xué)位,他們做出在當時難以令人置信的決定:從美國到中國大陸工作。
須知,陳若曦和段世堯都是臺灣的留學(xué)生,那時候海峽兩岸嚴重對立,怎么不去資本主義的臺灣,卻去投奔社會主義的中國大陸呢?
其中的原因是段世堯非常向往社會主義的中國大陸。陳若曦出生于日本統(tǒng)治臺灣時期,成長于蔣介石統(tǒng)治時期,從小受到的是反共教育,對中國大陸一無所知。到了美國之后,由于受段世堯的影響,陳若曦看了不少宣傳大陸的書刊。當段世堯決定要從美國去中國大陸,作為妻子的陳若曦便隨他前去。
當時不僅臺灣海峽兩岸隔著堅冰,而且中美兩國也無外交關(guān)系。段世堯和陳若曦從美國途經(jīng)歐洲,經(jīng)中國駐法國大使館聯(lián)絡(luò),終于在1966年來到北京。一到北京,他們被如火如荼的“文革”狂潮驚呆了!
經(jīng)過一段等待,段世堯和陳若曦被分配到專業(yè)并不對口的南京華東水利學(xué)院。他們將就著,在南京度過“文革”的艱難歲月。陳若曦在那一時期的最大“成就”,便是生下兩個孩子。第一個孩子是在1967年生的,孩子還沒有生下來,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名字已經(jīng)取好了。因為當時滿街都是大標語“鍛煉身體,保衛(wèi)祖國”,丈夫姓段,就給孩子取名“段煉”。
陳若曦講述了她在“文革”中的一個故事:
兩個孩子逐漸長大,陳若曦把孩子送進幼兒園。陳若曦要上班,下班晚了,就托對面的鄰居替她領(lǐng)回孩子,因為鄰居的孩子也在這個幼兒園。有一回,鄰居告訴她出事了,段煉喊“反標”(反動標語)。這是怎么回事呢?原來孩子在回家的路上玩起罵人的游戲,互相罵對方是壞蛋,說“爸爸是壞蛋”、“媽媽是壞蛋”、“阿姨是壞蛋”,段煉忽然說了一句“×××是壞蛋”。在那樣的歲月,說“×××是壞蛋”當然成了“反標”!所幸鄰居沒有“揭發(fā)”段煉。鄰居還再三叮囑自己的孩子,千萬別說出去。
第二天,陳若曦忽然聽見對面鄰居的孩子在哭,就問他為什么哭。那孩子說,他自己也喊了“反標”。原來,段煉的“反標”事件使他也很緊張,尤其是他的父母再三關(guān)照他不能說這樣的話,過度緊張的他竟然在夢里喊起“×××是壞蛋”……在那些日子里,她和鄰居兩家都繃緊了神經(jīng),生怕再出什么事。
陳若曦說,這樣的“文革”故事,就發(fā)生在她的身邊,就發(fā)生在她的家中。
在中國大陸瘋狂的“文革”歲月中,陳若曦和她的丈夫?qū)嵲跓o法待下去。七年之后的1973年,陳若曦一家終于決定離開中國大陸。
陳若曦成了一朵飄動的云。她從臺灣飄到美國飄到中國大陸,又從中國大陸飄到香港飄到加拿大飄到美國。她雖然在美國生活,卻持加拿大護照。漂泊的生活,使她對于不同的社會制度、不同的風土人情,有了廣泛而深切的了解,成為她創(chuàng)作的豐富的源泉。
尤其是在中國大陸的七年“文革”生活,對于陳若曦來說是刻骨銘心的。她以一個臺灣人,以一個臺灣的留美學(xué)者的身份,親歷中國大陸那大動亂的“文革”,這使她產(chǎn)生了強烈的創(chuàng)作愿望。
陳若曦喜愛文學(xué)創(chuàng)作,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她早年是一個“文學(xué)傻瓜”。在臺灣大學(xué)讀書時,她就和白先勇、王文興等同學(xué)創(chuàng)辦了《現(xiàn)代文學(xué)》雜志。在商業(yè)氣氛濃重的臺灣,辦這樣的文學(xué)刊物是何等的艱難,是“傻瓜”才干的事。
從中國大陸來到香港之后,已經(jīng)停筆十一年的陳若曦,1974年,應(yīng)《明報月刊》主編胡菊人之約,寫了一篇反映中國大陸“文革”歲月的小說《尹縣長》,發(fā)表在《明報月刊》上,立即在海外引起廣泛的注意和高度的評價!兑h長》成為陳若曦的成名作。從此陳若曦一發(fā)而不可收,寫出了一系列反映“文革”的小說,總共有十五個短篇、一部長篇,這奠定了陳若曦在華文文學(xué)中的地位。我第一次知道陳若曦,就是因為讀了《尹縣長》。這一回,陳若曦在談到她的“文革”系列小說時說,故事都是真實的,是她在中國大陸“文革”中的親歷、親聞,而作品利用小說的張力,加以戲劇化,用文學(xué)的語言寫成。
陳若曦敢怒敢言,仗義執(zhí)言,鑄成她鮮明的性格。
1979年12月10日,臺灣發(fā)生“美麗島事件”,即國民黨政府鎮(zhèn)壓、逮捕“黨外人士”。所謂“黨外人士”,亦即國民黨之外的在野政治人物,內(nèi)中有施明德、黃信介、姚嘉文、張俊雄、呂秀蓮、陳菊等。這些人后來成為民進黨的骨干。陳若曦在美國獲知“美麗島事件”,認為那是“未暴先鎮(zhèn)、鎮(zhèn)而后暴”。她同情“美麗島事件”的受害者,邀請二十七名旅美學(xué)者、作家簽署聯(lián)名信。1980年1月8日,陳若曦帶著聯(lián)名信從美國返回臺灣,要求面見蔣經(jīng)國。蔣經(jīng)國予以接見。陳若曦直陳美麗島事件“不是叛亂”。陳若曦當面向蔣經(jīng)國指出:“民間人心惶惶,連出租車司機都說這是第二次二二八事件! 陳若曦不畏強權(quán)的勇氣,受到許多臺灣作家、學(xué)者的贊許。
陳若曦的“文革”系列小說,受到胡耀邦的注意。胡耀邦以為,應(yīng)當邀請陳若曦來中國大陸看看改革開放之后的新面貌。于是陳若曦以“加拿大籍華人作家”的身份重訪中國大陸。1985年4月30日,胡耀邦在中南海會見陳若曦。胡耀邦在交談中稱贊陳若曦是一位有才華的作家,歡迎她回來參觀、訪問。胡耀邦說,祖國要統(tǒng)一,這是歷史潮流,誰也阻擋不了。他希望陳若曦女士經(jīng);貋恚矚g迎臺灣和海外的各界同胞回來,多走走,多看看,加深相互了解。陳若曦則回憶說“胡耀邦是個很熱情、很真誠的人,滔滔不絕。原本安排會見半個小時,但最后說了一個多鐘頭”。
問起陳若曦近況,她忽然語出驚人:“我如今是‘臺獨分子’!”經(jīng)她解釋,我方知她所指的是在臺灣“獨”身,保持“獨”立思考,“獨”立人格。
陳若曦這朵“飄動的云”,漂泊了半輩子,在五十七歲的時候決定從美國回到家鄉(xiāng)臺灣。丈夫段世堯希望在美國養(yǎng)老,多年的夫妻因此分手。陳若曦說:“我要回到臺灣,理由很簡單,臺灣是我的家鄉(xiāng),我沒有理由不關(guān)心!
回到臺灣之后,陳若曦一度再婚。她告訴我,由于丈夫力主“臺灣獨立”,是真正的“臺獨分子”,彼此政治見解不同,結(jié)婚三年之后不得不再次離異,從此陳若曦“獨”身而且“獨”立思考。
她告訴我,這幾年她如同胡耀邦所希望的那樣,常到中國大陸走走、看看。她仍在寫作,《堅持?無悔――陳若曦七十自述》就是她的新作。她還說,如今她是“荒野保護協(xié)會”的會員及義工。她為做義工而快樂。“恒遠不累的旅人”――尤今
在香港,我有幸結(jié)識了來自臺灣的女作家陳若曦,也有幸結(jié)識了來自新加坡的女作家尤今。
人各一貌。跟陳若曦目光犀利、文筆潑辣相比,尤今顯得溫文爾雅。如果說陳若曦是濃烈的咖啡,尤今就是清淡的龍井茶。
記得2008年金秋十月,我應(yīng)邀參加成都市作家“秋日行走蓉城”筆會,親眼目睹、親手觸摸地震后的蓉城。到了成都,主辦方給與會的作家都贈送了一本描述成都風情的新書《繽紛城事――尤今讀成都》。
我很驚訝,遠在新加坡的尤今,怎么會寫起成都來呢?
一打聽,原來尤今是成都首位“駐城作家”。所謂“駐城作家”,就是應(yīng)成都市的邀請,分別于冬夏兩季,兩度在成都各逗留五個星期,體驗成都生活,向世界介紹成都。尤今以女性細膩的筆觸,寫下她眼中的成都:
成都人就像是油菜花,風淡云輕地長滿了一地,黃艷艷、亮兮兮,宛若千個萬個爛漫的笑靨。別人看著,以為它們無所事事地在享受日光浴,實際上,那熱熱烈烈地綻放著的黃花,早已不動聲色地醞釀了無數(shù)可供榨油的角果……
成都既是含蓄內(nèi)蘊的,又是熱情奔放的;它既是自成一格的,又是不拘一格的。
尤今的新作《繽紛城事――尤今讀成都》,以人物為緯,以風情為經(jīng),為成都“畫像”。她的書,也就成了成都的“名片”。正因為這樣,我來到成都,主辦方就以“駐城作家”尤今的新作相贈,使來客從書中得到對于成都的第一印象。
中國的作家眾多,海外的作家也不勝其數(shù),為什么成都會選擇尤今作為首位“駐城作家”呢?這一回,我在香港得以會晤尤今,方知內(nèi)中緣由。
文如其人。我所見到的尤今,端莊秀麗,總是面帶微笑,一望而知是高雅之人。尤今很坦誠,所以一見就熟。
尤今本名譚幼今,比陳若曦整整小了一輪,1950年出生于馬來西亞北部的怡保鎮(zhèn),1958年隨父母遷往新加坡。
尤今的人生道路可以用“一帆風順”來概括。她的父親在新加坡做建筑工程承包商,家境殷實,而父母又喜愛文學(xué),所以尤今自幼就受到文學(xué)熏陶。小學(xué)五年級的時候,尤今向當?shù)貓蠹埖摹秾W(xué)生園地》欄目投出了平生第一篇作品《我想做個小小童話家》,一投即中,非常順利。文章的發(fā)表給了她極大的鼓勵,從此與文學(xué)創(chuàng)作結(jié)下深緣。
尤今的求學(xué)之路也一帆風順,從小學(xué)順利讀到大學(xué),并于1972年考取了新加坡南洋大學(xué)中文系,畢業(yè)時獲第一名金牌獎。她在大學(xué)期間創(chuàng)作的短篇小說《飄》,獲得新加坡“全國五大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比賽”第二名(第一名空缺)。
尤今的婚姻之路同樣一帆風順。她的大胡子丈夫林日勝先生是一位高級工程師;楹蠹彝ッ罎M,生育二子一女。新婚之際,夫君曾經(jīng)對她許諾:“地球上,任何國家,不論在天涯、在海角,只要你想去,我都可以偕你同去。” 夫君一諾千金,果真偕同尤今走遍地球上八十多個國家。尤今一邊走,一邊寫,自稱是“恒遠不累的旅人”,而作家秦牧則稱她是“大旅行家”。尤今以清麗的筆調(diào),描述她的旅行見聞,異國風情,尤其是世界各國的各色人等。她寫了一部又一部游記。尤今說:“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地球是我家,而我,愛這地球上的每一戶人家。”
正因為這樣,成都看中了尤今,聘請她為首位“駐城作家”。尤今這位“旅游達人”,果然不負成都人的期望,以一個新加坡人的視角,寫出了她心目中的成都。
我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那天同去香港新城市廣場購物,出來時她走反了方向。她自嘲說,她是一個“方向感”很差的人?磥,這位“大旅行家”所幸有一位大胡子丈夫的悉心照料,這才能夠順順利利走遍那么多的國家。
除了大量的游記之外,尤今還寫了許多小品、小說、散文。小品文也是她的強項。她的小品,蘊涵著哲理,給讀者以人生的啟迪。她是一位多產(chǎn)作家,迄今已經(jīng)出版一百三十九部著作,而這一記錄很快就會被刷新,因為她每年都會向讀者奉獻新作。她的作品,在新加坡出版,也在中國大陸、香港、臺灣出版。尤其是中國大陸,幾乎成了尤今的“出版基地”。她的《沙漠中的小白屋》《迷失的雨季》《那一份遙遠的情》《浪漫之旅》《太陽不肯回去》等書,都很受讀者歡迎。
尤今的丈夫,雖說是華人,但是只會說英語,不會說漢語。尤今家中的“官方語言”是英語。但是尤今卻能用中文流利地寫作,這對于生在海外、長在海外的她,是很不容易的。她的作品文辭優(yōu)美,我在會上聽她發(fā)言,往往隨口說出一連串的四個字、四個字的成語。
尤今不像陳若曦那樣親身經(jīng)歷中國“文革”的暴風驟雨,她一直生活在優(yōu)雅的環(huán)境之中。她的人生是美麗的。她的作品是美麗的花朵,沒有傷感的陰云,只有春日的陽光。
臨別時,我看到尤今優(yōu)雅地拖著拉桿箱走了。她依然在旅行。她依然會寫出一部又一部新作。對于尤今來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應(yīng)當改為“行萬里路,寫萬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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