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天堂】 火柴天堂齊秦

　　一百多年前，在安徒生的童話里，有個丹麥的小女孩在凍餓交加的除夕夜風(fēng)雪中，劃著火柴睡去了，在火柴美麗的光暈中。她到達(dá)了福的天堂，誰能想到，一百多年后，在20世紀(jì)六七十年代的中國，我們這些沒有聽過安大叔童話的孩子們，在過年的時候，竟然也找到了屬于我們的“火柴天堂”。
　　
　　火柴炮
　　
　　形容小時候過年的心情，用“心盛”最貼切。
　　那就是一場戰(zhàn)爭，對冬天的蒼白和寂寥開戰(zhàn)，對日子的緩慢和平淡開戰(zhàn)，借以宣泄成長的悸動和激情，借以遮掩年幼的不安和慌亂。而戰(zhàn)爭的物質(zhì)成本是必需的，火光與驚心動魄的炸響是必需的，刺鼻的硫磺和火藥味是必需的。那時物質(zhì)貧乏，鞭炮是家家安排好過年所需種種物資之余，臨到年根兒才會想起的一件可有可無的事兒。等不到那時，戰(zhàn)爭早已在街頭巷尾悄悄打響，所用的武器，就是商店里2分錢一盒的火柴。
　　這是最簡單的一種砸炮兒：把大人抽煙留下的煙盒錫紙撕下指甲蓋大一塊，刮下兩三個火柴頭上的藥末，卷進(jìn)錫紙，用力捻成大米粒大小，放在水泥或柏油地面上，瞅準(zhǔn)了，用小鐵錘狠砸――
　　“啪!”脆生生的，炸響了耳廓。
　　“啪!”灼燙燙的，引著了無數(shù)盞幼小的心火。
　　“啪!啪!啪……”遠(yuǎn)處聽來，聲音很小，星星點點地爆在空中。當(dāng)房前屋后，大街小巷，無數(shù)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的時候，無論距年三十兒還有多遠(yuǎn)，過年的氣氛就已經(jīng)點燃了。
　　用錘子砸砸炮兒，刺激!――小胳膊加上錘把兒，頂多不過半米，響聲離得很近。怕錫紙末崩到眼睛，揮錘向下的一瞬間本能地一側(cè)臉，卻把耳朵對了個正著。那聲響火辣辣地往耳朵里鉆，往心里鉆。這玩意兒還上癮費了半天勁包好一粒，放在地上就是一錘子買賣，卻難免砸不準(zhǔn)。連砸好幾錘，咬著牙，心里暗暗地為每一錘下賭。終于響了，心興奮得狂跳，再繼續(xù)裝彈，像吃瓜子那樣不能中斷，有點迫不急待。
　　那年頭，不是什么煙都帶錫紙。比牡丹、中華低的就不好說了，連前門、恒大不帶嘴兒的，有時煙盒的襯里兒都是那種灰黑的油紙兒。所以過年總盼著大人買好煙，用的時候也格外省，一小塊一小塊地掐著用，要不然，一盒火柴百十根，玩不到半盒就用完了。
　　巧克力也有帶錫紙的，趕上吃巧克力，也把錫紙留著，就為了過年卷砸炮兒。
　　實在沒了錫紙，就玩彈火柴梗――把火柴頭頂著磷面一根根彈出去，號稱信號彈。
　　還有一種玩法，不知打哪兒傳來的，也很巧妙：誰家燈泡憋了，把它打碎后，取出里面掛燈絲的那根小細(xì)玻璃管，玩榴彈炮――玻璃管粗細(xì)通常正好能容進(jìn)一根火柴，把一根火柴頭朝里插到底，再用細(xì)鐵絲做個炮架，炮口向上架起。發(fā)射的時候，劃一根火柴慢慢加熱炮管的底部。玻璃管受熱，里面的火柴頭到了一定的溫度燃爆，能將火柴棍發(fā)射出很遠(yuǎn)，帶著火光，在空中留下一條硝煙的弧線。燈泡里面用的都是“熟玻璃”，能夠耐高溫而不炸，要是碰到質(zhì)量好的，小榴彈炮能連續(xù)使用若干次。
　　這讓大家又多了一個盼頭：盼著家里的燈泡早日壞掉。
　　可說來也怪，那會兒的燈泡質(zhì)量還真少有特次的，印象里，個個都能用它一兩年，你越盼它越不壞。好容易憋一回，你也別高興太早――
　　“舉著手電，給我照好!”
　　家長搬個凳子站上去，托住燈口輕輕轉(zhuǎn)動。伴隨一片突如其來的光明，里面燒斷的燈絲被重新搭在一起了。于是傻眼：實現(xiàn)得到這枚燈泡的希望，還需再假以時日!
　　
　　鏈子槍
　　
　　玩火柴最高效的，要數(shù)鏈子槍。
　　2分錢一盒的火柴，算得上是最微不足道的商品；可是一盒火柴，卻讓手握鏈子槍的我們，變成一個個彈藥充足的士兵，在新年前后過足了槍癮。
　　鏈子槍，是我們最早玩過的名副其實的真槍。
　　鏈子槍的關(guān)鍵部位，是用拆散的自行車鏈條拼制的。這渾身是鐵的家伙，掂在手里，馬上就能找到幾分沉甸甸的手感。拉上槍栓，掰開槍頭，幾秒種就能將一根火柴推彈上膛，一摟扳機(jī)，撞針擊發(fā)槍頭里的火柴頭兒，“啪”的一聲，火柴頭爆炸的推力將火柴梗打出丈外，槍口進(jìn)出火花，還冒出一股青色的槍煙來。
　　現(xiàn)在想起來有點不可思議：這么精巧的槍械，竟然都是些半大孩子自己做的!
　　鏈子槍的槍身是制作的第一步：一根粗鐵絲折成手槍的輪廓，鐵絲的兩端在槍身上部反向交叉用細(xì)鐵絲綁緊，向前伸出的一端是槍頭，向后并向上豎起約兩厘米高的是栓柱，中間盤出一個扳機(jī)孔。再用一小段粗鐵絲做扳機(jī)，一頭窩成圓環(huán)套在栓柱上，另一頭窩成扳機(jī)扣手，插入扳機(jī)孔內(nèi)，形成一個杠桿，用橡皮筋固定好。
　　接下來是槍管的制作。將作廢的自行車鏈條一段段拆卸下來，留下那些帶有雙孔的鏈節(jié)。將鏈節(jié)一頭的小孔通通穿在槍頭的粗鐵絲上，用皮筋綁緊；這些鏈節(jié)的另一頭小孔則拼成一個長管，里面可以插入并運行用粗鐵絲做成的撞針。穿在最前面的兩節(jié)，插入一只自行車幅條頭上的銅帽，鉚合在一起，上子彈時，火柴就從這個小銅帽的孔里穿出，火柴頭留在銅帽里。撞針尾部窩成梅花形的槍栓，套上皮筋，拉開掛在栓柱上。摟動扳機(jī)，槍栓被抬離栓柱，撞針便撞向彈倉，將卡在銅帽里的火柴頭擊發(fā)。
　　做鏈子要有手藝，還要踅摸到合適的材料：
　　先說鐵絲。那個時候的鐵絲比較好的是那種表面鍍了一層鋅的，銀亮亮的不易生銹，也叫鉛絲。這種鉛絲從8號到22號都有，8號直徑為4毫米，稱為“豆條”，而22號的直徑只有0.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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