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有色眼鏡”|有色眼鏡

　　 　　社會應當感謝“有色眼鏡”的豐富，反對“有色眼鏡”的單調(diào)。規(guī)定和統(tǒng)一“有色眼鏡”的制式，既是剝奪眼睛的自由，也是制造生活的誤見。 　　有評論說，某報紙報道地震時寫人性的灰暗，而未能寫夠人性的美好，應該摘下“有色眼鏡”。
　　美好也好，灰暗也好，都是人性的現(xiàn)實。從權(quán)利上講，媒體可以作各種符合事實的報道；從倫理上，媒體應當為人性的美好而努力，但報道人性的灰暗，并不意味著主張人性應當灰暗。相反，為了人性的美好，需要正視人性的灰暗。
　　人各有“有色眼鏡”，各種“有色眼鏡”綜合起來，社會就可能把“有色眼鏡”摘下。社會應當感謝“有色眼鏡”的豐富，反對“有色眼鏡”的單調(diào)。規(guī)定和統(tǒng)一“有色眼鏡”的制式，既是剝奪眼睛的自由，也是制造生活的誤見。
　　下面是我的“有色眼鏡”看到的一些東西。
　　“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這個標語曾經(jīng)刷上了全國各地的鄉(xiāng)村墻壁，讓人感覺孩子的處境真有“我們的祖國像花園”的意思。然而，地震的檢驗殘酷無情，教育如何，孩子如何，倒塌的學校和夭折的生命已作了注釋。
　　窮不窮，苦不苦，也不見得就是錢多錢少的問題。被譽為最牛希望小學的劉漢希望小學，由60萬投資建成，每平方米造價400元，地震中安然無恙，而一些造價更高的學校卻成了孩子們的死地。我不知沒有經(jīng)歷地震考驗的地方，學校的“不塌指數(shù)”和孩子的安全指數(shù)又如何，與“祖國像花園”的歌曲有多般配。現(xiàn)在災后重建已經(jīng)開始，一定要記得，這次把學校建結(jié)實些。
　　有一位朋友說，剛剛發(fā)生了一次巨大的“余震”。上網(wǎng)看了，原來是由姓余的文化人引發(fā)的“輿論地震”。
　　“余震”所要勸告的地震中遇難學生家長的一些事情，我有過耳聞，卻未曾見過報道。非“余震”說起，估計很多人也不知道，經(jīng)“余震”一說，大家都知道了。我想，這是要感謝“余震”的。
　　感謝之余，還有一些想法。對遇難學生家長“含淚勸告”，并非惡意，但勸止的理由呢，看來看去我只看到事有輕重緩急這一條還算貼切。但輕重緩急，人人有異，國有國的輕重緩急，人有人的輕重緩急，你有你的輕重緩急，他有他的輕重緩急，無非各相體察，難求一律。
　　往生者成了菩薩，因而不必掛懷；外人在看笑話，因而不要出聲；地震7.8級以上，房子不塌就不合理論。這又是些什么勸告的理由呢？我所具有的一點文化，實在是苦旅不到這個境界去。
　　前幾天看到一個專家意見的報道，講建筑何以倒塌，與苦旅的文化學者所說的倒是相當，給我感覺就是“地震級別高，塌了也合理”。
　　前幾年阪神地震，房子并沒有像得到命令一樣紛紛倒地，震級是8級以上。這表明不是超過7.8級，“理論上一切房屋都會倒塌”。當然，我們可能沒那么多的錢來實施這不塌的科學。問題是，從規(guī)劃、設(shè)計、施工、監(jiān)理，如果這些方面的調(diào)查都到了位，再談倒塌的主要原因是地震，那是可以的。這些情況還沒搞清楚，就說主要原因在地震，不像負責任的說法，而且怪天怪地，有什么意義？
　　有記者反省:“我想為災區(qū)幫忙，卻需要更多的人為我而忙碌�！薄拔也坏貌粸槲业⒄`了災區(qū)領(lǐng)導和受災群眾的時間、占用了縣里的救災資源而深感自責。只有離開，才能終止這種耽誤�！�
　　有人發(fā)出評論，欣賞這種拷問、這種反�。晃覀儽仨毱瞥�“五四”新文化運動中遺留下來的“意圖倫理”云云。
　　確實，記者應反省，受訪者在預先設(shè)置的“正確”議題誘導下，滿嘴假話大話空話；采訪者會一門心思按照自己的思路打斷采訪對象的話語；有些電視主持人根本無視對方的存在，自己滔滔不絕；甚至在救援現(xiàn)場，每有人抬出，往往可見記者撲上去拍攝和問話……
　　記者應反省，但我不知這何以會跟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毛病有關(guān)。意圖好就可以無所不為，是要反對的；然而，你不能把“意圖”也一并反掉，人并非滑到哪里是哪里，大多數(shù)行為是有意圖有目的的行為。就地震中的表現(xiàn)而言，需要反省的是生命倫理與傳播倫理的關(guān)系，而不是籠統(tǒng)反省“意圖倫理”以及所謂的“五四之惡”。一切基于生命，這就是一個意圖，無可置疑地正當，媒體是否有把傳播效果看得比他人的生命處境更重的情況，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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