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孔立：,“互不否認”的三個層次

　　近來，臺灣方面一再提出“互不否認”的說法，陸委會負責人說：兩岸已經(jīng)從“互相否認”到“互不否認”；
“兩岸關(guān)系已經(jīng)邁入互不否認的第二步，朝向互相承認的第三步發(fā)展”。甚至說：“顯示對岸并不否認中華民國是主權(quán)國家的事實”。一些官方人士甚至說“互不否認”已經(jīng)得到北京的“背書”，并且說，兩岸雙方領(lǐng)導人都有新思維，可是學者中卻存在不少舊思維，看不到“大前提”。據(jù)我所知，他們所說的“大前提”就是“互不否認”。

　　千萬不要小看臺灣媒體對大陸的影響，現(xiàn)在大陸已經(jīng)有人認同臺灣方面所說的兩岸已經(jīng)從“互不承認”變?yōu)椤盎ゲ环裾J”的說法了。有的則認為“互不否認是維持臺�，F(xiàn)狀與突破兩岸關(guān)系談判僵局的基礎(chǔ)”，是一種“務實的思維”。于是，一時之間似乎“互不否認”已經(jīng)成為兩岸的共識，至少是默契了。

　　不過，臺灣有人認為“互不否認”只是“陸委會的一廂情愿”，或者說是“投降主義的產(chǎn)物”。大陸人民多數(shù)對“互不否認”的說法表示懷疑和不解，而有關(guān)部門則對此保持沉默，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互不否認”什么？

　　所謂“兩岸互不否認”，是一個很含糊的說法，問題是究竟要互不否認什么呢？這肯定是一個政治議題。它可以包含許多具體內(nèi)容，例如：

　　“海協(xié)會”與“�；鶗�”互不否認；
雙方互不否認是官方授權(quán)的機構(gòu)；
陳會長與江董事長互不否認。共產(chǎn)黨與國民黨互不否認；
胡總書記與吳主席互不否認；
基層黨部互不否認；
市委書記與市黨部主委互不否認；
縣市長互不否認；
中國大陸領(lǐng)導人與臺灣領(lǐng)導人互不否認；
大陸當局與臺灣當局互不否認。互不否認“兩岸同屬一個中國”；
互不否認兩岸“不是國與國關(guān)系”；
互不否認對方為政治實體，或?qū)Φ日�治實體；
互不否認兩岸各自擁有治權(quán)，互不否認兩岸互不隸屬；
國臺辦與陸委會互不否認，雙方交通部官員互不否認；
國家主席與總統(tǒng)互不否認。

　　國務院與行政院互不否認；
“國軍”與“共軍”互不否認；
“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大陸”與“中華民國在臺灣”互不否認；
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與中華民國政府互不否認；
互不否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與中華民國政府的存在；
中華人民共和國與中華民國互不否認；
互不否認中華人民共和國與中華民國的存在；
互不否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與“中華民國憲法”；
互不否認對方是主權(quán)國家；
互不否認對方的國號、國旗、國歌、首都；
互不否認對方是代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
互不否認對方具有參加以主權(quán)國家加入的國際組織的資格；
互不否認對方有權(quán)參加聯(lián)合國及一切聯(lián)合國專門機構(gòu)，等等。

　　羅列出這些項目，是為了說明所謂“互不否認”有層次上的差異。有些是已經(jīng)做到的，不再成為問題了；
有些是雙方或一方尚未明確表態(tài)、有可能通過協(xié)商逐步做到的；
有些是根本無法做到的，雙方也不會認同的。

　　所以，只說“兩岸互不否認”，把這一切混在一起，就會讓人家弄不明白你究竟要的是什么？也讓人家弄不明白你的要求是否合理，是否可以做到。

　　臺灣要的是什么？

　　很多人認為不應當“否認”對方，似乎“否認”對方是大逆不道的事。但是，如果不弄清對方要你不“否認”的是什么，不懂得“要害”所在，你怎么敢說“我什么都不否認”呢？

　　我們不妨列舉臺灣幾位官員的說法。

　　臺灣的外交部長說：“中華民國與中國大陸在國際社會互不否認，彼此尊重，各盡所能，將外交資源用于參與國際間共同議題的解決”。他要的是“中國大陸”在國際社會中不否認“中華民國”。

　　馬英九辦公室發(fā)言人說：“中華民國是主權(quán)獨立國家，臺灣與大陸雖然無法做到互相承認，至少可以做到相互不否認”。他要的是不否認“主權(quán)獨立國家”的身份。

　　陸委會主委說：“過去一直是�；鶗�董事長去北京與海協(xié)會會長會談，這次陳云林到臺北，是歷史性的大跨越，顯示對岸并不否認中華民國是主權(quán)國家的事實”。她要的也是“主權(quán)國家”。

　　由此可見，臺灣方面要的“互不否認”與上述引用的許多具體項目都沒有關(guān)系，唯獨與“主權(quán)國家”有關(guān)。

　　簡言之，所謂“互不否認”就是不否認對方是一個主權(quán)國家。這才是要害所在。如果大陸一旦對此“互不否認”，那就相當于“通過一些雖未明確承認但卻含有表示承認的意思”，即所謂“默示承認”。怪不得臺灣方面有人認為這是含有“默示承認”中華民國政府或中華民國的意味，從而進入“互相承認”就為時不遠了。

　　如果你看到這一點，你能說兩岸已經(jīng)從“互不承認”變?yōu)椤盎ゲ环裾J”了嗎？你能說什么都可以不否認嗎？

　　我之所以提出“互不否認”三個層次的說法，是為了說明兩岸之間有許多事實是可以通過協(xié)商得到解決的，“互不否認”也不例外。隨著兩岸關(guān)系和平發(fā)展的進程，在國家尚未統(tǒng)一的特殊情況下的政治關(guān)系將展開務實的探討，有些層次的“互不否認”也有可能做到�，F(xiàn)在時候未到，即使在“互不否認”問題上兩岸有不同的看法，我們不妨暫時把它擱置下來，不必急于處理。但是弄清問題的實質(zhì)還是必要的。

　　還應當提醒的是，解決這個問題要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不造成‘兩個中國’‘一中一臺’”。這是原則，也是大陸方面的“堅持”。

（2009,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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