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變形記 韓東 知青變形記

　　韓東2010年4月出版的長篇小說《知青變形記》，與他以往的寫作不同，讀者在這里看見一個陌生的韓東。 　　這是一部其貌不揚然而出神入化的小說，具有非凡的魅力。 　　這篇小說寫得很自然，仿佛是自己生長出來的，仿佛那個地方自己講出了這個故事。而其實這都是作者精心營構(gòu)的結(jié)果。與韓東以往的小說不同，這篇小說土巴巴的，粗心的讀者會以為它是所謂的鄉(xiāng)土小說或者知青小說，而實際上這個小說已經(jīng)超越了它們。英雄主義的、青春無悔的知青在這里蕩然無存，讀者看到的只是一群被人生推來搡去，面目模糊、逆來順受的小人物，主角羅曉飛幾乎看不出有什么性格，始終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而他正在經(jīng)歷著對于任何人的人生都可謂殘酷的命運。他被同伴無可奈何地(迫于暴力)陷害，被捕，逃走，頂替一個死人，在死者的名義下復(fù)活，在名不副實中過著名副其實的生活。
　　我望文生義，由標題中的變形想到卡夫卡的變形記，而其實毫不相干，韓東一心一意要創(chuàng)造的是一種中國小說，這篇小說是對20世紀以來當代中國小說一味模仿西方現(xiàn)代小說的潮流的一個反動，這種反動通常以所謂鄉(xiāng)土小說為幟，而韓東超越了這種無力的反動，他創(chuàng)造一種新的小說。這篇小說為翻譯提供了難度，它幾乎是無法翻譯的，因為它混沌而微妙，具有招魂的魅力而不是像通常的小說暗藏著解釋歷史或現(xiàn)實的動機。
　　與主角羅曉飛曖昧的性格不同，福爺爺、禮九這些形象非常鮮明，寥寥幾筆，已經(jīng)躍然紙上。禮九，他與閨女的關(guān)系如此曖昧，這是�；蛘咭粋�女人?其實每個人與它的關(guān)系都很曖昧，這也是一種愛情。一個男人和一頭母牛，名不副實但名副其實的愛情。它似乎是某種潛意識的象征。許多人物、細節(jié)寫得非常有力量，韓東只是點到為止，并不故意刻畫，他似乎沒有故意刻畫什么，包括小說的主角，那個被迫的冒名頂替者，他是被迫的嗎，但細節(jié)似乎告訴我們，他一直在半推半就。韓東只說出冰山露出的部分，其他深植于讀者的潛意識和歷史經(jīng)驗中，它需要讀者自己去完成。
　　這是一段暴力時代的傳奇。在不正常的社會中，任何故事都是傳奇。于是處理這類材料的時候，如何抵抗傳奇的誘惑是對作者的考驗，因為傳奇太容易了，而發(fā)現(xiàn)隱藏在傳奇后面的那個自然、正常的世界才是真正的智慧。
　　這篇小說關(guān)注的是人如何在荒誕中存在，荒誕是一個境遇，而不是所謂逆境。人生有逆境嗎?所謂“順境”其實就是名不副實，陽奉陰違。人只有在“逆境”中才可能名副其實，因此“逆境”并不是一個貶義詞，而是存在本身。羅曉飛在成為為國之前是名不副實的羅曉飛，流放鄉(xiāng)村、易地而居，強迫性地使他名不副實，大許對他的陷害同樣是名不副實。但是在他被迫冒名頂替為國而得以逃脫名不副實的罪，名不副實地代替為國成為繼芳的丈夫之后，他反而在名不副實中名副其實了。從名不副實的存在回到名副其實的存在，這種“回到”是被迫的，然而“回到”了。仿佛陰陽相生，而其外在形式總是陽奉陰違，陰違陽奉。陽則有名，陰則無名。陰則生，陽則死。死亡與重生的是名分，體驗著生命之歡愉與殘忍的是肉體。在名分上，知青羅曉飛已經(jīng)不存在了，但在肉體上，他卻真實地存在。只有在另一個名分下，或者說在一種被壓迫著的他者(福爺爺、為國、繼芳、大范村)的語言和世界觀中他才存在。陽奉陰違，這是我們時代的一種集體處境，這是一個存在方式，與名副其實的存在比起來，它在體驗上的豐富與復(fù)雜、無奈或者憤怒、喜悅或溫馨上并沒有區(qū)別。
　　小說講述的故事可謂殘酷。但在韓東的筆下這個故事卻講得充滿溫馨和無奈感。只能無奈，沒有其他，無奈也就不是無奈，無奈，只是對生活的一種體會方式，或者風格了。暴力沒有被過分地夸張和仇視，暴力仿佛也是溫馨的，可以接受的，必須的�；恼Q乃是存在的自然本性而不是一個批判對象，這是韓東抵達的深度。
　　這也許是韓東最具歷史感的小說，歷史感，我不是說韓東解釋了歷史，而是韓東在處理歷史的時候超越了歷史，為我們揭示了某種暗藏在歷史下面的日復(fù)一日的樞紐。而這個樞紐對任何一種歷史來說，都是非歷史的。我一向?qū)λ�謂“沒有剝削者的社會”或者“民主的、非暴力”的社會持懷疑態(tài)度，我不是在道德的立場上懷疑它，我懷疑的是，亙古的黑暗一旦煙消云散，獨自存在的光明是否會感到無聊。一個只有酒神、只有陽極的世界是可能的嗎?人們越來越說得頭頭是道，而現(xiàn)實卻越來越遠。當代東歐文學(xué)的迷惘、失落大約也是來自早年對暴力的判斷，太憤怒了，太憤怒了，這使得那些憤怒最終撲空。
　　韓東雖然一再把自己的創(chuàng)作說得若無其事，而我認為他是當代中國最具責任感和思想性的作家�！吨�青變形記》是當代中國小說的一個高度。我的意思是，請那些批評當代中國作家沒有思想的饒舌者們閉上你的烏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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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青40年：總得說的故事》
　　劉旦　主編
　　花城出版社
　　一群年輕的新聞工作者，遠赴北大荒原野、內(nèi)蒙古大草原、西雙版納熱帶雨叢、海南島橡膠林、河南廣闊天地鄉(xiāng)和江西共青城，行程數(shù)萬公里。重走當年知青走過的崎嶇路，探尋當年知青的生活、情感歷程；穿越時空的隧道記錄40年前那場聲勢浩大的上山下鄉(xiāng)運動中知青們的真實感受，在歷史的高度上審視特殊年代錘煉的“知青精神”。
　　
　　《中國知青部落》三部曲
　　郭小東　著
　　花城出版社
　　中國知青，是一個永遠的話題。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中國眾多家庭都卷入知青運動之中�！吨袊�知青部落》以其獨特的主題視野和犀利的藝術(shù)分析，在大膽突破一個話語禁忌的同時，對知青運動的非理性、封建性和荒謬性予以準確的概括與解剖。主張知青文學(xué)應(yīng)告別知青情結(jié)，“從一種自傷、自戀、自命、自憐的情結(jié)中蟬蛻出來”，知青文學(xué)只有歷經(jīng)這種痛苦的蟬蛻，才能超越知青個體境遇，肩負民族的苦難與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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