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學講義 解讀 [王欣夫先生及其文獻學成就]
發(fā)布時間:2020-03-07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摘要]介紹古典文獻學家王欣夫先生的生平；闡述他在補充和整理前人著述、整理編纂稀少古籍方面的代表作品與貢獻；著重探討王欣夫先生目錄、版本、校讎三位一體的文獻學思想與方法；最后綜述其文獻學成就。
[關鍵詞]王欣夫 文獻學 文獻整理 目錄 版本 校讎
[分類號]K825.4
1 王欣夫先生生平
王欣夫(1901-1966年)，名大隆，字欣夫，號補安、補庵，江蘇吳縣人(今江蘇省蘇州市)，生于一個頗有讀書、藏書傳統(tǒng)的家庭。王欣夫的父親王祖詢手校經(jīng)籍善本至數(shù)千卷，建有二十八宿研齋藏書，收藏宋本《陶淵明集》、傅增湘的小字本《通簽紀事本末》、涵芬樓《四部叢刊》景印的《陳伯玉集》等三十余種宋元善本。
王欣夫早年受業(yè)于吳江著名文學家金松岑，18歲以后，轉(zhuǎn)從吳縣名儒曹元弼學習經(jīng)學，成為曹門下造詣最深的弟子。曹元弼曾命王欣夫整理編輯其兄曹元忠的遺稿，并于臨終前遺命將其書稿《古文尚書鄭氏注箋解》、《孫氏尚書今古文注疏校補》傳給王欣夫。學成后，他曾先后任教于蘇州女師、上海圣約翰大學，“平居課徒，馀力擁書萬卷，精研樸學，實事求是”。1952年院系調(diào)整后調(diào)到復旦大學中文系，于1957～1960年間講授文獻學課程。1966年因患肺炎去世。
王欣夫平生酷愛藏書(曾先后以學禮齋、抱蜀廬、蛾術軒為書齋命名)，少好目錄之學，又曾治流略之學，在中國古代目錄、版本、校讎方面有深入的研究，整理補充了大量的前人著述或稀見古籍，并形成了他獨到的文獻學體系。其主要代表作有：《文獻學講義》、《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黃蕘圃先生年譜補》、《藏書紀事詩補正》等。
2 王欣夫先生與文獻整理
作為文獻學家及藏書家，王欣夫先生生平進行了大量的文獻整理工作，包括整理補充前人著述及整理編纂稀見古籍。文獻整理工作一方面是其學術活動的重要構成部分；另一方面也成為其文獻學思想與方法形成的重要基礎。而這些文獻整理工作的成果也為古文獻的保存和完善作出了相當大的貢獻。
2.1 整理補充前人著述
王欣夫第一部文獻學領域的論著為《黃蕘圃先生年譜補》，該著作是對江標所撰《黃蕘圃先生年譜》二卷(1896)的補正。1988年中華書局將兩者合并為《黃丕烈年譜》出版，成為現(xiàn)在流行較廣的版本。1933―1940年間王先生先后出版了《蕘圃藏書題識續(xù)錄》四卷《蕘圃雜著》一卷(1933)、《思適齋書跋》四卷《補遺》一卷(1935)、《思適齋集補遺》二卷《再補遺》一卷(1936)、《蕘圃藏書題識再續(xù)錄》三卷(1940)，合稱為《黃顧遺書》。至此，關于黃丕列與顧千里的題跋始近完備，為研究這兩個清代著名藏書家和�？奔姨峁┝吮容^完整的資料。
《藏書紀事詩補正》則是王欣夫?qū)η迦~昌熾著的《藏書紀事詩》的補正。王欣夫先生閱讀甚廣，熟悉藏書掌故，將葉昌熾未收的藏書家掌故逐一批注在葉著宣統(tǒng)二年刻本的書眉上。至晚年，批注達七百余條之多，但未作完全整理。其學生徐鵬于文革結束后著手整理為《藏書紀事詩補正》，1989年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王欣夫與同鄉(xiāng)胡玉縉(1854―1940)相交甚篤，胡臨終前將手稿全部托付給王先生整理。王將其整理編纂為《許?遺書六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補正》60卷、《四庫未收書目提要補正》2卷、《四庫未收書目提要續(xù)編》24卷、《許?經(jīng)籍題跋》20卷、《許?學林》20卷、《許?遺集》6卷。其中《許?學林》1958年由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出版，《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補正》與《四庫未收書目提要補正》1962年由中華書局出版。
2.2 整理編纂稀見古籍
王欣夫先生對古籍文獻有濃厚的興趣，不僅勤于搜集，使其不致散佚，而且致力于刊刻傳布，使其發(fā)揮作用。他整理編纂稀見古籍在典籍保存與傳播方面的作用是不可忽視的。
王欣夫很早就注意搜集鄉(xiāng)賢著述，《松崖讀書記》即為其1929-1938年間輯錄東吳三惠(惠周惕、惠士奇、惠棟)評校古籍的語錄與札記而編成，共22卷14冊。先生曾自述日：“余幼讀書家塾，發(fā)楹書得《后漢書補注》，題元和縣學生員惠棟搌，心識之。長而受經(jīng)于曹叔彥師，知定宇以生員而為一代漢學之宗，并熟聞惠氏四世傳經(jīng)之事。乃遍求其書讀之，不足，則益求其手校善本。于時南北藏書家常秘籍相假，而閱肆搜求，亦頗有得。喜其于校勘文字外，多獨抒心得，零璣碎璧，僥拾即是。于是仿張海鵬刻《惠氏讀說文記》之例。每種案條輯錄，匯為一編，一九三八年五月寫定擬刊，人事變遷，垂成而中輟者屢矣”。從中，王先生對于古籍的喜愛，可窺一斑。該書編纂所據(jù)版本，“除自藏外，多假之同好執(zhí)友，如常熟瞿氏啟甲、熙邦父子鐵琴銅劍樓、江安傅氏增汀雙鑒樓、杭縣葉氏景葵卷庵、吳興劉氏承?嘉業(yè)堂、常熟丁氏祖蔭緗素樓、上元鄧氏邦述群碧樓、吳縣潘氏承謀彥均室、至德周氏暹自莊嚴堪、貴池劉氏之泗玉海堂、吳縣顧氏則奐過云樓，及江蘇國學圖書館、上海涵芬樓”，十分可信。
王欣夫在稀見抄稿本的整理與出版方面頗費心力，成果甚豐。他與趙詒琛等從1935年開始訪求海內(nèi)詁經(jīng)、注史孤本，分任校定整理之責，以干支為書名，自乙亥至辛已共印行七部《叢編》，收書70余種。其中59種附有他題的跋文。
王欣夫先生收藏并抄寫了相當數(shù)量的書籍。他將書齋定名為“蛾術軒”，取自《禮記?學記》“蛾子時術之”，以喻勤學之意；同時，又因清代學者王鳴盛撰有《蛾術編》，所在兼具仰慕清代樸學之意。從1960年起，王欣夫擇藏書精華，開始編纂《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錄》，共27冊：庚辛稿(1960-1961)，6冊；辛壬稿(1961-1962)，6冊；癸卯稿(1963)，6冊；甲辰稿(1964)，6冊；未標名目稿(1965)，3冊。共著錄圖書1000多種，版本共計975種。所著書宋元刻本3種，其余多為清刻本和抄本。著錄圖書大致按經(jīng)、史、子、集四部排列，各篇《書錄》后附原書作者、批校者、收藏者等的題跋。同時該書載有許多藏書家或名人的印章，并對不少印章進行了精到的考訂�！抖晷g軒篋存善本書錄》后經(jīng)徐鵬、鮑正鵠整理，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170余萬字。該書以著錄稿本、抄本、校跋本及過錄本居多。其中，稿本共有156種，多為清代或近現(xiàn)代學者的著作；抄本459種，很多抄本是根據(jù)作者的手稿抄錄，有些底本流傳極稀或已散佚，僅靠抄本流傳，具有極高的文獻價值；校跋本312種，附有前人的批校、題跋；過錄本104種，過錄他人校跋過的書�！稌洝穼膫魇谠戳鳌姹井愅�、內(nèi)容得失以及作者、批校者、抄寫者、收藏者等的生平行事進行了詳盡的考察，具有重大的目錄學、版本學、�？睂W參考價值。
3 王欣夫先生的文獻學思想與方法
王欣夫先生的學術著作當推其在復旦大學講授文獻學課程時編寫的《文獻學講義》。該講義于1959年 月12月定稿。王先生原有意出版此講稿，但由于文革等變故，一直未能出版。文革后有些院校(如1983年南京大學中文系)曾翻印此講義作為教學參考教材。后來，王欣夫的學生、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徐鵬先生整理了該講稿，并于1986年2月正式出版。之后臺灣商務印書館出了該書新版，上海古籍出版社將其納入“名家說――上古學術萃編”再行刊印。全書征引了相當豐富的材料，對目錄、版本、校讎三方面的源流演變以及主要代表人物和重要著作，從歷史發(fā)展的角度作了較為全面的敘述。論著的內(nèi)容及成就主要如下：
3.1 確定文獻學的涵義
王欣夫認為元代馬端臨的《文獻通考》所包括的內(nèi)容是廣義的“文獻學”，但“廣義的文獻學是無法在課堂上講授的；然而，既稱為‘文獻學’，就必須名副其實，至少要掌握怎樣來認識、運用、處理、接受文獻的方法。這方法要能夠執(zhí)簡御繁，舉一反三，譬如一把多種形狀的鑰匙，可以開啟多樣形式的鎖。書籍既是智識的寶庫，對它怎樣開啟，進一步怎樣發(fā)掘、整理，就是一個重要問題”。據(jù)此，他將文獻學的內(nèi)容定義為目錄、版本和校讎。他同時指出目錄、版本、校讎是三位一體的，不論先后。目錄是用來揭示文獻材料的，版本用于檢查材料的可靠性，校讎則是整理材料的方法。
從王欣夫?qū)ξ墨I學的界定來看，他是以文獻整理涉及的內(nèi)容作為文獻學的主要研究內(nèi)容，與張舜徵先生在20世紀40年代出版的《廣校讎略》中提出的廣義校讎學的內(nèi)容架構是一致的。根據(jù)王余光先生所言的“古典文獻學派的學者們認為，文獻學即是研究古籍整理的各項內(nèi)容……尤以目錄、版本、�？比棡橹匾�，王欣夫先生對于文獻學的看法并沒有超越古典文獻學派的范疇，因此，他通常被視為古典文獻學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雖然提出了廣義文獻學的概念，但并沒有對文獻學做出一個廣義的架構。這也許源于他并不想陷于學術問題名義上的虛文之爭，而是注重于實質(zhì)內(nèi)容的揭示，所以他更多地是從目錄、版本、校讎這三項內(nèi)容涉及的相關定義與方法來闡述文獻學。
3.2 對目錄學內(nèi)容的梳理
從著作內(nèi)容來看，王欣夫先生可謂是對狹義的目錄學進行了闡述，或者說是對目錄涉及的具體問題進行了說明。他探討了目錄二字的本義，指出目為一書的篇目，錄為合篇目和敘的總稱。在界定目錄學問題上，王欣夫認為應綜合前人的四種說法――綱紀群籍的目錄家目錄，辨章學術、考鏡源流之史家目錄，鑒別舊槧、讎校異同之藏書家目錄，提要鉤玄、治學涉徑之讀書者目錄，這樣才得全面。同時，王欣夫指出了目錄學在指導讀書、判斷古書真?zhèn)�、考古書分合、次定古書類型、訪求闕佚、考亡佚書方面的重要作用。另外，王欣夫?qū)δ夸浄诸悘钠呗缘剿牟康臍v史演變、目錄的體例進行了闡述；最后以豐富的材料、清晰的歷史脈絡，分述史家目錄、補史目錄、官家目錄、私家目錄、地方著述目錄、�？品诸惸夸浀陌l(fā)展、代表人物及代表作品。應該說，王欣夫先生為我們提供了掌握目錄學的方法和途徑，也為目錄學的研究者們提供了豐富詳實的資料。
3.3 關于版本源流與鑒別方法的總結
王欣夫認為，版本學的產(chǎn)生乃是源于刻石、鏤金、甲骨、竹簡、木版、帛素、紙、雕版印刷這些不同文字載體、書寫印刷形式的更替變化。因之，他按照甲骨、金石、簡牘、寫本、宋版本、遼金元版本、明版本、清版本的歷史發(fā)展順序，介紹不同時代版本的形式、特點、代表作品及相關研究資料。如在介紹宋刻本的特點時，他就從其版式、行款、宋刻版口的各種專名、宋刻本的避諱、字體、版心高廣幾方面來說明。在版本鑒別問題上，他借鑒了前人的經(jīng)驗之談，如葉盛屠論鑒別宋版的方法及孫慶增論鑒別的方法；指出書賈作偽的常用手段和選擇善本的指導。
王欣夫本身從事著大量的古籍整理工作，在版本鑒別方面也有相當豐富的經(jīng)驗。他曾發(fā)表一篇約兩萬字的論文《郭沫若先生之商榷》，從版本學的角度批評《管子集校錄》中的兩個問題，結論頗具說服力。
3.4 對于校讎學的看法
王欣夫認為校讎即�？薄Ｔ谛Ｗ噯栴}上，他更是為后人提供了校讎方法、校讎可依據(jù)的材料、不同時代校讎家校讎方法與校讎典型事例的詳盡解釋說明。這部分內(nèi)容的豐富與詳盡，應該與先生生平大量的古籍整理與�？惫ぷ饔兄厝坏囊蚬�(lián)系。
他認為校讎學是一門重要的科學，學習�？睂W的目的不只是“接受文化遺產(chǎn)和科學研究的基礎”，而應該從這一步“前進至萬里遠程”。從這種基點出發(fā)，王欣夫?qū)τ谛Ｗ囌弑貍涞闹R及條件要求也相當高，必須具備眾本，并一定要“掌握文字、訓詁、音韻三方面的知識……這三方面的修養(yǎng)，又并不是從校讎本身可以求得，而必須更多地讀古書，和更好地吸收前人研究的成果，才能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揮它的作用”。為此，他進一步推薦了學習文字學、訓詁學方面的重要參考書。
在校讎方法上，王欣夫說明了校讎方法的派別、什么是死校法、什么是活校法，并以眾本合校、本書互校、上下文互校、同類書互校等范例來說明校讎可以依據(jù)的材料。同時王欣夫以代表人物的校讎學和典型作品的校讎為例，對漢、漢晉、南北朝唐、宋元明、清、現(xiàn)代幾個不同時期的校讎學進行闡述。如在說明漢晉人的校讎學時，他主要以許慎、鄭玄、高誘、荀勖、束皙為代表；而在說明鄭玄的校讎學時，又以鄭對《詩箋》、《周禮注》、《儀禮注》、《禮記注》的校讎為例�，F(xiàn)代學者如魯迅、郭沫若、馬敘倫、楊樹達、聞一多、陳垣等在校讎學方面的成果也為王先生注意，并記敘于書中。
4 結語
王欣夫先生終其一生，為古籍文獻的搜集、整理、傳布付出了艱辛的努力，也取得了卓然有效的成果。因為大量的古籍閱覽、鑒別、整理的實踐，他形成了自己融目錄、版本、校讎三位于一體的古典文獻學思想與方法。在其文獻學課程講義中，分別對目錄、版本、校讎的相關概念進行定義，對這三部分內(nèi)容的發(fā)展源流進行梳理，尤其是在方法的問題上進行詳細的闡述，并輔以豐富的資料與示例，為初學者進入文獻學領域提供了一條便捷的途徑，也為文獻學研究者提供了豐富的資料和清晰的知識路線。目錄學、版本學、校讎學研究都能從中大受裨益，古典文獻學研究亦能從中吸取豐富的材料與實證�？偫ǘ裕跣婪蛳壬俏挥兄罅抗偶斫�(jīng)驗、在古典文獻學領域頗有建樹及相當貢獻的文獻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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