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偉：從“納稅意識”和“納稅人意識”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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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幾年來，政府在個人所得稅方面，加大了征管的力度。據(jù)國家稅務總局統(tǒng)計，2006年全國個人所得稅收入2452億元，比上年增長17.1%，增收358億元。與此同時，政府為了保證個人所得稅的征收，也加強了對公民納稅意識的宣傳。應當說，在我們這樣一個納稅意識是很淡薄的國家里，提高公民的納稅意識，確實是很有必要的。

　　什么是“納稅意識”？我理解，它是指納稅人依法誠信自覺納稅的意識。在一個現(xiàn)代國家里，依法納稅，是每一個納稅人的應盡義務。自覺地履行這種義務，是每一個納稅人應有的意識。

　　但是，這種宣傳只是強調了問題的一個側面――納稅人的義務。按照權利與義務對等的原則，納稅人還應該有他的權利。納稅人依法履行了納稅義務，就應享受納稅人的應有權利，這種權利，籠統(tǒng)地說，就是納稅人依法監(jiān)管自己所繳納稅金使用的權利。而這種納稅人的權利意識，在我們這樣一個封建意識傳統(tǒng)濃厚的國度里，更是一個應該著力宣傳的問題。可喜的是，近年來，隨著我國社會公民意識的覺醒，納稅人意識，即納稅人的權利意識已經開始在廣大民從中獲得了大幅度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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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面的論述中，我們引出了兩個概念：“納稅意識”與“納稅人意識”，雖然二者只有一字之差，卻是兩個相互關聯(lián)但又具有完全不同意義的概念。一是，“納稅意識”的側重點是強調納稅人的納稅義務，而“納稅人意識”的側重點是強調納稅人的權利，包括知情權利、參與國家社會事務管理的權利等；
二是，“納稅意識”所體現(xiàn)的政府與納稅人之間的關系，是政府征稅、納稅人服從的關系，納稅人處于從屬地位，征納主體之間的法律地位是不平等的。而“納稅人意識”所體現(xiàn)的政府與納稅人之間的關系則是雙向的，即納稅人依法履行了納稅義務，就擁有了索取公共產品的權利，政府依法課征了納稅人的稅收，就產生了為納稅人提供公共產品的義務，征納主體之間的法律地位是平等的。

　　宣傳“納稅意識”和“納稅人意識”都是重要的，二者不可偏廢。單純強調培養(yǎng)“納稅意識”，而忽視培養(yǎng)“納稅人意識”，進而不尊重納稅人的權利，讓絕大多數(shù)納稅人毫不知情和無從監(jiān)管，無疑是封建專制制度的流弊。因此，培養(yǎng)“納稅人意識”更能體現(xiàn)以人為本的執(zhí)政理念。只有在充分尊重納稅人知情權的基礎上，把理財?shù)摹鞍l(fā)言權”、預算的“質詢權”、開支的“監(jiān)督權”等歸還給納稅人，以確保納稅人的錢真正“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馬克思說過：“稅收是喂養(yǎng)政府的奶娘”，換言之，是納稅人養(yǎng)活了政府，而不是政府養(yǎng)活了納稅人，納稅人才是政府的衣食父母，沒有納稅人，既沒有政府賴以生存的經濟基礎，更沒有政府存在的理由和價值。納稅人只要履行納稅義務，就有監(jiān)督政府部門、接受政府服務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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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年來，我國的各種媒體上，對于“納稅人意識”作了大量的研究和宣傳，其中最主要的內容，就是號召廣大納稅人提高行使自己權利的自覺性，加強對政府和政府工作人員的監(jiān)督。這對于促進中國民主政治的發(fā)展，和監(jiān)督政府及其官員依法行政，制止和揭露腐敗，無疑有重要意義。

　　但是，許多媒體上的文章都沒有注意到，或者是注意到了，但由于種種原因卻沒有談到，在中國，由于“中國特色”存在，把“納稅人意識”局限于“納稅人自覺地對政府實行監(jiān)督”的意識，又是不完全的，甚至沒有抓住問題的根本。

　　其一，眾所周知，在中國，靠財政，也就是納稅人的稅款吃飯的，不僅僅有各級政府，還有一個執(zhí)政黨、八個民主黨派、工青婦等官辦群眾團體，以及各種官辦的協(xié)會、學會等等。這些組織，其專職的機構和全國所有的工作人員加起來，是一個龐大的數(shù)字。據(jù)說，這些組織，雖然有數(shù)量不等的黨費、會費、會員費及其他收入。但在其每年的支出中，這些收入所占的比重微乎其微，它們的生存，主要都是靠國家財政撥款維持的。國家財政每年用于養(yǎng)活這些組織的款項，占了財政支出的相當大的比重。具體數(shù)字和比例，我說不出來，也查不到，因為國家每年的財政支出的預決算中，根本沒有公布過。對這部分由納稅人所納稅款構成的財政支出，納稅人還要不要監(jiān)督？怎么監(jiān)督？

　　在世界上大多數(shù)國家，納稅人稅款所形成的國家財政，基本上全部用于維持國家機構的運轉、社會公益事業(yè)的建設和維護、社會保障的各項支出等。但是，政黨、社團、群眾組織等等，從來沒有，也不可能用財政的撥款來維持其生存和運轉的，這就是說，在這些國家的納稅人眼中，政黨、各類社團組織都是非公共組織。納稅人的的稅款只能用于社會公共支出，根本不可能被允許用來養(yǎng)活這些非公共組織。而中國的納稅人卻要為數(shù)不清的黨派、社團組織而買單，這是為什么？其合理性在哪里？今天，人們在大談“納稅人意識”的時候，有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

　　其二，在中國，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唯一的執(zhí)政黨。我們都還記得文革中的那句話，“黨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黨是領導一切的”。執(zhí)政黨，顧名思義，就是執(zhí)掌國家政權的黨。在所有的各級政府和及其部門里，都設有執(zhí)掌本單位、部門決策權的“黨組”；
各級政府及其部門的負責人，絕大多數(shù)都是由黨委組織部門考核和提名的；
在政府中工作的公務員們，大多數(shù)也都是共產黨員；
各級政府所提出的重大決策，更無一不是在各級黨委會上作出的。那么，納稅人在主張和行使自己的權利，對政府及其工作人員實行監(jiān)督的時候，到底應該監(jiān)督誰？又怎么樣監(jiān)督？如果說應該以執(zhí)政黨為監(jiān)督重點，那么應該如何監(jiān)督？依據(jù)什么來監(jiān)督？

　　記得愛因斯坦說過：“提出一個問題往往比解決一個問題更重要。”因為，提出問題，往往是解決問題的一半，甚至是一大半。那么，我在這里提出的這幾個問題，由誰來解決？什么時候能解決呢？不知道。不過，我能知道的是，中國的納稅人如果都能這樣的提出問題了，那恐怕離解決問題的日子就不遠了。

　　 　　　　　　　　　　　　　　　　　　　　　2007.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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