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光：是危機，也是轉機——讀報隨感之三

　　舉世矚目的二十國金融峰會，已經于本月15日在華盛頓落下帷幕。會議結束前通過的宣言，承諾加強合作，對國際金融體系實施改革，并且呼吁各國采取措施，刺激經濟增長。會議雖然“沒能在全球金融市場的強制實施機構問題上達成一致”（法新社語），但在解決這次全球金融危機、重整世界經濟新秩序的道路上，畢竟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這幾天閱讀會議報道和宣言，我產生了三點感想。

　　第一，宣言反映了全球化的深入與發(fā)展。法國《世界報》11月2日發(fā)表的一篇文章指出：“這是一次全球性危機不假，但不一定是全球化危機�！蔽液苜澩�這個觀點。對于全球化來說，與其說是危機，不如說是轉機更為合適。早在160年前，馬克思就在《共產黨宣言》里指出：資本主義的發(fā)展，沖破了工業(yè)的民族基礎，“使一切國家的生產和消費都成為世界性的了。”但真正談得上全球化的，應該以工業(yè)滲透到所有落后國家的窮鄉(xiāng)僻壤為標記，那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后的事。這五六十年的全球化，主要是以美國為主導的，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無不在它的控制之下。因此，其他國家在發(fā)生經濟危機時，都不能不接受美國的指導，按照有利于美國國家利益的方向運轉；
而當美國國內發(fā)生經濟危機時，決策者采取的應對措施，往往是把危機引向國外。這樣一來，落后國家一方面成為全球化的獲益者，同時也不能不是全球化的受害者。這次危機打破了這種格局。以這次會議為標志，“一種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活力而且涵蓋面更廣的國際經濟新秩序正在形成”（法新社華盛頓11月15日電）。什么樣的新秩序呢？一方面，金融危機一視同仁地打擊了所有國家，世界各國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處在一個相互依賴的環(huán)境里，只有齊心合作，才能共渡難關。“金融危機在最近幾周的惡化甚至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調整與合作的機會”“國際合作從未像現在這樣運行良好；
各國從未像現在這樣團結一致，盡管這種團結可能是被迫的�！保ǚ▏�《世界報》11月2日文章） 另一方面，美國喪失了在世界經濟體系里的獨霸地位，在解決經濟危機時不得不聽取發(fā)展中國家的意見。用巴西總統(tǒng)盧拉的話來說，就是“解決全球金融危機必須有發(fā)展中國家參與其中”（法新社11月15日電）�；蛘甙凑枕n國總統(tǒng)李明博的說法：“這些全球問題應由發(fā)達國家和新興經濟體共同來討論�！保�韓聯社華盛頓11月15日電）這兩方面的變化說明，通過這次峰會，發(fā)展中國家和新興國家在全球經濟格局里，取得了與發(fā)達國家平等的地位和同等的發(fā)言權。這是一個歷史性的轉折，它意味著全球化的發(fā)展進入了一個嶄新的發(fā)展階段。路透社把峰會宣言解讀為“歷史性突破”，不是沒有道理的。誠如法國總統(tǒng)薩科齊所說，“一個比我們以前擁有的更美好的世界將從這場危機中崛起。”前面引述過的法國《世界報》11月2日的文章也明確地說到：“毫無疑問，全球化不僅沒有被第一次全球性重大危機削弱，反而得到加強。”

　　第二，資本主義世界再一次地展現了它的自我調節(jié)功能。兩三百年來，資本主義在它的發(fā)展進程中經歷了許多危機和難關，但是都能化險為夷，不斷發(fā)展。因為危機的出現，迫使他們尋求克服難題、擺脫危機的途徑，而一旦克服了難題，擺脫了危機，也就獲得了繼續(xù)發(fā)展的新的動力。就像我小時候在農村小河里摸魚時碰到的正在蛻殼的蝦和蟹那樣，每一次蛻殼都是一個涉險的過程，它們是否感到痛苦我無法了解，但喪失了自衛(wèi)能力卻是顯而易見的。不過，蛻殼是它們成長過程中必須經歷的，只有蛻掉束縛它們成長的硬殼，它們才能迅速長大。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大概也是這樣，它必須一次又一次地擺脫生產發(fā)展所帶來的危機和難題，發(fā)明新的生產工具，改善舊的管理方式，才能持續(xù)發(fā)展�！豆伯a黨宣言》說：“資產階級如果不使生產工具經常發(fā)生變革，從而不使生產關系，亦即不使全部社會關系發(fā)生變革，就不能生存下去�！鄙�產工具和生產關系、社會關系的不斷變革，是資本主義賴以生存的不可缺少的條件；
而每次經濟危機，都為他們提供了變革的動力和條件。所以，我們應該從資本主義發(fā)展的規(guī)律性來看待經濟危機，這次金融危機也不例外，用不著驚慌失措，更沒有理由幸災樂禍，就像某些毛左派的言論那樣。二十國峰會宣言表示要改革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機構。會議還決定，在明年4月底的下次峰會之前，各國財政部長將舉行會議，審視會計制度、信貸評級機構標準等。這些情況表明，一個新的金融體系正在逐步建立，這在以前是很難想象的。

　　第三，這次金融危機也為中國介入全球事務提供了一個難得的機會。由于中國在這次危機中所處的經濟優(yōu)勢（例如，美林證券中國區(qū)主席劉二飛就在日前的“2008中國國際金融年度論壇”上說：“中國是在這場危機中受影響最小，話語影響力最強的國家”），因而各國對中國期望很高。香港《南華早報》10月26日發(fā)表的一篇文章，標題就是《中國有機會幫助建立一個更公平的全球體系》，這是可以理解的。胡錦濤主席在10月20日與美國總統(tǒng)布什通電話時就表示，中國愿意與其它國家合作，解決全球金融市場面臨的問題。在這次峰會上他又說：“中國愿繼續(xù)本著負責任的態(tài)度，參與維護國際金融穩(wěn)定、促進世界經濟發(fā)展的國際合作。”但是他同時還指出：“中國經濟平穩(wěn)較快發(fā)展本身就是對維護國際金融穩(wěn)定、促進世界經濟發(fā)展的重要貢獻�！边@才是問題的實質所在。

　　應該承認，中國目前還是一個發(fā)展中國家，經濟實力有限。要對“維護國際金融穩(wěn)定、促進世界經濟發(fā)展”作出貢獻，只能通過本國經濟的平穩(wěn)而較快的發(fā)展。由于中國經濟在世界各國的廣泛聯系和滲透，中國經濟的“平穩(wěn)較快”的發(fā)展，必然會對世界經濟產生良好的影響。最近我國宣布將動用4萬億元人民幣來克服世界金融危機的消極影響，促進國內經濟的發(fā)展，引起全球股市上揚，從長期著眼，必將產生深遠的積極作用。

　　經濟問題如此，政治領域也同樣，要在世界范圍的政治領域發(fā)揮積極作用，首先應當在國內的政治建設中作出有助于世界政治發(fā)展的榜樣。而我國政治體制的實際狀況卻遠不能達到這個要求。前幾年有的人提出“和平崛起”，和平崛起要有軟實力。什么是軟實力呢？記得有一位美國的中國問題專家說過：“軟實力的本質實際上是吸引力�！蔽覀冊诮洕�上是有吸引力的，但在政治上就談不上了。只有改革現有的政治體制，實現政治民主化，才有足夠的吸引力去影響世界。今年的奧運會提出“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這是非常響亮的口號。建立民主的政治制度，應該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的重要內容，希望它不會因為奧運會的結束而消逝。

　　我是一個不懂金融的人，卻在這里大談對金融危機的感想，希望有識之士不要見笑。

　　2008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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